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甚至不等她問,就有人沖過來道:“我知道都有什么野菜,我這就去挖過來給神醫(yī)!”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附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很快說出一堆宋言汐此前都沒聽說過的名字。
暗一攔住了趁機想往前擠的乞丐,轉頭對宋言汐道:“姑娘只管記下名字,稍后我尋兩個本地的兄弟去挖回來�!�
宋言汐應了一聲,抬頭才發(fā)現(xiàn)劉老漢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在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要離開時,宋言汐看向暗一,淡聲道:“帶老人家去見他孫子�!�
*
回春堂。
莊詩涵正在為人施針,余光瞥見奚臨的身影,冷冷道:“你來做什么?”
“這手法,倒真有幾分神醫(yī)谷的影子。”奚臨嘖嘖兩聲,點評道。
莊詩涵冷哼一聲,手下銀針快速扎入一個穴位,語帶不耐道:“若無事趕緊走,別逼我趕人�!�
“你認識我?”
“穿的一身騷包白,腰上掛著一只竹笛,如此招搖還怕人認不出你?”
奚臨挑眉,似笑非笑問:“神醫(yī)谷什么時候改了規(guī)矩,谷中弟子不是不讓在外拋頭露面?”
深知他和墨錦川的關系,莊詩涵模棱兩可道:“我并未回過師門,并不知道那許多的規(guī)矩。
你們不用拿那些規(guī)矩約束我,我也不吃那一套�!�
“這倒是奇了,你師承何人?”
“我?guī)煾甘鞘裁慈�,有必要告訴你?”
想到那么好的試藥人選,盡數(shù)被宋言汐搶去,莊詩涵就一肚子氣。
治病救人雖寧心靜氣,施針尤為。
她心亂了,手下的針自然更亂。
奚臨在一旁看得眉頭緊皺,抽出腰間竹笛虛虛指了指其中一個穴位,問:“偏了吧?”
莊詩涵煩躁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躺著的病人被她暴躁的語氣嚇了一跳,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身子。
而莊詩涵正好在此刻落針,入針的位置足足偏了一指。
病人頓時疼得尖叫一聲。
奚臨登時變了臉色,走上前一把推開莊詩涵,厲色道:“我看你當真是瘋了!”
第208章
嘴上說著不爭不搶,暗地里處處跟我較勁
“別怕,我這就為你取針�!鞭膳R說著,一手抵在病人肩頭防止他因為害怕亂動,另一只手準備取針。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銀針的瞬間,病人突然暴起,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奚臨一心想著救人,絲毫沒有防備,被這用盡全力的一擊推的連連后退了幾步,后腰狠狠撞在了用來放藥方的桌子邊緣。
“砰”地一聲巨響,桌子應聲而倒。
腰部劇痛襲來,奚臨臉上霎時間沒了血色,整個人也支撐不住的順勢跪坐在了地上。
莊詩涵聽到動靜看了一眼,冷笑道:“這不逢年不過節(jié)的,奚神醫(yī)突然行這么大的禮,我可受不住�!�
“奚?”病人聽到她的稱呼,瞬間緊張了起來。
他剛要問,被莊詩涵一個眼神止住。
她沉著臉呵斥,“脖子上有針還敢動,不要命了是不是?”
一聽關系到自已的小命,他頓時不敢再有動作。
待莊詩涵取完最后一根針,回頭才發(fā)現(xiàn)奚臨竟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嗤笑一聲,走到他面前停下,語氣極盡嘲諷道:“你不是跟在宋言汐身邊打下手嗎?
怎么,是發(fā)現(xiàn)她不過沽名釣譽之輩,除了會耍耍嘴皮子外沒什么真本事,所以想明白打算棄暗投明了?”
話說完,莊詩涵自已先忍不住笑了。
她一邊笑一邊開口道:“你回去吧,她身邊的人我是不會留的。”
見奚臨仍不動,她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道:“就算你不是她的人,我也并沒有收徒的打算,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就憑你?”
聽到收徒兩個字,一直沒反應的奚臨終于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狐貍眼里滿是不屑。
他道:“我乃奚氏后人。”
莊詩涵挑眉,滿不在乎道:“我管你什么西氏東氏的,無非就是所為望聞問切那一套老招數(shù),能頂什么用?
不過是斷條胳膊腿就能活命這么簡單的道理,非要人家硬撐著最后把命給送了,還美其名曰說什么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動不得。
照這么說,你們每日束發(fā)的時候梳掉幾根頭發(fā),豈不是個個都要羞愧的上吊自盡?”
奚臨蒼白著臉,咬牙從齒縫里擠出四個字來。
“強詞奪理。”
“分明是你們封建�!�
莊詩涵看向一旁表情怪異的病人,問:“是胳膊腿重要,還是命重要?”
那人幾乎是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命重要�!�
奚臨輕笑,反問他:“若我砍斷你一條胳膊讓你活,你當如何?”
那人瞬間變了臉色,破口大罵道:“你還說你是奚氏后人,哪有你這種黑了心肝的大夫。
我一個靠手吃飯的鐵匠,你要我一條胳膊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好了!”
莊詩涵黑了臉,“你這是偷換概念,人跟人又不一樣�!�
“我不懂何為概念,只知身為醫(yī)者,治病救人治的是人救的是心,若僥幸救得一條命卻害得對方后半生失了賴以為生的手藝,妻離子散甚至淪落到一死了之的地步。
試問,你究竟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這也是兩年多以來,一直困擾著奚臨的問題。
直到墨錦川昏迷期間,他實在是憋不住,詢問了宋言汐對于此事的看法。
他原本以為,她也會和許多人一樣,給他一個只要活著比什么都重要的答案。
可她什么都沒說,只讓他去城中尋一戶家中男人曾是行伍之身,名為呂黑的人家。
他尋過去時,那家正在辦喪事。
從鄰居的口中,他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從前在外得知邊城的消息,只是聽人說邊城來了位美人醫(yī)仙,人長得漂亮且善良醫(yī)術也了得。
哪怕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也能將人救活。
當時他還感到慶幸,自已因為要為墨錦川解毒不得不離開邊城四處尋藥,有個如此醫(yī)術了得的醫(yī)者在城中,日后便是再有交戰(zhàn)軍中定然會少些傷亡。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些沒了腿腳卻僥幸活下來的人,未來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生活。
軍中因戰(zhàn)身死之人,是為有功,其親屬皆可領取一筆豐厚的撫恤金,足夠家中妻兒維持幾年的正常生活。
可傷殘所得的津貼,卻只有前者的十分之一。
且這些經莊詩涵手救治的將土,因為傷口過大恢復十分緩慢,即便回到家中也要繼續(xù)服藥。
少則月余多則三月的藥,尋常人家?guī)讉能吃的起?
即便曾積攢了些家底,經這么一遭折騰后,也剩不下什么。
那些人多上有老下有妻小,全家唯一的指望成了廢人,一家的重任便只能壓在了妻子一人的身上。
如今的世道,女子想立身已是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拋頭露面想盡辦法掙銀子養(yǎng)活全家?
用鄰居的話說:“幾個聰明的攤上這種事,扭頭就撇下孩子改嫁了,也就黑子媳婦重情義,硬是想要把這個家給扛起來。
你說她一個女人家,就算沒日沒夜的給人漿洗衣服縫補鞋襪也養(yǎng)不活一家五口,還好她男人心疼她,自已喝藥死了不給家里添負累。”
她們談論起來時,甚至還很高興,為不用再受罪的黑子高興,也為不用再受煎熬的黑子媳婦欣慰。
奚臨想,若不是他這個外人在,她們甚至有可能會拍手稱贊,夸呂黑一句“死得好”。
“我都救了他的命了,這還不夠?”莊詩涵聽的一肚子火。
她忍不住問:“我是他爹還是他娘,救了命不夠,還有負責這些人以后的吃用生活?
世界上殘疾人多了,人家怎么就能身殘志堅,克服困難正常生活?
他們不行只能證明一點,無能�!�
她問奚臨:“怎么,你們平日里不光給人治病,還要管人家未來娶妻生子?”
“簡直不要太搞笑�!�
奚臨嘴唇翕動,想說什么卻被莊詩涵搶了先。
她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一臉厭惡道:“是宋言汐讓來的吧�!�
不等奚臨反駁,她自顧自道:“這人可真有意思,嘴上說著不爭不搶,暗地里處處跟我較勁。
這是看明著比不過,就打算來陰的,洗腦你讓你企圖從道德層面上譴責我?
只會用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她也不嫌惡心!”
她還想說什么,奚臨冷冷打斷道:“你有什么資格說她?”
莊詩涵瞇了瞇眼睛,忽然笑了。
她微微彎腰,伸手抬起奚臨的下巴迫使他與她對視,饒有興趣道:“原來你也喜歡她呀�!�
第209章
你全家都是小白臉!
奚臨眼底怒意更甚,正要開口反駁,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宋言汐清冷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除了張口造謠別人紅杏出墻,詩涵郡主還能說點新鮮的嗎?”
莊詩涵抬頭看去,眼底諷刺的笑意不減,“這才多會兒功夫沒見,就眼巴巴地跟著跑來了,看來這新認識的小白臉確實很合你的心意啊�!�
奚臨忍痛罵道:“你說誰是小白臉?你全家都是小白臉!”
他咬著牙,抬手狠狠打落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滿臉嫌惡道:“什么東西也敢碰我,臟死了。”
哪怕隔著一層棉布,兩人之間的肌膚并沒有真正碰上,他仍惡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女人到底什么毛��?
大庭廣眾之下,居然對一個陌生男人動手動腳,她不覺得難為情他還怕她有病呢!
“你算個什么東西,竟敢……”莊詩涵惱羞成怒,抬手便朝著他的臉狠狠扇去。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看著絲毫沒有閃避動作的奚臨,宋言汐擰眉問:“受傷了?”
奚臨點點頭,緊張的情緒在看到暗一就跟在他旁邊時瞬間消失,腰上被撞的地方也好像更疼了。
他怒瞪著莊詩涵,故意挑釁道:“來,今天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只要她敢碰他一巴掌,這郡主之位也算是做到頭了。
莊詩涵被他囂張的模樣激怒,拉了拉胳膊見掙脫不開宋言汐的桎梏,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扇他。
宋言汐冷冷提醒道:“郡主最好想清楚再動手。”
不說如今奚氏在杏林界內的地位如何,宮中還有一位奚氏的老太醫(yī),這么些年一直專為后宮的各位娘娘調理身體,備受尊重。
她好歹也是在京中長大的,竟連這些都沒聽過?
莊詩涵眼底閃過一絲諷刺,脫口道:“我打就打了,不過是一個江湖郎中而已,竟敢對皇上親封的郡主不敬,便是拖下去打死也正常。”
她正要動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病人趕忙道:“郡主,千萬使不得!”
他沖上前,伸手想去扶奚臨又不敢動,一臉惶恐道:“我真不知道您就是奚神醫(yī)啊,我要是知道,說啥我也不能推你啊�!�
話說完,他在莊詩涵疑惑的目光下直接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奚神醫(yī)你打我吧,千萬別記恨我。”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抽自已巴掌,力氣大的驚人。
一巴掌下去,臉上立即浮現(xiàn)出五根手指印。
“你抽什么風?”
莊詩涵眉頭緊皺,打算扶他起來。
那人趕緊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像是恨不得立即跟她劃清界限一般。
聽著他還在念叨什么大人有大量,祈求奚臨一定要原諒他之類的話,莊詩涵頓時氣笑了。
她眼神不屑道:“到底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居然能被一個江湖郎中嚇成這個樣子,你也算個男人�!�
那人一臉惶恐問:“郡主竟然不知道奚家?”
莊詩涵:“我應該知道嗎?”
京中的那些王孫貴胄,哪一家有幾個人,她都可以說是如數(shù)家珍。
至于什么西家東家的,聽都沒聽說過。
怎么,他們再厲害還能大的過皇權?
看著莊詩涵滿眼都是不屑,宋言汐再度確認道:“郡主果真不知?”
莊詩涵脫口道:“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問來問去的煩不煩?”
她說著,審視的目光落在奚臨的身上,點評道:“不過你眼光倒是不錯,這小白臉雖然說的話不怎么中聽,長得還勉強能看�!�
要不是腰上還有傷不敢貿然起身,奚臨非得沖到她面前朝她臉上吐一口口水。
他這張英俊的臉,要只能算勉強能看,那她的風哥就是丑的慘絕人寰!
武功謀慮樣樣比不過墨錦川不說,就連暗一都打不過,整個一窩囊蛋,也不知道她看上他什么了,眼巴巴當個寶貝似的非要跟人搶。
他越想越氣,搶在宋言汐之前開口道:“你還真說對了,她的眼光確實比你好,要不然你也不能眼巴巴的跟在人屁股后面撿她不要的。
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什么臟的臭的都爭著搶著要�!�
此言一出,門外頓時傳來一陣唏噓聲。
原是外頭等候的病人被動靜吸引,自發(fā)的圍成一圈在那里看熱鬧,聽到這么勁爆的話忍不住發(fā)出了聲音。
“他們說的該不會是那位林將軍吧?他不是跟詩涵郡主一直是相好的?”
“孤陋寡聞了吧?穿竹青色衣服的那個,是言老爺子的外孫女,侯府嫡女,也是郡主,是林將軍之前八抬大轎娶回去的正頭夫人�!�
“啊,那郡主不是被騙了,林將軍可從來沒說過他有妻子�!�
“被騙啥呀,這倆人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那林將軍還用軍功逼著皇上給他倆賜了婚,說是入府當平妻呢!”
“這事兒我知道,聽說賜婚圣旨還沒下來,詩涵郡主的八十抬嫁妝就已經送到將軍府去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