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她是醫(yī)者,更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
不等他把剩下的話說完,宋言汐橫了橫心,一鼓作氣將剩下的藥一飲而盡。
最后一口咽下時,她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涌,險些沒壓不住當(dāng)場吐出來。
下一瞬,一顆蜜餞被遞到嘴邊。
宋言汐想也沒想,趕忙張嘴接過。
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時,她只覺得鼻尖一酸。
小時候生病,外祖父便是這般哄她喝藥的。
他竟如此了解這些細節(jié)。
那他,又是從何時起對她動了心思?
宋言汐垂眸,一時間心亂如麻。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找個機會問問他時,忽聽墨錦川輕笑道:“你自小就聰明,不若猜猜看。”
第327章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看著墨錦川臉上的笑,宋言汐心口一噎。
猜?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如何能猜到他的想法。
等等,他方才說什么?
她幼年時,他那會兒才多大年紀?×39
宋言汐說不了話,可看向墨錦川那一言難盡的眼神,已然說明了一切。
瞧著倒是一表人才人模人樣的,思想怎如此齷蹉。
她那時才多大?
難怪老一輩總把人心隔肚皮掛在嘴上,看不透,真是半點看不透。
被她好似看流氓的眼神氣笑,墨錦川將手中裝著蜜餞的盤子往后挪了挪,眉梢微揚,“古人誠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jīng)]良心�!�
宋言汐驀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她沒良心?
明明是他心思不端,非要說那些惹人遐想的話出來,反手還要給她扣一頂高帽。
也不怕傳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嘶啞難聽的音節(jié),疼得她眉頭緊蹙險些一個沒注意將蜜餞的核吞下去。
墨錦川一直注意著她的面色變化,趕忙端起腳邊放著的痰盂,緊張道:“快吐出來,別傷了自已。”
宋言汐看了他一眼,沒動。
倒不是矯情,只是覺得眼下的感覺很奇怪。
恍惚之間,她好像看到了外祖母喝藥輕咳時,外祖父動作溫柔的為她拍背的情形。
他們夫婦攜手走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相守多年,彼此之間有那份默契與體貼再正常不過。
可他們二人才……
她怎會突然生出一種老夫老妻相處之感。
錯覺,定是錯覺。
看著墨錦川緊接著遞過來的掌心,宋言汐心頭那一抹違和感愈發(fā)強烈。
她趕忙用手背推開他的手,用手指了指被他放到地上的痰盂。
當(dāng)真是怕了他了。
她算個什么身份,也敢讓堂堂錦王殿下用手接她吃過的果核?
別說是如今君臣有別,即便來日他們緣分到了有幸做了夫妻,這種逾矩之事也是萬萬使不得的。
宋言汐喝了藥,又勉強喝了半碗熱粥,才算是恢復(fù)些力氣。
從墨錦川的口中,她也終于了解到了目前的處境。
他們所在的是大梁境內(nèi)一個名為禾木村的地方,此處依山傍水,村民平日里多以打獵捕魚為生。
收留他們的是本村的赤腳大夫,姓吳名東升,家中兩個兒子都陸續(xù)被強行征兵,只留老兩口相依為命。
有關(guān)他們是如何到的這里,墨錦川卻是只字不提。
即便他不說,宋言汐也知其中艱難。
她比劃著,要看他后背的傷。
墨錦川輕描淡寫道:“你昏睡了三日,我后背的傷敷了吳伯給的草藥,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了。”
她竟昏睡了三日之久?
宋言汐心下大驚,下意識摸了摸喉頭位置。
讀懂她的眼神,墨錦川解釋道:“你并非持續(xù)高熱,我們到的第一日吳伯用了劑猛藥。
熱癥退去后你又昏睡了一日,昨晚子時過又突發(fā)了高熱,卯時退了些又反復(fù)�!�
他除非這三日一直守在她身旁,否則不會知道的如此詳細。
捕捉到她眼底的心疼,墨錦川眸色沉了沉,壓低聲音道:“你我如今是夫妻,娘子切莫同為夫客氣�!�
他說話時身子微微前傾,“為夫”兩個字從唇齒間流出時溫?zé)岬暮粑脫湓谒窝韵哪樕�,惹得人心口一陣酥酥麻麻�?br />
她輕咬下唇,兩頰飛上一抹可疑的紅霞。
說著話突然靠這么近,還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
這人分明是故意的!
宋言汐想到什么,一時眼神又羞又惱,不動聲色地往后靠了靠。
即便如此,在外人看來二人仍是舉止親密的小夫妻。
聽說宋言汐醒來要過來同她說話的吳大娘正好走到門口,見兩人感情如此好,當(dāng)即笑了起來。
她聲音洪亮道:“我剛剛說什么來著,人家小夫妻感情好著呢,你個糟老頭子知道個屁�!�
吳伯小聲辯解道:“還不是那姑娘總哭,這要不是平常受委屈太多,也不能夢里一直哭�!�
“你就知道,一定是人平川給她的委屈受?”
不等吳伯再開口,吳大娘繼續(xù)道:“反正我瞧著平川這后生不錯,是個知道疼媳婦的,比你個東西強。”
她冷哼一聲,又道:“你瞪什么眼,一雙驢眼大了不起�。�
就沖他覺都不睡守了他媳婦三天這個勁兒,就把十里八鄉(xiāng)那些個男人都比下去了。
更別提人還長得那么俊,身板也板正,我也就是……”
眼看她越說越來勁,吳伯趕忙打斷她:“你快少說兩句吧,這姑娘剛醒,還病著呢,等會兒再被咱們?nèi)氯碌念^疼。”
吳大娘趕忙住嘴,進門的時候仍覺得氣不過,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轉(zhuǎn)過頭看到宋言汐,她臉上瞬間多了燦爛笑容,關(guān)切道:“丫頭,你可算醒了,有沒有啥想吃的跟大娘說,大娘去給你做�!�
宋言汐輕搖了搖頭,面上帶著感激的笑。
吳大娘聽自家丈夫說過她有可能會失聲的事,心下不免惋惜,忙岔開話題道:“還是老婆子我看人準,先頭你睡著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生的標志,可真是十里八鄉(xiāng)都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一句大美人,聽得宋言汐不免難為情。
可吳大娘下一句,卻惹得她不由地勾了勾唇角。
她一臉欣慰地看著墨錦川,毫不掩飾眼底的贊賞道:“平川這小子也生的俊俏,跟那畫上的神仙一樣,你大娘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男人�!�
吳大娘說著,話鋒一轉(zhuǎn)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吳伯默默補充道:“郎才女貌。”
“對對對!”吳大娘一拍手,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們倆人在一塊,那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配在一起正正好。”
聞言,宋言汐心口一噎,頓時笑不出來了。
反觀墨錦川,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顯然十分受用。
吳大娘見狀,笑得眼角都炸開了花。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言汐,就差把你這丫頭好福氣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哪怕明知夫妻身份是假,宋言汐仍不爭氣的紅了臉,只覺得耳根燙的厲害。
見她害羞,吳大娘瞪了眼吳伯道:“都別在這兒杵著了,趕緊去廚房看著火別把湯給熬干了。”
她又看向墨錦川,笑著問:“平川啊,你先去外頭歇會兒,把你媳婦借大娘會兒成不?”
第328章
對你是真心的
他們借宿吳家,吃住乃至治病的傷藥如今都仰仗老兩口,墨錦川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如今宋言汐還在病中,又口不能言,他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留她與吳大娘獨處的。
拒絕的話都到嘴邊了,他看到宋言汐沖他點了點頭。
將“夫妻”倆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吳伯笑道:“我這老伴就是嗓門大了點,是爽快性子,沒什么壞心眼。
你盡管將你家娘子交給她,待會兒還給你的時候,保管一根頭發(fā)絲都少不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后背的傷,也該換藥了�!�
墨錦川抿了抿唇,看向循聲看過來滿眼擔(dān)憂的宋言汐,硬邦邦道了聲“好”。
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宋言汐眼底閃過一絲慍色。
他果真在騙她。
方才她問時,還說什么恢復(fù)的差不多了。
早知他嘴上沒一句實話,她就該讓他當(dāng)場脫了衣服,親眼看看他背上的傷究竟恢復(fù)到何種地步。
“人都走遠了,還看呢?”
吳大娘揶揄的聲音來回宋言汐的思緒。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臉上的紅暈更濃了。
見她這樣,吳大娘會心一笑,面帶唏噓道:“想當(dāng)年我跟那糟老頭子剛成婚時,也像你們這么黏糊,一眼看不見就想,現(xiàn)在是一天不罵上兩句就嘴癢�!�
宋言汐說不了話,只能聽她一個人娓娓道來。
她出身侯府,自小便看著渣爹因仕途受挫冷待她娘,縱著蓮姨娘無視尊卑,哪怕二老在上面壓著也時不時要在侯府里鬧那么一場。
因他不喜娘親,連帶著他們姐弟二人也不得他喜歡,偶然見到一次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左右不順眼。
所以在她五歲之前,只以為天下夫妻都像是渣爹同她娘那般,需要時便在一起生個孩子。
至于感情,那是沒有的。
直到蓮姨娘按捺不住狐貍尾巴,在外頭吹噓永川侯府上下都是她說了算時,外祖父才知道女兒這幾年一直報喜不報憂。
老爺子性子烈,親自上門教訓(xùn)了宋懷恩一通,將他們娘仨接回了言家暫住。
也是在那段時間,她才明白,原來夫妻之間除了逢場作戲和橫眉冷對之外,還能那般相處。
外祖父對外一向嚴苛,不假辭色。
可這么一個人,在面對外祖母時總是眼含笑意,說起話來更似春風(fēng)化雨,與他在外做生意時全然是兩個人。
他曾私下同她說過,他對妻子有愧。
宋言汐初時不覺,之后每每想想都覺得這話不對。
除了愧,更多的是細水長流的愛。
吳伯夫妻倆,就顯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二人成婚后,蜜里調(diào)油般過了兩三月后,便發(fā)現(xiàn)了二人的性格方面極其不合。
吳大娘生來便性子急,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干起活來更是一把好手。
自成婚后,家里地里幾乎都是她一個人操持。
而吳伯性子溫吞,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磨蹭,沒事總愛跟田間地頭的“雜草”打交道。
田里的活不比其他,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氣,而女生天生力道便不如男人大,總要吃虧些。
縱然吳大娘十分能干,可每每勞作后腰酸背痛時,回頭瞧著自家丈夫這個模樣,難免窩火。
終于,她在一次給稻谷脫殼不小心被磨石砸傷腿后,徹底爆發(fā)了。
吳大娘紅著眼眶道:“我那時候砸斷了腿,腿上疼心里更疼,覺得自已怎么就嫁了這么個丈夫,干啥啥不行,還不如隔壁村的寡婦日子好過�!�
她擦了擦眼角,又笑了,“丫頭,你猜我要不跟他過時,那糟老頭子怎么說的?”
宋言汐輕輕搖頭,心中卻有了猜測。
她與二人接觸不多,卻也能從剛剛的對話中分辨出,這個家里究竟是誰說了算。
至于吳伯,如今說起話來雖聽著沉穩(wěn),卻也有幾分其妻快言快語的影子。
他們夫妻倆的性子,也算得上是互補了。
話還沒出口,吳大娘自已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邊笑邊說道:“那老東西說,想走可以,但是怎么來的得怎么走,不能讓我就這么傷著回去。
還別說,他這人說話不怎么中聽,人也沒什么意思,可照顧起人來卻很是細致體貼。”
憶起往昔,吳大娘臉上洋溢起名為幸福的笑,感嘆道:“這人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就這么點事,只要找對了人,這日子就算是苦他也是甜的�!�
聽著她似是話里有話,宋言汐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不是在說他們夫妻倆的事,怎么說著說著變了味道。
反倒像是,故意說給她聽一樣。
見她聽懂了,吳大娘也沒藏著掖著,直接道:“丫頭,平川那孩子把你倆的事情都跟我說了�!�
看著她嚴肅的表情,宋言汐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們倆什么事?
難道是假扮夫妻一事?
不,這不可能。
墨錦川行事一向穩(wěn)妥,既然決定了假扮夫妻,就絕不可能這么早便將底牌亮出。
見她緊皺眉頭,臉色也并不好看,吳大娘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想要拉她的手觸及到她的手又趕忙收了回來。
她滿眼心疼道:“大娘看得出來,你們倆都是好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
都怪這該死的世道,容不下真情,這才逼得你們拋下一切私奔。
那些天殺的,這都不肯放過你們,要不是你們倆命大又恰好碰到老頭子出去采藥,說不定……”
吳大娘恰到時機的止住話頭。
剩下的話,她不說宋言汐也能猜得出來。
那夜采藥時她用碎石試過,距崖底還有很長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