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林庭風(fēng)也聽出了,卻并不覺得生氣,反倒還勾了勾唇心情不錯道:“今日多虧夫人相救,為夫在此,代一眾兄弟和邊城百姓謝過夫人大義�!�
他姓林的算個什么東西,要他謝?
宋言汐聽得心頭一陣火大,剛要問他究竟多大臉,旁邊的程端已經(jīng)忍不住率先開口。
他雙手環(huán)抱,冷笑一聲道:“林將軍這話說的可真有意思,如今王爺和徐將軍都在城中,要你說哪門子的謝?
是城中的百姓都沒長嘴,還是林將軍自作多情,誤會了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程端恍然大悟般道:“看樣子林將軍肯定是誤會了,郡主此次冒險前來,是為著邊城百姓的安危來接這些藥回去的。”
他臉上帶著諷刺的笑,一字一句像是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庭風(fēng)的臉上。
這個莽夫!
內(nèi)情如何他會不知?!
非要他多這么一嘴提醒他?
詩涵說的沒錯,這人不僅是個莽夫,更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對上他猩紅的雙眼,程端冷笑反問:“林將軍怎么不說話了?是生性不愛說嘛?
方才你不是還說,要替邊城的百姓感謝郡主嗎?
正好,今日趁著本將和一眾兄弟都在,一起給你做個見證。”
他說著,吩咐道:“你們幾個快別冷著,趕緊搭把手,把林將軍扶起來�!�
不等林庭風(fēng)開口,他自顧自道:“郡主此舉可是救命之恩,旁的不說,磕幾個頭這是少不了的吧?”
“這……”一旁的將土聽傻了眼。
從救命之恩這頭開始論,別說是磕幾個頭,就算往后逢年過節(jié)提上禮品去磕頭拜年,也不為過。
畢竟,自古以來便有救命恩人當(dāng)如再生父母的典故。
書上有云,若恩人膝下無子女,當(dāng)一力贍養(yǎng)之了,反之即為不仁不義,遭天下人唾棄。
可這夫妻之間……倒也不能這么算。
別說是上百年間沒有這種事,便是野書話本子上也不敢這么寫吧?
自古以來女子以夫為天,只聽過妻子跪丈夫的,哪聽過丈夫反跪妻子這種倒反天罡的事?
林庭風(fēng)陡然黑了臉,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一句,“程將軍,本將勸你適可而止�!�
他身上熱癥未退,又接連兩天吃不好睡不好,本該氣勢十足的話聽起來綿軟無力。
也就比三歲孩童喊餓的聲音,稍微大那么一點(diǎn)。
但凡有人咳嗽一聲,就能把他的聲音壓得完全聽不見。
程端掏了掏耳朵,疑惑道:“林將軍你說啥,咋不大點(diǎn)聲�!�
不等人開口,他繼續(xù)道:“程某是個粗人,林將軍有什么直接說就行,別老讓人猜。”
他說著,臉上的嫌棄不加掩飾,“挺大個人了,做事竟如此不爽利,真當(dāng)別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程端!”林庭風(fēng)怒極,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就聽程端特別大聲地應(yīng)了一聲,還不忘問他,“林將軍方才說要替滿城百姓跪謝郡主之事,還作數(shù)嗎?”
林庭風(fēng)怒聲問:“本將何時說過要跪……”
“程某明白了,林將軍這是打算言而無信�!背潭舜驍嗨脑�,不由沉了臉。
一旁的將土守著二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早知道待在山洞里會聽到這些,他們說什么也要去外頭守著。
聽到這么多不該聽的,二位將軍不會一怒之下殺他們滅口吧?
見林庭風(fēng)還要說話,宋言汐懶得聽他們吵嘴,幽幽提醒道:“林將軍還是先把衣服穿好吧�!�
聞言,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他的身上。
原是他身上披著的衣服,不知什么時候滑落了一點(diǎn),露出大半個身子。
袒胸露乳的,怪不雅觀。
如果不是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嫌惡,林庭風(fēng)或許真的會以為,宋言汐的善意提醒是因為擔(dān)心他會著涼,故意提醒他穿衣。
那眼神,分明是覺得他丟臉。
他是她的丈夫,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她的臉面,所以她才會因此心中不痛快。
這是不是也能證明,她內(nèi)心深處其實也是在乎他的?
是了,肯定是這個原因。
他那個岳母自已一人強(qiáng)撐侯府這么多年,始終不肯同他岳父和離,除了舍不得侯府夫人的位置外,更多的肯定是害怕丟臉。
自古以來,能和離的女子能有幾人?
便是有權(quán)有勢人家的女兒,和離后也沒有大搖大擺歸家一說,多是其家族在外隨便找個宅子安頓,匆忙尋個合適的人家二嫁打發(fā)了。
如今的言家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輝煌,尚且不能給家中獨(dú)女撐腰,更何況是宋言汐這個更遠(yuǎn)一些的外孫女?
至于永川侯府那邊。
他那個岳父自是不用說,即便是二人和離,他也絕對不會允許宋言汐歸家,壞了侯府的聲譽(yù)影響他那一雙兒女。
就他那個只知道撥弄算盤,連個功名都不曾考就的小舅子,將來能有什么出息?
宋言汐能指望的,唯有他這個做夫君的的。
至于她同錦王殿下之間的那些事,用不著他動手,自然有人處理。
見林庭風(fēng)坐在那一動不動,也不說往上拉拉衣服,程端只覺辣眼睛。
他看向宋言汐,毫不避諱道:“郡主還是少看兩眼,省得長針眼�!�
宋言汐頭也不回道:“謝程將軍提醒�!�
見她只忙著給昏迷的土兵扎針,竟是真沒打算看自已一眼,林庭風(fēng)眼底冷意更甚。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程端,冷冷問:“本將不記得何時得罪過程將軍,你三番五次惡言相向,是何道理?”
“林將軍這話怎么說?”程端皮笑肉不笑,眼底分明帶著挑釁。
那架勢,就差直接問林庭風(fēng)要不要過兩招了。
林庭風(fēng)聞言,臉色更沉了,忍無可忍問道:“旁人夫妻間的事,與你何干?
又如何輪得到你在這里說三道四?”
此言一出,山洞里頓時靜的落針可聞。
宋言汐施針的動作微動,清冷眼底的嫌惡幾乎要壓不住。
夫妻之間?
虧得林庭風(fēng)張的開嘴。
他二人的婚事怎么來的,他敢說嗎?
手中銀針扎進(jìn)穴位,宋言汐轉(zhuǎn)頭看向他,眼底滿是嫌惡。
程端冷哼一聲,雙手環(huán)抱姿態(tài)無比驕傲道:“郡主是程某的救命恩人,這條命都是她的,她的事自然就是程某的事。”
他說著,還不忘陰陽林庭風(fēng),“都說這救命之恩重如山,以后但凡郡主有所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程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林將軍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第273章
究竟是什么時候改變了心意?
林庭風(fēng)臉色難看地點(diǎn)點(diǎn)頭,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宋言汐,似乎是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別的情緒。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她眼底除了嫌惡和憎恨外,更多的是事不關(guān)已的漠然。
就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人并非她的丈夫,而是一個與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甚至還不如一個陌生人。
林庭風(fēng)不是沒有親眼見過,宋言汐對那些身染時疫之人的態(tài)度。
溫柔包容,甚至還偶有笑顏。
就連那些臭乞丐,同她說話也能得到溫和的回應(yīng)。
唯獨(dú)面對他……
林庭風(fēng)越想越氣,只覺得心頭一股子妒火越燃越旺,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給燒著了。
看向程端的眼底,除了翻涌的怒意之外,竟還帶著明晃晃的殺意。
若是換作別人,看到他這冷戾的眼神,說不定嚇得魂都沒了一半。
可程端卻不吃他這套。
他直接問:“林將軍還有什么要說的沒?”
要是沒屁放,他得出去辦正事了。
現(xiàn)在這人跟個瘟雞似的,打又不能打,說話也有氣無力的,罵著都沒意思。
看著他囂張的模樣,林庭風(fēng)氣得猛咳兩聲,似警告道:“姓程的,你別忘了,我才是她的丈夫�!�
程端點(diǎn)點(diǎn)頭,罕見的順著他的話道:“知道�!�
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林庭風(fēng)心下一緊,確定他肯定沒憋什么好話。
他正要開口,程端卻更快道:“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
“全軍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胡說八道?”
程端說著,看向一旁的傷兵道:“你是林將軍的人,他不信我所說的,總該信你�!�
被點(diǎn)名的傷兵只覺得腿軟,差點(diǎn)沒一屁股摔在地上。
偏偏林庭風(fēng)還問他:“你也知道此事?”
傷兵顧不得腿上有道大口子,噗通一下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道:“將軍,屬下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能害怕成這樣?
騙鬼呢?!
林庭風(fēng)陡然黑了臉,咬了咬后槽牙道:“說實話�!�
傷兵被他凌厲的眼神嚇得直哆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著他怯懦模樣,林庭風(fēng)更是一肚子的火,冷冷問:“本將平日里是如何教你們的?”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傷兵頓時更害怕了。
他連頭都不敢抬,顫顫巍巍道:“回將軍的話,小的確實聽說過�!�
“聽說過什么?”
“聽說……”
傷兵聲音顫抖,不敢繼續(xù)。
林庭風(fēng)眼底怒意更甚,不由得罵道:“廢物東西,連句話都不敢說,本將養(yǎng)你是吃干飯的不成!”
若非是身體虛弱坐在地上,行動不便,他定然要給他一腳。
他的身邊,向來不留廢物。
不知是因為太害怕,還是被林庭風(fēng)罵的有些生氣,傷兵一股腦把大實話全都扔了出來。
“將軍在京中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邊軍中早就已經(jīng)傳遍了,兄弟們就等著將軍休妻之后,好喝將軍跟郡主的喜酒了!”
“本將何時說過要休妻?”林庭風(fēng)都聽糊涂了。
宋言汐身為侯府嫡女,又是言老將軍唯一閨女的女兒,自小備受疼愛。
若非父親暗中相助,只憑他一個人的努力,想要抱得美人歸并不是件易事。
光憑言家的地位,即便他此前對宋言汐沒有情義,看在言家對他幫扶的份上,也會與她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絕不可能走上休妻這條路。
當(dāng)初娶她之時,他便是如此想的。
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改變的心意?
竟然狠心到,連一個將軍夫人的虛位都不愿意給她,寧愿冒著欺君之罪假死一遭逼著她給他殉葬。
光是想到這些,林庭風(fēng)就覺得自已實在不是人。
同時心中又在暗暗慶幸。
好在他安排的那個桃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而她也足夠聰明躲過了這一劫,否則他便是后悔的嘔血也無濟(jì)于事。
傷兵聽得一愣,脫口道:“將軍回京那一日親口說的�。 �
說著還不忘補(bǔ)充道:“當(dāng)日周圍的百姓不下幾百人,都是親耳聽見了的�!�
“你再敢胡扯,本將割了你的舌頭!”
反駁的話出口,林庭風(fēng)才后知后覺的想到什么。
那一日他在府門口見到眼圈微紅的宋言汐,第一反應(yīng)她便是在裝柔弱,故意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好讓他和詩涵難堪。
如今細(xì)細(xì)想想,方才明白自已當(dāng)日有多離譜。
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就算有那么一點(diǎn)醫(yī)術(shù)傍身,也沒有那通天本事,能準(zhǔn)確掐算算到他哪一天具體什么時辰回京。
終究是,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誤會了她。
對上他那雙滿含愧疚的雙眸,宋言汐壓下心頭惡心,冷冷問:“將軍可還能走?”
林庭風(fēng)點(diǎn)頭,剛要說什么就見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程端正雙手抱胸,看熱鬧看得起勁,猝不及防對上宋言汐那雙清冷的眸子,頓時老實了。
他丟下一句“郡主稍候”,忙轉(zhuǎn)身大步朝外走,就連背影都透著那么一股子心虛。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庭風(fēng)怎么也沒辦法相信,一向是牛脾氣就連父母都拿他沒辦法的人,竟也會有如此乖順的一面。
真如他所說,是因為所謂的救命之恩嗎?
林庭風(fēng)不相信。
同為男人,他太清楚當(dāng)一個男人開始對一個女人言聽計從之時,意味著什么。
程端真以為他那點(diǎn)齷蹉的心思,能瞞得過他?
簡直是愚蠢至極!
就他這種沒腦子的貨色,也配惦記他的夫人?
便是這世間的男兒都死絕了,以宋言汐的眼光,也絕不可能看得上他。
林庭風(fēng)不禁想到了墨錦川。
無論是文韜武略,還是身份樣貌,皆是人中龍鳳。
也唯有他,配與他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