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是,他們都覺得莊詩涵太過狂妄,卻更希望,她真有這個狂妄的資本。
畢竟這兩年來,無數(shù)自詡神醫(yī)的人,興致沖沖進(jìn)錦王府去,又唉聲嘆氣的離開。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總好過沒有希望。
“王爺考慮的如何?”莊詩涵看著面容冷漠的墨錦川,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心里難免有些沒底。
一路上他要么在馬車上不下來,要么就是用厚厚的毯子將腿完全蓋起來,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如果是神經(jīng)壞死……
別說是她,就算是那些醫(yī)學(xué)界的大拿穿過來,除了截止之外也再沒有更好的選擇。
墨錦川嘴唇動了動,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聽宋言汐清冷的聲音響起,“若是三個月的時間,你醫(yī)治不好錦王殿下的腿,當(dāng)如何?”
莊詩涵冷笑,“聽你的意思,你能治?”
宋言汐坦然道:“可以�!�
在眾人或激動或懷疑的目光下,她補充道:“但三個月的時間,不夠�!�
“那是你,不是我�!�
想到什么,莊詩涵眼神輕蔑,“醫(yī)術(shù)不比別的,只會投機取巧注定走不長遠(yuǎn)�!�
宋言汐點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見她竟然不反駁自已,莊詩涵暗道不好。
下一瞬,就聽宋言汐道:“論起醫(yī)術(shù)造詣,我或許不如詩涵郡主,可有一點,卻與她不同�!�
莊詩涵臉色微沉,語調(diào)帶著急躁,“既然知道技不如人還不走,留在這兒等著丟人現(xiàn)眼嗎?”
對上她焦急的雙眸,宋言汐彎了彎唇角道:“你說大話的本事,我還真是拍馬難及�!�
“宋言汐!”
“怎么,我說錯了?”
宋言汐唇角含笑,雖是挑釁,卻襯得氣急敗壞的莊詩涵更像是無話可說。
她要是不心虛,為何不據(jù)理力爭?
邱宗平等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免多了狐疑。
小將忍不住嘟囔道:“這有什么好爭的,立軍令狀不就行了�!�
話音落地,他只覺得一道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
小將抬頭看去,正對上莊詩涵那雙蘊含著怒意的眸子。
他脫口道:“看什么看,沒見過小爺這么帥的人嗎?”
說著,他轉(zhuǎn)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無人問津的林庭風(fēng),嘖了兩聲道:“眼光確實差,比起我們王爺差遠(yuǎn)了�!�
莊詩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抬眸正對上宋言汐那雙帶著淺淺笑意的眼睛,只覺得腦袋一熱,下意識道:“說三個月就三個月,多一天都算我輸�!�
“嘴上說說有什么用,有本事立軍令狀!”
莊詩涵狠狠剜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將,咬了咬牙道:“那就立軍令狀。”
她伸手一指宋言汐,道:“三月為限,我若是醫(yī)治好王爺?shù)碾p腿,她就得收拾東西滾蛋�!�
“憑什么?”邱宗平最先問出口。
雖然私心里,他也希望宋言汐能知難而退,不要留在邊城影響王爺。
可這并不代表,他是非不分。
明明是他二人對不起她在先,一個厚顏無恥想借著醉酒輕薄她,而另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將她趕走。
實在是欺人太甚!
如此行徑,為人所不齒。
他若是坐視不理,豈不是與他們同流合污?
莊詩涵掏了掏耳朵,只覺得離譜。
她忍不住問:“邱將軍方才問我,憑什么?”
見邱宗平點頭,莊詩涵氣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顫抖著聲音質(zhì)問:“剛剛宋言汐說話的時候,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怎么不見你問她憑什么?”
邱宗平黑著臉問:“永安郡主什么時候說過,你如果治不好王爺?shù)耐�,要收拾東西滾出軍營。”
“就是,自已心思惡毒,還總覺得別人都不是好人�!庇腥碎_口附和。
莊詩涵只覺得心口正中一劍,指著宋言汐道:“你們這些個直男,這么大一朵白蓮花杵在這兒,你們瞎��!”
聞言,邱宗平臉更黑了,“你要是再出言不遜,別怪我休書一封送往鎮(zhèn)國公府,請國公爺親自來一趟,好好管教管教他的女兒�!�
“你敢!”
“郡主大可試試�!�
“你……”莊詩涵捂住胸口,險些沒背過氣去。
她緊咬下唇,轉(zhuǎn)過頭梨花帶雨的看向墨錦川,一個“王”字剛出口,就聽他嗓音冷淡道:“既如此,本王便恭候郡主的好消息了�!�
第173章
你三日后便走
林庭風(fēng)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人打斷了一樣,稍微抬一抬胳膊都疼出一身冷汗。
他張了張嘴,嗓音粗啞難聽,“水。”
坐在窗前的身影紋絲不動。
以為莊詩涵是沒聽見,林庭風(fēng)忍著痛抬起胳膊,重重拍了拍床板,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這么大的動靜,便是睡過去也肯定能被吵醒。
可莊詩涵依舊沒有動作,只用冷冰冰的背影對著他。
林庭風(fēng)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用那破鑼一般的嗓子解釋道:“我沒碰她�!�
昨晚的事情雖然有些混亂,可昏過去之前的事情,他大部分都還記得。
莊詩涵轉(zhuǎn)過身,眼底滿是譏諷,“你說沒有就沒有?”
“你若不信,我可對天發(fā)誓。”
屋內(nèi)安靜了片刻,莊詩涵站起身,倒了杯水走到床前。
看著近在咫尺的水碗,林庭風(fēng)伸手去接,卻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傷,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其他部位,哪兒哪兒都疼。
“好個邱宗平,我與他無冤無仇竟下如此毒手!”
“不只是邱宗平�!鼻f詩涵冷冷道。
對上林庭風(fēng)疑惑的眼神,補充道:“當(dāng)初被你調(diào)走的那些個,都被姓徐的老匹夫找了回來,昨天對你動手的十來個看著都有點眼熟。”
竟有十多個人?
他們好大的狗膽!
徐嘯身為一城守將,更是這些人的頂頭上司,怎能容忍在他府上發(fā)生這種荒唐至極的事?
莊詩涵黑著臉將林庭風(fēng)扶了起來,伺候他喝水的同時,將昨晚發(fā)生之事和盤托出。
說到最后,她冷笑著問:“在自已府中發(fā)生毆斗事件,你當(dāng)他這個主人真的毫不知情?”
林庭風(fēng)眼神陰沉,“徐將軍還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莊詩涵盯著他,幽幽道:“一個從無過節(jié)的人,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的針對你�!�
四目相對,林庭風(fēng)的臉色愈發(fā)難看。
他沉默片刻,問:“錦王殿下的腿,你有幾成把握能治?”
此事的根源既在墨錦川的身上,若詩涵能醫(yī)治好他的腿,不僅身在邊城的錦王舊部會念著這份恩情,更是讓他和皇家欠下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到時即便獨闖敵營一事暴露,也可拿這份人情做免死金牌。
再往好處想,錦王本就是皇上和眾大臣一直以來最看好的皇儲人選,若一朝痊愈重新站起來,必然是那個位置的不二人選。
屆時,他便是有著從龍之功的功臣,日后封侯拜相簡直是易如反掌。
林庭風(fēng)只是想想,好心情就澎湃的難以抑制。
可莊詩涵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瞬間將他從云層打落谷底。
她說:“治不了。”
“什么?你在同我說笑對不對?”林庭風(fēng)愕然,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這兩年來,他雖一直不贊同詩涵另辟蹊徑的治療方式,覺得有些太過極端不人道,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醫(yī)術(shù)之高絕非尋常大夫能比。
此前一場戰(zhàn)役,他因胸口中箭危在旦夕,幾位軍醫(yī)都束手無策之時,是她臨危不懼頂著無數(shù)壓力以自身性命作賭,為他拔箭止血這才將他從閻王殿里硬生生拉了出來。
直到今日,手底下那些兄弟提起來此事,都直呼那是神跡。
可就是這樣一個曾創(chuàng)造神跡的人,竟說她治不了?
莊詩涵輕咬下唇,眼底帶著懊惱,“錦王的腿部神經(jīng)已經(jīng)徹底壞死,沒得治了�!�
林庭風(fēng)聽不懂這些專業(yè)術(shù)語,有些不甘心問:“你可上手看過?”
他想著墨錦川脾氣不好,又曾對莊詩涵有偏見,或許不會乖乖配合治療。
可他話音剛落,莊詩涵瞬間就惱了。
她憤怒質(zhì)問:“你這話是幾個意思,覺得我不肯用心治?”
不等林庭風(fēng)解釋,她一股腦道:“手法,針灸,藥浴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都試過了,他的腿毫無反應(yīng)。”
林庭風(fēng)聽的眉頭緊皺,剛想問什么,就聽莊詩涵語帶譏諷道:“你以為你能想到的東西,我會想不到?”
她說著,也不管林庭風(fēng)的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繼續(xù)道:“他腿部的肌肉萎縮的并不嚴(yán)重,我擔(dān)心他是故意裝給我看,趁著喝茶的時候潑了他一杯熱茶,可他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但凡他有那么一絲痛覺,我都能盡量嘗試。
你說,我怎么治?
就算是大羅金仙在世,也做不到讓枯木逢春�!�
莊詩涵越說越生氣,惡狠狠道:“宋言汐根本治不了錦王的腿,她昨晚分明就是估計激我,好叫我當(dāng)眾立下軍令狀�!�
三月之期一到,她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說別的,光是錦王殿下的那些舊部,得知自已空歡喜一場,非要在她的身上撕下來一塊不可。
到時她聲名盡毀,落得個人人喊打的地步,別說是邊城容不下她,便是京中也再不會有她容身之地。
這個宋言汐,當(dāng)真是好毒的心腸!
聞言,林庭風(fēng)臉色更沉,“詩涵,此事是你太沖動了�!�
莊詩涵直接氣笑了,反問他:“我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不張嘴,等他們幾個繼續(xù)告你的狀,好叫錦王殿下順藤摸查出真相,然后用囚車壓你回京人頭落地是吧?”
她心中有氣,語氣也格外的沖。
“早知道此事后患無窮,當(dāng)時我就不該昏了頭,任由你去冒險爭這勞什子軍功。
如今封賞沒影子不說,反倒是惹了一身騷,錦王殿下那是什么人,真讓他查出點什么,等著你我的就是萬劫不復(fù)�!�
莊詩涵紅著眼圈問:“風(fēng)哥,你說我到底是圖什么?”
林庭風(fēng)聽得心中警鈴大作,趕忙拉住她的手,溫聲道:“詩涵你別生氣,我并非怪你,是那毒婦詭計多端故意設(shè)計害你。
她定是看我二人夫唱婦隨,因而心生嫉妒才故意如此。”
莊詩涵咬了咬牙,恨恨道:“且等著吧,她敢這么設(shè)計我,我肯定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庭風(fēng)又安撫了她兩句,見她情緒平復(fù)才提及正事。
他道:“詩涵,錦王殿下腿疾一事非同小可,昨夜你當(dāng)眾立下軍令狀,想來前往京中送信的探子早已出發(fā)。
你不能再留在此地,借口岳父大人身體不適回京侍疾或可免災(zāi)�!�
“你讓我當(dāng)逃兵?”
“你是軍醫(yī),并非軍中將土,何來逃兵一說?”
不等莊詩涵再開口,林庭風(fēng)不容拒絕道:“我這便讓人著手準(zhǔn)備,你三日后就出發(fā)�!�
“我不走�!�
對上他滿含不悅的雙眸,莊詩涵冷冷一笑,問:“風(fēng)哥,誰說只有醫(yī)治好錦王殿下的腿,才是大功一件?”
第174章
一旦做了,就再無回旋余地
林庭風(fēng)想到什么,登時變了臉色。
他壓低聲音道:“絕對不行,我們手里沒有再和梁國太子交易第二次的籌碼,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莊詩涵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幽幽道:“對付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比他還瘋�!�
“可……”林庭風(fēng)依舊不贊同。
“沒什么好可是的�!鼻f詩涵冷冷打斷他,提醒道:“風(fēng)哥可別忘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無回旋余地�!�
“一次兩次,又有什么區(qū)別?”
*
“你是怎么照顧王爺,怎會有如此嚴(yán)重的燙傷?”宋言汐看著墨錦川腿上一連串的水泡,第一次對暗一發(fā)了脾氣。
可下一瞬,她又有些慶幸道:“好在燙傷之后及時將衣物去除,若是與皮肉黏連在一起……”
一想到那個畫面,宋言汐只覺得心口微微抽痛,白皙的小臉上更是寫滿了怒意。
墨錦川唇角微掀,道:“此事不怪他�!�
宋言汐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虧得王爺還笑得出來,傷處但凡再往上兩寸……”
余光觸及到他腿根處堆著的半截白色中褲,她輕咳一聲移開視線,看向站在一旁滿臉緊張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的暗一。
“勞煩去一趟我房中,取藥箱第三層最左邊有個深紫色的瓶子。”
帶著藥箱行走太顯眼,她過來時只裝了針包,用來為墨錦川解開她今晨以銀針封了的經(jīng)脈。
莊詩涵確有幾分本事,若不讓他的雙腿徹底沒了知覺,恐怕騙不過她。
只是此法亦有弊端,若不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用銀針重新疏通經(jīng)絡(luò),輕則經(jīng)脈不通雙腿疼痛難忍,重則經(jīng)脈損傷往后行走有礙。
私心里,宋言汐并不愿用如此冒險的方法,風(fēng)險太大。
可她今晨來尋墨錦川時,才知道他二人竟想到了一處。
林庭風(fēng)的能力并不算出色,既不能以武力服眾,又短視狹隘不善于用人,怎么可能在兩年內(nèi)立下大大小小的戰(zhàn)功?
如果說是運氣使然,她不信。
天道還不至于眼瞎到,庇護(hù)一個如此無情無義的齷蹉小人。
這其中必有名堂!
否則,像林庭風(fēng)那般蠅營狗茍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人,你便是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絕對做不出當(dāng)初交出兵符一事。
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