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墨錦川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到絲毫血色，只有拔箭之時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如今坐在椅子上都有些勉強(qiáng)。
看著止不住血的傷口，宋言汐只覺得渾身都在發(fā)冷，頭腦卻格外的清醒。
情況不對勁！
她轉(zhuǎn)頭看向方才扔進(jìn)銅盆的箭矢，想到什么登時白了臉，“他們竟在箭上涂了藥，卑鄙！”
這藥加快了血液流動的速度，照這么下去，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尤其是墨錦川三月前剛接過骨，身體血?dú)馍形椿謴?fù)，根本撐不了多久。
宋言汐看著因為失血過多，眼神都有些發(fā)木的墨錦川，一邊施針一邊同他說話。
“王爺，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千萬不能睡著�！�
她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聽得院內(nèi)的人個個面容死灰。
程端怒道：“王爺福大命大，絕不可能有事！”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開口附和，可說出口的聲音卻分明帶著悲愴。
甚至有幾個人已經(jīng)跪了下來，無聲地抹著眼淚。
程端氣沖沖走了上去，一腳踹翻一人，怒道：“王爺還好好的呢，誰要再哭哭啼啼跟個娘們似的，別怪程某的拳頭不認(rèn)人！”
怕他再動手，眾人趕忙去攔，卻聽劉軍醫(yī)突然高聲喊道：“郡主，按壓止血！”
第181章
唯有將這條命賠給王爺
劉軍醫(yī)話音剛落，就有人質(zhì)疑道：“手按在傷處，流血肯定更厲害了，劉老您確定這樣真的能行嗎？”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質(zhì)疑，徐嘯冷喝道：“都給老子住嘴，屁股癢了想挨打就直接說！”
見他眼底也帶著遲疑，劉軍醫(yī)一跺腳，道：“老夫親眼看過詩涵郡主給人鋸胳膊的時候，用過這個法子�！�
斷臂那么大的傷口都能止血，更何況是箭傷？
宋言汐毫不猶豫照著他說的做，怕一只手力氣不夠，干脆兩只手交疊壓在墨錦川的傷口上。
鮮血很快順著她的指縫外溢，好似一支支臘梅，蜿蜒開在她的手背上，紅的觸目驚心。
感受著掌心的溫?zé)嶂饾u流逝，宋言汐的聲音不自覺染了顫意，“王爺，你別睡聽到?jīng)]有？”
墨錦川眼瞼微顫，分明是聽到了她的話，卻沒有力氣做出回應(yīng)。
宋言汐還想同他說什么，聲音卻顫的厲害，眼前也不知為何模糊一片。
她眨眨眼，眼淚混合著血水順著臉頰滴落，這才意識到自已竟不知何時哭了。
宋言汐吸了吸鼻子，腦袋往前湊了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王爺可千萬要撐住，你以命相救我此生已然無以為報，若你再有什么三長兩短，那我唯有將這條命賠給王爺�！�
*
時間一點(diǎn)一滴流逝，等在門外的眾人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又有人扛不住心中悲痛相繼跪下，程端張了張嘴想叫那些人起來，卻覺得喉間像是有千斤重。
徐嘯雙手負(fù)于身后背對著眾人，沉聲道：“傳令下去，封鎖消息，在王爺未曾醒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將軍府�！�
聞言，院內(nèi)無一人主動應(yīng)聲。
說是醒來，可在場的人卻都心知肚明，錦王殿下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離得最近的一人紅著眼眶道：“我這就去活剮了那畜生，讓他先下去閻王殿替王爺趟趟路�！�
旁邊的人連攔都不攔，甚至有想要同他一起的想法。
錦王殿下昨日才剛回到邊城，今日便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遇刺重傷垂危，他要是真有個什么好歹，他們也都沒臉再活在這世上。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緊接著又有兩個人轉(zhuǎn)身朝外走，嘴里罵罵咧咧的要將那個抓到的刺客挫骨揚(yáng)灰。
徐嘯沉著臉轉(zhuǎn)身，剛要呵斥，只聽身后緊閉的門“咯——吱——”一聲被拉開。
他瞬間僵住，其他人亦是如此，或站或跪皆屏氣凝神盯著門口的纖瘦身影。
怕宋言汐不開口，更怕她開了口，卻說出大家都不愿意聽到的那句話。
眾人皆是眼眶通紅，極力隱忍著。
劉軍醫(yī)上前兩步，看著宋言汐滿臉的血，微微顫抖從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孩子，先把臉擦擦。”
宋言汐伸出手，卻沒接帕子，而是雙手交疊微微前伸，隨機(jī)朝著眾人沉重一拜。
院子里立時有壓抑的哭聲傳來。
劉軍醫(yī)更是覺得腿軟，靠旁邊許軍醫(yī)扶著方才站穩(wěn)。
他顫聲問：“王爺他？”
宋言汐垂眸，聲音悲痛道：“言汐有愧劉老和諸位將軍的信任，王爺他……”
她恰到好處的停下話，只聽得院內(nèi)哭聲一片。
一個個五大三粗，平日里在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的大男人，或跪或坐嚎啕大哭。
程端緊攥雙拳，排開眾人走到宋言汐面前，猩紅著眼眶問：“郡主，程某就想聽你說一句實話，王爺究竟如何了？”
宋言汐掐了掐手心，逼出兩滴眼淚道：“徐將軍，程將軍，你們還是隨我進(jìn)來吧。”
話音落地，院內(nèi)的哭聲再也壓抑不住。
劉軍醫(yī)踉踉蹌蹌地跟上，嘴里不住的呢喃著“不應(yīng)該”這三個字。
若非人多眼雜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宋言汐可能當(dāng)場就向他說了實話，也免得老人家跟著提心吊膽。
萬一再驚嚇出個什么好歹來，就是真的罪過了。
其余人見狀也想跟上，不過抹個眼淚的功夫，面前的房門已經(jīng)被人重重關(guān)上。
暗一冷臉擋在門口，沉聲道：“諸位請回。”
“我們不走！今天不見王爺一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剛剛叫嚷著要去剮了刺客的壯漢心一橫，直接就要往里闖。
還沒等靠近，就被暗一一只手打飛了出去，摔得滿臉是泥。
其他人深知自已不是他的對手，不敢再往前，卻也并不甘心就這么離開。
有人帶著哭腔高喊道：“王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我不走，我要在這里守著王爺�！�
“我也是！”
“我也一樣！”
*
“郡主，你……你們這是……”劉軍醫(yī)只看了一樣躺在床上的墨錦川，便立刻明白了什么。
宋言汐朝著他恭敬一拜，夸贊道：“劉老果然是杏林高手，什么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睛�！�
劉軍醫(yī)一擺手，扶著一旁的椅子緩緩坐下。
他低喃道：“果真是老了，受不得驚嚇了�！�
“驚嚇？”徐嘯和程端對視一眼，剛要說什么，就見劉軍醫(yī)臉一垮，“嚷嚷什么，好叫外頭那些個居心叵測的，全都知道王爺無事？”
程端狠掐了自已一把，壓低聲音問：“王爺無事？”
屋內(nèi)血腥氣逼人，地上椅子上還有宋言汐的臉上，身上，哪兒哪兒都是血。
躺在床上昏睡中的墨錦川，更是面色如紙，胸口起伏微弱到幾乎可以不計。
這叫沒事？
你就算告訴他王爺馬上不行了，他可能還更容易接受一點(diǎn)。
不等劉軍醫(yī)開罵，徐嘯直接道：“毛頭小子嘴上沒個把門的，再胡說八道，先下去領(lǐng)四十軍棍再說�！�
他瞪了眼程端，又轉(zhuǎn)頭看向宋言汐，語調(diào)溫和道：“郡主可方便告訴我等，王爺?shù)膫榫唧w如何�！�
看著眼前好似換了一個人的徐嘯，程端撓撓頭，剛想說什么，就聽宋言汐喊了一聲“徐伯父”。
徐嘯一怔，“郡主認(rèn)得徐某？”
第182章
宋氏不過一介后宅婦人，如何能同你相比
“自然�！彼窝韵鎺\笑，一邊解釋一邊用水浸濕帕子擦拭著臉上血漬，“幼時常聽外祖父和大舅母提及徐伯父昔年在戰(zhàn)場之上的英武之姿，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徐嘯面上多了羞赧，輕咳一聲道：“二老近來身體可好？”
提及二老，宋言汐眼底不免多了愧疚。
大仇尚未得報，就連幕后之人也還沒有浮出水面，她甚至連那人為何要幫林庭風(fēng)害他們言家都不曾查到，實在是無顏面對他們。
劉軍醫(yī)壓低聲音問：“王爺如何打算，可曾告之過郡主？”
宋言汐模仿著墨錦川的語氣道：“靜觀其變�！�
聞言，三人臉色各異，就連程端都意識到了一絲不對。
“王爺?shù)囊馑迹y不成是說今日的刺客并非是梁國人，而是另有隱情？”
他說著便要著急忙慌去審那刺客，被徐嘯一把拉住，“你這小子急什么，先等郡主把話說完�！�
宋言汐：“已經(jīng)說完了�！�
程端：“就這？”
宋言汐點(diǎn)點(diǎn)頭，再繼續(xù)說下去就露餡了。
不等程端說什么，徐嘯沉著臉道：“王爺?shù)囊馑�，徐某明白了�！?br />
“不是，郡主還沒說呢，徐將軍怎么就明白了？”程端聽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徐嘯卻根本沒給他再開口的機(jī)會，直接道：“勞煩郡主照顧王爺幾日，旁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劉軍醫(yī)慢悠悠起身，“老夫等會兒要是說什么難聽的，勞煩郡主自已到時捂著點(diǎn)耳朵，就當(dāng)沒聽見。”
程端：“那我呢？”
徐嘯略微思忖，道：“你也跟著罵，只管大聲一些，罵的越難聽越好�！�
程端看了眼宋言汐，果斷搖頭，“郡主來的路上救了程某的命，男子漢大丈夫，焉能做出翻臉不認(rèn)救命恩人的事？”
劉軍醫(yī)：“徐將軍只說讓你罵郡主，可曾說過讓你指名道姓罵哪一位？”
*
“此話當(dāng)真？”莊詩涵一臉驚喜的放下手中縫了一半的布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她就說那墨錦川沒眼光，放著美玉不要，非要抱著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頭當(dāng)塊寶。
有眼無珠的東西，死了也是活該！
林庭風(fēng)沒回答，只冷著臉問：“你實話同我說，刺客昨晚要行刺之人，其實根本就不是錦王對嗎？”
莊詩涵頓時垮了臉，手上挑揀著框里的繡線，隨口道：“可能吧，畢竟昨晚出席接風(fēng)宴的除了王爺，還有徐將軍他們�！�
她說著，斜了一眼林庭風(fēng)，“你手上也沒少沾梁國人的血吧？”
林庭風(fēng)臉色更沉，“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么？”
莊詩涵直勾勾地盯著林庭風(fēng)，不由地冷笑，“你是想問尊貴如錦王殿下，為何會不顧倫理當(dāng)著一眾武將的面勇救臣妻。
還是說，你想問我為什么要阻攔你趕過去英雄救美？”
“你知道我并非是這個意思�！�
“那你倒是說說，你是什么意思？
四目相對，看著下意識避開視線的林庭風(fēng)，莊詩涵一雙美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一把打翻桌上的針線框，仍嫌不解氣，抓起桌上的燭臺朝著門口狠狠砸去。
“砰！”木門上赫然被砸出個洞來。
林庭風(fēng)看在眼中，只覺得后腦勺被砸的地方疼得厲害，蹙眉道：“詩涵，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溫柔一些，別動不動就……”
莊詩涵忽然問：“像宋言汐那樣溫柔嗎？”
“這與她有什么干系？”
“那得要問問，你想跟她有什么干系�！�
聽到這里，林庭風(fēng)總算意識到了不對，眼神一瞬變得無奈。
他上前兩步，伸手去拉莊詩涵的手，被她冷著臉?biāo)﹂_。
林庭風(fēng)也不惱，揚(yáng)起一抹笑問：“吃醋了？”
“就憑她也配讓我吃醋？”
被莊詩涵傲嬌的模樣逗笑，林庭風(fēng)忙道：“是是是，我家詩涵是這世上最美麗最聰明的女子，宋氏不過一介后宅婦人，如何能同你相比�！�
這種話，一向是她最愛聽的。
林庭風(fēng)用起來可謂是屢試不爽。
可今天莊詩涵卻并不買帳，只冷冰冰地盯著他，“昨晚我去找你的時候，你跟宋言汐說什么了？”
林庭風(fēng)蹙眉，不答反問：“她每次見了我就像是見了殺父仇人一樣，恨不得立時用藥毒死我，我能同她說什么？
退一萬步，便是我說了，你覺得以宋言汐的性子可能會相信？”
“你不用轉(zhuǎn)移話題。”
莊詩涵一眨不眨地盯著林庭風(fēng)，警告道：“你別忘了，宋言汐如今是錦王殿下的女人，就算是他真死了，也輪不著你惦記�！�
想到什么，她眼底多了譏諷，“你總不至于有撿破爛的愛好，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吧？”
林庭風(fēng)臉色一瞬變得難看，“你多心了�！�
“最好是這樣�！鼻f詩涵冷哼一聲，吩咐道：“把地上的東西撿回來，我得趕在明日封城之前將口罩做好，可不能拿命陪他們玩。”
“封城？為何會封城？”
“你無需管這么多，只需知道，接下來的半月你要待在房中好好養(yǎng)傷，最好是閉門不出的那種�！�
聽著她不容置否的語氣，林庭風(fēng)沉了臉，語帶不悅道：“如今你要做什么，我竟是連問都不能問一句了�！�
莊詩涵盯著他，忽地笑了。
不等林庭風(fēng)再開口，她驀地站起身，雙手攀上他的肩膀毫不遲疑地吻了上去。
林庭風(fēng)趕忙偏頭，導(dǎo)致她一吻只堪堪落在了唇角。
莊詩涵瞬間沉了臉，冷冷問：“你嫌棄我？”
對上她滿是惱怒的雙眼，他解釋道：“錦王殿下如今生死未卜，你我怎可沉溺于男女情事？”
莊詩涵嗤笑一聲，“在我面前，還裝什么假正經(jīng)，別說是他只剩一口氣，就算是人已經(jīng)涼了也別想誤了本姑娘的正事�！�
她說著，伸手去剝林庭風(fēng)的衣服。
聽他又說起隔墻有耳，她不由冷笑，“放心，他們個個忙著給自已主子哭喪呢，沒空管別的。”
林庭風(fēng)還想說什么，忽聽莊詩涵問：“你究竟行不行？”
身為男人，他哪里聽得了這個，當(dāng)即沉著臉將她一把打橫抱起，大步朝著里間走去。
情到濃時，林庭風(fēng)親吻著莊詩涵的后頸，低喃道：“莫要有事瞞著我�！�
莊詩涵眸光閃了閃，輕輕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