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庭風(fēng)聞言,轉(zhuǎn)頭看向宋言汐,一雙黑眸間滿是心痛和愧疚。
在他開口之前,宋言汐率先開口道:“將軍無需多言,三姑娘是你的妹妹,便是將天捅個窟窿,也自有你這個做哥哥的為她善后。
將軍已然做到這個地步,我若是再步步緊逼,豈不是顯得有些不識好歹?”
眾人原本還在為這兄妹情而感動,覺得林庭風(fēng)雖薄情了點,可仍有人性在。
但是一聽宋言汐這話,立即就品出來味道不對。
這哪里是想要同對方賠罪,分明是用辭官來逼著人就犯。
怎么,就他自己的妹妹是妹妹,別人家的姐妹就可以隨便受委屈了?
再者說了,宋言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無論他喜歡與否,那都是將軍府的主母,是林庭萱的嫂子。
自己的妹妹如此陷害妻子,他過來半句苛責(zé)的話沒有,也不曾安慰過只言片語……
聽著周圍小聲的議論,林庭風(fēng)臉色愈發(fā)難看,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緊,朝著宋言汐拱了拱手。
“今日之事,皆是庭萱一時糊涂犯了錯,如今她也自食惡果嘗到了苦頭,還請夫人大人有大量饒她一條性命�!�
他嘴上這么說著,心中卻恨不得林庭萱就這么昏死過去永遠不要醒來。
宋言汐深知他在裝大度,干脆順著他的話道:“將軍說的不無道理,說到底,我也不曾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
沒想到她松口這么快,林庭風(fēng)咬了咬后槽牙,溫聲道:“多謝夫人體恤�!�
邱夫人聽得火大,按住忍不住要上前的言卿,冷聲道:“言汐丫頭就是太好說話,這兩年才會被你們將軍府磋磨,以至于連個小姑子都敢欺負到她的頭上去�!�
林庭風(fēng)擰眉,沉聲問:“邱夫人此言何意?”
“自是作為娘家人為言汐丫頭打抱不平�!�
邱夫人冷哼了一聲,上前兩步,問:“你口口聲聲說愧對言汐,總不能光是嘴上說說,連一句補償都沒有吧?”
一聽補償,林庭風(fēng)想到給出去的那三萬多兩,脫口道:“家母前些日子已經(jīng)給過她三萬兩�!�
宋言汐蹙眉,問:“將軍說的可是那日在將軍府門前,婆母從詩涵郡主嫁妝里支出的那三萬兩?”
聽到她前半句時林庭風(fēng)已經(jīng)意識到不對,想要阻止卻根本來不及。
華陽長公主眉梢微挑,“竟有此事?”
見林庭風(fēng)鐵青著臉,宋言汐貼心的將那日的始末,簡單說了一遍。
長公主問:“本宮聽聞你前些日子捐贈了四萬兩白銀到戶部,便是這筆錢?”
宋言汐點點頭,嘴角帶著一抹苦澀的笑,“若非婆母強求,臣女并未打算過同將軍府算這筆賬。
試問,這世間又有哪個女子,愿意同夫家過的好似陌路人。”
華陽長公主感嘆于她的明事理,余光瞥見臉色陰沉的仿佛要吃人的林庭風(fēng),心頭沒來由的多了火氣。
她沉聲道:“本宮也覺得,邱夫人說得甚是在理,貴府理應(yīng)給永安補償。”
宋言汐抬眸,看了眼林庭風(fēng)的方向,猶豫道:“臣女不缺錢財,殿下還是莫要為難將軍了�!�
這話反倒提醒了長公主。
既然林庭風(fēng)給不了她作為丈夫的疼愛,給些銀錢什么的,也是好的。
如此想著,華陽長公主看向林庭風(fēng),笑著問:“將軍府虧欠永安良多,你如今已無官職,將來怕是難以償還,不若就將這府中一半家產(chǎn)賠償與她,你看如何?”
第95章
還真以為自己就是神醫(yī)了?
“長公主殿下,萬萬不可!”院門口突兀的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
華陽長公主斂了笑,讓嬤嬤扶著她又坐了回去。
親近的人都知道,她這是動了怒。
不用她吩咐,旁邊一個嬤嬤冷著臉問:“殿下不是吩咐詩涵郡主在房中抄寫女戒,兩百遍這就已經(jīng)抄完了?”
一聽到女戒這兩個字,莊詩涵酸痛不已的手下意識抖了抖,忙解釋道:“已經(jīng)抄了三遍……”
“既然沒抄完,郡主不留在房中靜思已過,過來做什么?”
莊詩涵看了眼林庭風(fēng)的方向,沒說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是聽說了什么消息,這才迫不及待地趕來。
嬤嬤沉著臉,又問:“詩涵郡主方才打斷長公主的話,可是有何高見?”
若非是跟在身邊的老人,光是她問的這句話,都足以被拉去砍腦袋了。
莊詩涵快走幾步,朝著華陽長公主福了福身,恭敬道:“臣女并非有意冒犯長公主,只是有些話,不得不說。”
“那你便說說看�!�
“臣女便斗膽一次,若是說的有不對之處,還望殿下恕罪。”
不等華陽長公主應(yīng)下,莊詩涵便迫不及待的繼續(xù)道:“今日之事所謂的人證不過是幾個下人,他們?nèi)羰钦娴谋皇召I,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永安郡主的院中,而不是庭萱這里。
庭萱又不是傻子,自已花錢找人毀自已清白。”
她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宋言汐問:“永安郡主明知今日是林伯母的壽宴,為何不早兩日便回府做準(zhǔn)備,反而姍姍來遲,豈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宋言汐只是看著她,眼神淡漠。
在莊詩涵看來,不解釋便是心中有鬼。
她越發(fā)堅定了方才的想法,咄咄逼人道:“庭萱與你無冤無仇,且還叫你一聲嫂子,便是養(yǎng)條狗兩年下來也該有了感情。”
宋言汐問:“詩涵郡主的意思,今日之事乃是我自導(dǎo)自演找人侮辱了三姑娘?”
“難道不是嗎?”莊詩涵冷笑,質(zhì)問道:“你要是心里沒有鬼,為何一大早出門,卻遲遲未到,中間的兩個時辰你去哪兒了?”
“救人。”
“就憑你?”
莊詩涵一臉不屑,“你一個內(nèi)宅婦人,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碰巧看了一本醫(yī)治心疾的醫(yī)書,還真以為自已就是神醫(yī)了?
當(dāng)著長公主殿下的面你都敢撒謊,當(dāng)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轉(zhuǎn)頭看向長公主,憤怒道:“這種滿嘴謊話的女人,簡直是半點不將殿下您放在眼里,還請殿下嚴(yán)懲。”
華陽長公主越過她看向宋言汐,深沉的眼底帶著探究,卻并沒有半點生氣。
她一個眼神,旁邊的嬤嬤代替她開口道:“永安郡主是否救人一事,自有人前去探查,詩涵郡主若是無事便回吧。”
莊詩涵氣得跺了跺腳,脫口道:“殿下這是區(qū)別對待!”
嬤嬤當(dāng)即冷了臉,“詩涵郡主慎言�!�
明白她的話代表的就是華陽長公主的態(tài)度,莊詩涵又氣又急,卻不甘心就這么離開。
將軍府現(xiàn)在可不是空殼子,有她差人送來的八十八抬嫁妝,是她的半幅身家,她如何能甘心?
莊詩涵氣得眼睛都紅了。
怕她得罪華陽長公主,林庭風(fēng)站出來,坦言道:“長公主有所不知,當(dāng)時我戰(zhàn)死的消息一傳回來,夫人便變賣了將軍府的所有天地家產(chǎn),盡數(shù)折算成銀錢捐到了戶部。”
長公主點頭,“此事本宮倒是有所耳聞�!�
她雖鮮少出門,可這京中的大小事,卻瞞不過她。
林庭風(fēng)滿臉為難道:“不瞞殿下,如今府中中公上下連五百兩銀子都拿不出�!�
邱夫人原本想罵他兩句,可奈何他說的是實話,宋言汐搬去郡主府的時候,他們都是在的。
一些不知情的,聽見將軍府如今的現(xiàn)狀,難免唏噓。
難怪林將軍如此痛快主動請辭,這空殼子一樣的將軍府,留著也只怕是遭人笑話。
見華陽長公主并不信,宋言汐說了句公道話。
她道:“將軍府如今的賬上確實支不出銀子,就連今日的壽宴,花的都是詩涵郡主的嫁妝�!�
旁人不明白其意,林庭風(fēng)卻立即變了臉色,脫口道:“那些是詩涵的嫁妝,與將軍府無關(guān),你莫要惦記!”
看著他極力維護莊詩涵的模樣,華陽長公主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這些個男人,總是冷落自已明媒正娶的妻,錯把魚目當(dāng)明珠還裝出一副蓋世英雄的模樣。
瞧著都讓人惡心。
不等林庭風(fēng)開口解釋,華陽長公主不容置否道:“嫁妝已然已經(jīng)抬進來,便歸將軍府所有。”
她看向瞬間變了臉色的莊詩涵,笑著問:“詩涵郡主對本宮的安排,可有異議?”
話落,長公主體貼道:“本宮也并非那不講情面之人,既然如今林大將軍請辭,日后將軍府的榮光便不再,若是詩涵郡主此刻反悔,本宮也可求陛下免了你二人的賜婚�!�
“長公主不可!”
莊詩涵眼底含淚,深情款款地看著林庭風(fēng),一字一句道:“我與風(fēng)哥之間的感情,無關(guān)其他,即便他日后沒有官職在身,哪怕是落魄到去街上做乞丐,我也依舊甘之如飴�!�
“詩涵……”林庭風(fēng)一時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是有完全的把握,才敢當(dāng)著長公主的面交出兵符,因為他知道這兵符早晚還會回到他的手中。
可這些,他一個字都不曾同詩涵說過。
她竟對他如此癡情,寧肯跟著他去討飯,也要同他在一起。
感動之余,林庭風(fēng)不免想看看宋言汐的反應(yīng)。
同樣是女子,同樣是他的妻,她看到此情此景難道就沒有半點羞愧?
林庭風(fēng)鬼使神差地轉(zhuǎn)過身,目光在看到宋言汐的表情時,一瞬變得憤怒。
她那是什么意思?在看好戲嗎?
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半點良心!
看戲被抓包,宋言汐有一瞬的窘迫,卻又很快平靜下來。
她看向華陽長公主,一臉感動道:“將軍與詩涵郡主二人的感情,當(dāng)真是令人感動,還望長公主成全他們,莫要做出棒打鴛鴦之事。”
長公主嘴角微揚,笑著吩咐身側(cè)嬤嬤,“阿秋,你去取詩涵郡主的嫁妝單子來�!�
第96章
莊詩涵下血本了
“殿下,萬萬不可!”林庭風(fēng)慌忙出言阻止。
聞言,華陽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好笑問:“大將軍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二字一出,林庭風(fēng)只覺得雙腿一軟,趕緊跪了下來。
誠惶誠恐道:“臣不敢質(zhì)疑殿下決策,今日之事是我林家愧對夫人,理應(yīng)補償,便是賣掉家中祖宅臣也絕無二話,還望殿下莫要牽連無辜之人。
況且自古以來,女子的嫁妝都是歸自身所有,夫家無權(quán)干涉。
殿下此舉,實在是于禮不合啊!”
口口聲聲說著不敢,卻又句句用禮法來壓她。
這個林庭風(fēng),可真是好樣的!
華陽長公主氣笑了,忍不住反問道:“于禮不合這四個字,大將軍知道怎么寫嗎?”
只這一句,堵得林庭風(fēng)啞口無言。
無論是戰(zhàn)場上明知莊詩涵是女兒身,卻不曾顧著男女大防二人共用一個營帳,還是后來堂而皇之的共騎一馬入城。
包括詩涵讓人提前送來嫁妝,以待嫁之身,籌辦正妻才有資格主持的壽宴。
這樁樁件件,真要是論起來,長公主當(dāng)場治他們一個悖逆的罪名都不為過。
莊詩涵聽著這些,亦是慘白著一張臉,心有不甘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怕自已再多說一句,華陽長公主就徹底沒了耐心,讓陛下收回賜婚的旨意。
至于嫁妝……
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她決不允許有任何東西,阻礙她跟風(fēng)哥在一起。
秋嬤嬤很快取了嫁妝單子來。
記著金銀玉器田產(chǎn)鋪子各種明細的冊子,足有六本。
眾人之前聽聞嫁妝八十八抬時,只以為莊詩涵是為了爭一時之氣,故意要比過宋言汐去才多添了箱子湊數(shù)。
如今她們才算是明白,人家不是撐場面,而是真的肯下血本。
華陽長公主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
她一向簡樸,平日最不喜奢靡之風(fēng)。
今日之所以過來,也是聽說將軍府一擲千金,買空了百兩一壇的清風(fēng)醉,想要看看是誰這么大手筆。
這還真是不看不知道,給了她一個好大的驚喜。
瞥見她的臉色,秋嬤嬤清了清嗓子,掀開一本冊子便要當(dāng)場宣讀。
莊詩涵見狀,趕忙制止道:“不必勞煩嬤嬤了,我自會讓手底下的管事將冊子上的陪嫁一分為二,送去郡主府�!�
秋嬤嬤:“郡主這是不信任老奴?”
“自然不是�!鼻f詩涵忙解釋,急得跺了跺腳。
她當(dāng)時想著一定要超過宋言汐,嫁妝的規(guī)格早已超過了他人,光是數(shù)額不等的銀票總數(shù)都足有百萬兩。
再加上各種金銀玉器,田產(chǎn)鋪子,便是比起當(dāng)朝公主都不輸。
這要是一一念出來,就算是陛下和長公主殿下不計較她的越矩,光是這些女人唾沫也足以淹死她。
莊詩涵橫了橫心,在秋嬤嬤開口之前咬牙道:“用不著這么麻煩,全憑長公主殿下做主,將這冊子一分為二,賠一半給永安郡主便是。”
華陽長公主微挑眉,“如此分,你豈不是吃虧?”
你要真怕我吃虧,會在這里說這種屁話?
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臟話,莊詩涵一咬牙,道:“臣女心意已決。”
她看向宋言汐,沉聲道:“如果這些身外之物,能讓永安郡主的心中好受一些,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話里話外,都在提醒眾人,宋言汐是個見錢眼開的人。
可在場的人又不是傻子。
補償?shù)脑捠橇滞ワL(fēng)親口說的,分將軍府家產(chǎn)的決定是長公主做的,如今心虛不敢讓人宣讀提出直接將冊子一分為二的人是她自已。
人家苦主從頭到尾說什么了?
難不成,請長公主成全他們這對苦命鴛鴦也是錯?
華陽長公主活了半輩子,一眼便看穿她的小心思,不等宋言汐推辭直接道:“永安,你無需多言,這些本就是你應(yīng)得的�!�
態(tài)度不容拒絕。
宋言汐看向眼眶紅紅,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莊詩涵,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先在這里謝過詩涵郡主的好意了�!�
聽著她得了便宜卻好似被勉強的話,莊詩涵再也繃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林庭風(fēng)看在眼里,心都快碎了。
可此刻他除了眼神安慰之外,屁都不敢放一個。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下,華陽長公主隨手一指,淡淡道:“就下頭那三本吧�!�
秋嬤嬤立即取了三本冊子,遞給宋言汐。
宋言汐雙手接過,跪下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