第121章
落空
二人進了百貨大樓之后一層一層地逛了上去，期間每每見到衣服，江臨川都上前摸摸，想要給裴雪買。
不過，裴雪的反應都出奇地一致。
“這衣服又不好看，這個的確良的布料也不透氣，還不如棉布呢，我不喜歡，再說了，我自己就會做衣服”
如此幾次，江臨川也就不再說，只看她喜歡看的，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說不喜歡的確良布料的媳婦兒在最后臨出門之前去買了好大一塊的的確良布料。
這、這不是說不喜歡嗎？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
裴雪瞪了他一眼：“你想啥呢，還不快過來給我拿東西�！�
江臨川上前順從地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搖頭：“沒想啥，想著我媳婦穿上這些布做的衣裳得有多美�！�
“油嘴滑舌！”
裴雪嗔了他一句，這才道：“這些可不是我買來自己穿的，是為了給大嫂二嫂做見面禮的�！�
之前她不知道蘇芳和姚秀月的尺寸，給二人買的東西也就是百雀羚和護膚品什么的，但衣服總該給備一身，還有兩個哥哥和裴父裴母的，總該要準備一套才是。
聞言，江臨川這才意識到她這是買來干什么的，當下就皺了眉頭：“買現(xiàn)成的不就行了。”
他不是介意她要花錢買衣服給娘家人，他是心疼她要自己動手做衣服，沒有人比他在清楚媳婦兒每天下工之后在家里踩縫紉機的辛苦了。
要不是因為這是她所熱愛的事業(yè)，江臨川定然是讓她不要再弄了的，他們現(xiàn)在兩個人的收入足以比肩這個時代絕大部分的家庭，就算不做衣服也不是不行。
可是她喜歡，他就默許了，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心疼。
裴雪：“剛剛現(xiàn)成的那些你也看到了，做得都不好看，既然我要親手給爸媽做一身，那給她們的是現(xiàn)成的也不合適�！�
江臨川仍是有些不太高興：“那你回去讓麥穗多幫你做，你只做關鍵地方就是了。”
心知他是關心自己，裴雪笑著上前挽住他的手：“好，二哥，我知道啦！”
她少有在后頭帶著個“呀”“啦”“哇”這樣后綴的時候，一時間讓江臨川心里又軟又無奈。
“真是拿你沒辦法。”
等二人出了百貨大樓的門，身后有導購不由艷羨道：“真羨慕那位女同志，要是我將來嫁的男人也這么好我做夢都能笑醒。”
同事笑道：“人家嫁得好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啊，你沒認出來嗎？那位女同志好像就是飛雪肥皂廠的裴雪裴廠長呢！”
一開口說話的女導購大驚：“什么？你說什么？剛剛那位就是飛雪肥皂廠的那個女廠長？”
“瞧你那花癡樣，都看著裴廠長老公去了吧，裴廠長可是上過省報的，她一進來我就認出來了。”
……
裴雪和江臨川并不知道身后的導購小姐們是如何議論他們的，因為買的東西著實是不少，加上提著這么多東西再去逛街也不好，所以二人先回招待所放了一次東西才出來的。
不過裴雪終究是有點兒失策了，
也就是說，裴雪來找這一趟，想買些高考資料，買不著！
這家新華書店并不大，小小的一個鋪子，跟他們的飛雪日化專賣店差不多大，只有一個閑散的員工坐在最前頭的椅子那里打瞌睡。
裴雪猶豫過要不要上前問問，
不過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張臉的知名度和江臨川的這身軍裝，她還是咽下了口里想要說的話。
看出裴雪的神不屬思，二人出了新華書店之后，江臨川就直接問道：“怎么了媳婦兒，沒買到你想買的東西？”
裴雪面露難色，想了想還是點頭：“是沒買到�！�
沒等江臨川搭話她又道：“不過你什么都不要問，走吧，咱們?nèi)コ燥埌�！�?br />
江臨川畢竟是軍人，她并不希望江臨川牽扯進其中，雖說政策放開是早晚的事情，但如今畢竟沒放開，她不希望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見她如此，江臨川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新華書店之后，他腦海里閃過一絲荒謬的念頭。
他好像，隱約、大概知道媳婦兒要買的是什么書了。
不過誠如裴雪所說，他沒有再問關于的任何一句話，就在裴雪以為他會把這件事掩下去的時候，第二日臨行前，他為她撩頭發(fā)的時候突然開口了。
“媳婦兒，你可以去羅四街那邊看看，實在不行，回家問問大舅哥二舅哥總是好的�！�
裴雪一愣，卻見男人的唇俯身噙來，一吻過后，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乖，等我下個月放假回家看你和孩子�！�
江臨川走之后，裴雪坐下來捋了捋思緒，羅四街，羅四街其實是一條很有意思的街道，而那邊之所以廣為人知則是因為住在那里的群體
可以說，聽說當時許多留過洋的人就是住那一片的，在那時候妥妥富人區(qū)的羅四街
但這的確是給裴雪找到了另一條新的路，想清楚之后，她找上口罩等物，甚至把頭發(fā)都換了個扎法，還換上了帶來的最普通的一身衣服。
她現(xiàn)在好歹也算是公眾人物了，確實不宜太過打眼，所以掩藏行蹤是必要的。
等她收拾完出了門，正是早上七點多的模樣，沿著她記憶之中的樣子往羅四街走，臨近羅四街的時候附近有廠區(qū)，不少人都趕著上班，倒是顯得桌上人來人往的。
裴雪低著頭假裝毫不在意的往前走，等人煙散了，這才扭身進了羅四街。
彼時，街道之中空無一人。
她一邊走一邊不住的打量兩邊
第355章
老者
直到走了一半，這條街上的門也幾乎都是緊閉著的，就在裴雪打算放棄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了不遠處的樓角有異樣。
她定睛一看，那個樓腳下分明蹲著一個小孩兒，此刻那孩子正緊緊盯著她——手里拿的包子。
裴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包子，一時間計上心來，她仍舊照舊走著，假裝沒發(fā)現(xiàn)那孩子，徑直穿過了那棟樓。
身后，很快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裴雪勾唇，假裝沒聽見，仍舊往前走著。
身后很快傳來了小男孩的聲音：“喂，你站住。”
裴雪停下，回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是一個看著七八歲的男孩兒，跟她的小青稞差不多大，不過境況看起來可是比小青稞差遠了。
他穿著有點破爛且長出一大截衣袖的衣服，下身的褲子也是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像是撿別人的穿的。
她揚了揚眉毛：“方才是你在叫我？”
“你，你剛剛明明就看見我了�！毙∧泻⒌�。
裴雪一臉無辜：“沒有啊，我剛剛沒有看見你，你剛剛在哪里？”
見著她的表情如此誠懇，小男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不過他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隨后他看著裴雪手里的肉包子道：“你、你可以把這個包子先借給我嗎？我會還你的�！�
裴雪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肉包子，伸了伸手，“你想吃肉包子？這是我剛從國營飯店買的。”
聞言，她明顯看見小孩兒咽了一口口水的動作。
“你可以先借給我嗎？我現(xiàn)在很需要它�！�
裴雪故作為難道：“哎呀，可是我今天還沒吃飯呢，我也有點餓了。”
聽見這話，小男孩兒一下子跑到她面前，就在裴雪以為他討要不成便要搶的時候他在她跟前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啪”地一聲跪下了。
裴雪慌忙避讓開，“你這是干什么！”
“姐姐，姐姐，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先把這個包子給我，我以后會賺錢還給你的，姐姐，姐姐求求你了�！�
聽見這聲音，不遠處的門有人開了門，見著這邊的動作，有聲音傳了過來。
“那小子又在討要糧食了，估計是他爺爺真的不行了，唉……”
聽見這話，裴雪瞳孔微縮。
眼前的小孩兒還在磕著頭，她道：“你先起來，你要是不起來我就走了�！�
聞言，小孩愣了下，可能真的擔心她要走，所以在迎上裴雪目光的時候一骨碌爬了起來。
裴雪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這包子？你沒吃飯對嗎？”
小男孩眼睛眨了眨，隨后快速道：“不是，爺爺，是爺爺沒飯吃，爺爺再不吃飯就要餓死了�！�
原來剛剛聽見的那道細語竟是真的，裴雪心中一震，當下也沒想著她的計劃了，直接把手里的包子遞了過去。
“喏，那你拿去和你爺爺一起分了吃吧！”
小男孩本來還以為裴雪要問很多問題，沒想到她竟是這般爽快一下子就把包子遞給了他，他接過包子，對著裴雪深深一躬身。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
裴雪：“好了，快去給你爺爺吃吧，再不去就晚了�！�
既然幫了這孩子，她就沒想過真的要報仇。
“姐姐，以后我要去哪里找你？”
“快回去，你爺爺?shù)戎�！�?br />
在猶豫之間，最后小男孩還是對著裴雪深深一禮，隨后快速跑開了。
他走了之后，裴雪回過頭，對著那扇敞開的門縫點了點頭，隨后，那邊門口“啪”一聲關上了。
裴雪笑了笑，剛剛那邊的人之所以開門說這話，何嘗不是說給她聽的呢？而這人為什么又不自己去幫忙呢？
很簡單，住在羅四街的人，想活下去本就是一件難事，莫說這小男孩，指不定剛剛開門的也吃不飽飯。
這是時代的悲哀，并不是裴雪一人能夠改變的，最終，她搖了搖頭繼續(xù)向前走。
對于此番目的倒是沒有了太多的期待。
大不了回去之后跟方蕓蕓等人對一對，把當初的課本拿出來研究一下，還有大隊里好幾個知青呢，她就不信找不到一點點的復習資料。
高考恢復的第一年，想來并不會多難才是。
卻不想，這般漫無目的地走著，卻叫她又聽到了剛剛那道小男孩熟悉的聲音。
“爺爺，爺爺，你不要死啊，嗚嗚嗚……”
這聲音就響自離她最近的一道門里，此時門半掩著，裴雪一驚，慌忙上前敲了敲門。
屋內(nèi)，聽見敲門聲的小男孩愣了愣看向門邊。
一道老者的聲音夾雜著劇烈的咳嗽傳了出來，“咳咳…子優(yōu)，別擔心，我沒事，咳咳…還不快去開門�！�
門從里面打開，是小男孩兒那張臉，見到是裴雪，他驚訝之中又透出一點欣喜：“姐姐，是你啊！”
裴雪：“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到你叫，我才……”
身后，傳來了老者的聲音：“子優(yōu)，是誰來了？”
“爺爺，這就是剛才給我包子的那個姐姐，爺爺，這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還不快…咳咳…把人請進來。”
小男孩忙請裴雪進屋，言行舉止間看得出，他非常有禮節(jié)，想必是平日的教養(yǎng)極好。
“姐姐，你快請坐，姐姐，這就是我爺爺�！�
小男孩搬來一張四角凳，雙手擦過了凳子上這才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裴雪。
床上的老者也開了口：“來者是客，請坐…咳咳……咳咳……”
看著小男孩慌忙上去給床上的老者胸口撫氣，裴雪不由也染了幾分焦急，“您這癥狀持續(xù)多久了？去醫(yī)院看過沒有？”
見著老者還是咳得厲害，裴雪上前想要扶起他，“我?guī)メt(yī)院看看吧。”
她并非圣母，只是源于這小男孩的禮節(jié)和這老者如此境遇卻也不卑不亢的氣度折服，須知，wg期間，多少無辜之人受此牽連。
在她看來，眼前的祖孫二人亦然如此。
都是時代悲劇下的產(chǎn)物罷了。
聽見她的話，老者劇烈的擺手，并不想讓裴雪靠近，無奈，裴雪只好退開了一步。
“老先生，您不必如此�！�
半晌之后，沉靜下來的老者看著她開口了。
“多謝你的好心…咳咳…可惜我已藥…咳咳…石無醫(yī)�！保�
第385章
托付
“老先生，您不試試，又怎會知曉呢？”
既然已經(jīng)入了這個門，自己又身有余力，不幫一把實在說不過去。
不過，老者卻并沒有回答裴雪的話，反倒岔開話題道：“剛剛…咳咳…小友的一飯之恩，日后還不知如…咳咳…如何報答…咳咳恰在小友已經(jīng)尋來…咳咳…”
“老先生，您現(xiàn)在還是少說話的好�！�
老者擺了擺手，拉住小男孩的手道：“子優(yōu)，去…咳咳…去把上次爺爺給你的盒子…拿…咳咳…拿出來�！�
名喚子優(yōu)的小男孩一臉擔憂：“爺爺……”
“去”
半晌后，小男孩從里頭出來，手里捧著一個報紙糊的小盒子。
老者道：“遞給這位給了你包子的姐姐�！�
小男孩走到裴雪跟前，把手里的用報紙糊的紙盒遞給裴雪，“姐姐，謝謝你剛剛給我包子�！�
裴雪沒有伸手接過，而是看著床上的老者道：“老先生，您無需這樣，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咳咳…你之舉手之勞…咳咳…對我們祖孫卻是…重于泰山…咳咳…小友值得，還請收下�！�
見裴雪不收，老者笑了一下：“小友…咳咳…也覺得此等黃…咳咳…黃白之物無用…咳咳…嗎？可惜我…咳咳…老…老頭子如今只…咳咳…拿得出…咳咳…這些。”
即便沒接過東西打開，但聽見這老者所言，她也知道了這紙盒里頭是什么東西，當下便道：“自然不是嫌棄，只是無須這般�！�
倏而，床上的老者竟不咳不癢的說出了完整的一句話：“若是我老頭子再厚顏無恥的求小友幫我一件事呢？”
裴雪一怔，看向床上的老者。
智告訴她應該是不要聽接下來的話的，但這祖孫二人實在是太過講禮了些，讓她有些不忍拒絕。
猶豫片刻，裴雪才道：“老先生請說，我雖不能保證一定能做到，但若是不是什么為難事的話，我定鼎力相助�！�
聞言，老者笑了笑：“許還真是一件…咳咳…為難事…咳咳…不過我老頭子厚…咳咳…臉皮，便也直言了�！�
他看向自己小男孩，隨后厲聲道：“子優(yōu)，跪下！”
一下之間，這個名叫子優(yōu)的小男孩被嚇到了，隨即則是真的跪了下來，這嚇了裴雪一大跳。
“咳咳…轉(zhuǎn)去你…姐姐那…咳咳…那邊，別…咳咳…轉(zhuǎn)向我�！�
小男孩愣了愣，像是才反應過來般調(diào)轉(zhuǎn)頭往裴雪的方向，裴雪慌忙避讓開，聲音里也帶了些厲色。
“老先生，你這是干什么，您若是不歡迎我來，那我走便是了�！�
說著她作勢要走出門，卻聽床上傳來了一聲微微地嘆息，似在說“也好”。
裴雪猛地停下步伐，回頭看向床上的老者，“老先生，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床上的老者似是知道她會停下來一般，當即道：“小友…咳咳…小友既然已經(jīng)…咳咳…�！瓤取Ｏ�，想來應…咳咳…應當是懂我老頭子的…咳咳…意思的…咳咳…”
他說著慈愛的看向地上跪著的小男孩道：“小友，不趕時…咳咳…時間的話，煩請坐…咳咳…坐一會吧。”
裴雪猶豫半晌，終是在那張小男孩搬出來的四角凳前坐下了，其實到了這會兒，老者要做什么，她依稀已經(jīng)可以猜出來了。
果然，接下來老者說的果然是此事，等他一句一咳的說完話，就一臉期待地看向裴雪，仿佛在等她的一個答案。
裴雪看了看地上驚愕著雙眼的h小男孩，再看看手里沉甸甸的一小盒子東西，忽而搖了搖頭：“老先生，求人不如求己，為何您不愿去醫(yī)院看看呢？又有誰照顧孩子有您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