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宋氏入府,老身便念著我兒不在府中,擔(dān)心她受委屈,一日也不曾喊她來站過規(guī)矩,晨昏定省更是沒強求過。”
府上中饋她入府第二人便交到了她手中,將軍府如何,全憑她一人說了算�!�
你讓她摸摸良心問問,我這個做婆母的,可有何處苛待于她?”
一番話說下來,林老夫人委屈的直接哭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我知道她出身名門,往日里瞧不上將軍府的門楣,可不管如何說,我也是她的婆母��!”
在場眾人的臉色皆變了變。
邱夫人更是直言道:“林老夫人慎言,不敬不孝婆母,依我大安律例可是大罪。”
第60章
搬去郡主府
凡不敬不孝長者之人,男子當(dāng)堂仗三十,徒一千里;女子當(dāng)堂仗二十,遣回娘家重新教養(yǎng),一年后是否接回全憑夫家做主。
不說別的,單是當(dāng)堂仗二十這一點,經(jīng)受過的女子要么削發(fā)出家要么羞愧自盡。
就算有個別心智堅強的,扛過了這一遭,也要看娘家的人愿不愿意頂著流言蜚語將人接回家。9631
林老夫人此舉,無疑是要毀了宋言汐。
即便她貴為侯府嫡女,這名聲一旦傳出去,往后在京中遭人恥笑不說,家中兄弟姐妹的婚事也會受到影響。
永川侯夫人就是再疼這個女兒,也要為家中兒子的前程考慮,只能舍了她。
至于言家,那就更不用說了,比起自家兒孫的前途,一個外孫女算個屁。
到時宋言汐毀了名聲人人喊打,又沒有娘家撐腰,往后還不得看他們母子倆的臉色過日子?
屬于她郡主的封地也好,食邑也罷,自然都是他家風(fēng)兒的。
林老夫人這般想著,當(dāng)即心一橫,淚眼婆娑道:“我一個土埋半截的人,難道還會冤枉自已的兒媳,讓他們夫妻二人離心,對我又有什么好處?”
她說的情真意切,隱隱還有想要拉邱夫人評理的架勢。
宋言汐看著,忽地笑了起來。
林老夫人橫眉,“你笑什么?”
“我笑婆母演得太投入,竟連自已都騙了過去�!�
“宋氏,你休要在這里血口噴人!”
林老夫人捂住胸口,委屈道:“諸位都瞧見了,老婆子嘴笨,比不得我這兒媳牙尖嘴利,旁人說一句她有十句等著。
今日諸位都在,她尚且毫無顧慮囂張至此,可想平日里……”
“婆母既如此委屈,為何不讓將軍給我一紙休書?”宋言汐接著她的話問。
老夫人一噎,忍不住在心中將宋言汐罵了一通。
她故意話說一半,是想讓那些夫人知道她有苦難言,好叫她們看清宋氏的真面目,知道他們一家平日里的水深火熱,可不是讓她抓著話柄反駁的。
這個宋氏……
待人都走了,她非得讓人按住她,打爛她的嘴不可!
林老夫人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看了眼臉漲的通紅的林庭風(fēng),抹了抹淚道:“還不是我兒心善,念在你獨守空房兩年多有不易,便是有些小毛病也只讓我這個婆母忍著讓著,沒成想……”
宋言汐接話道:“沒曾想我這人不識好歹,又善妒小氣,不僅不肯與詩涵郡主共侍一夫,也不愿主動交出嫁妝補貼家用,甚至還將這兩年貼補將軍府的銀錢盡數(shù)討回。
如此不賢不孝之人,實在是連詩涵郡主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這一番自貶的話,連林老夫人都聽傻了眼,不免在心中想,她倒也沒說得沒這么不堪。
她心中這么想,嘴上卻不饒人道:“你既知自已的不足,便應(yīng)好好跟著你大嫂……跟著我好好學(xué)學(xué)為婦之道,不要每日只知道逞口舌之能,失了將軍府主母應(yīng)有的體面�!�
老夫人越說越得意,全然沒注意到,周圍人看她的眼神有多不對。
自已兒子負心薄幸在先,她不引以為恥反倒格外得意,甚至逼著一再吃虧的宋言汐交出嫁妝。
這種令祖宗蒙羞之事,他們做便做了,怎么好似恨不得宣揚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
難道很光彩嗎?
宋言汐余光掃了眼黑著臉的齊公公,冷聲道:“這份體面,不要也罷�!�
聞言,林老夫人垮了臉,“宋氏,我勸你不要不識抬舉,你一個女子,真要被我兒休出門去,外頭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到時你一介棄婦,無處可去,再想進我將軍府的門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噗嗤!”幾道笑聲接連響起。
無他,實在是林老夫人如今這幅高高在上,仿佛施舍般的模樣,太過好笑。
齊公公鐵青著臉,道:“林老夫人今日所言,真真是讓雜家長見識了,堂堂郡主,竟要仰人鼻息過日子。
怎么,皇上金口玉言冊封的郡主,在你們將軍府眾人的眼中,就那么不值錢?
不僅要被你這惡毒婆母磋磨,夫君不喜,還要憂心自已何日會被掃地出門?”
“自然不……”林老夫人聽得臉色驟變,著急解釋。
齊公公直接打斷她,道:“將軍府眾人接旨�!�
“接旨?”
不光是林老夫人愣住,在場除了宋言汐之外的人,面上也都多了詫異之色。
一日宣兩道旨意,從前倒是有過先例。
可這一日接連宣三道……
宋言汐率先帶著四根竹跪下。
林老夫人還在愣神,只覺得腿彎猛地一疼,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摔去。
“母親!”林庭風(fēng)終于沖開穴道,掙扎著過去扶起摔趴在地的老夫人。
他著急解釋道:“齊公公,方才本將被人點了穴道,不能動作。母親定也是被下了神志不清的藥,這才會胡說八道。”
“下藥?”齊公公挑眉,“將軍和老夫人不愧是母子,就連這說辭,都是一模一樣。
你倒是同雜家說說,眾目睽睽之下,手無縛雞之力的郡主,是如何隔空對你們下了藥,又點了你的穴位的�!�
林庭風(fēng)一噎,答不上來。
可他十分確定,方才有人用暗器點了他的穴位,習(xí)武之人不會連這都弄錯。
林庭風(fēng)看向方才所跪的地方,除了傷口崩開浸濕的血跡之外,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他篤定道:“動手之人定然還在院中,齊公公讓人一搜便知。”
宋言汐擰眉,冷冷問:“將軍的意思,是要讓人搜幾位夫人的身?”
“你放肆!”邱夫人登時沉了臉。
她們乃在朝官員之妻,便是對簿公堂,鐵證如山,主事的官員也不敢輕易說出搜身二字。
他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搜她們的身?
林庭風(fēng)瞪了眼宋言汐,忙解釋道:“幾位夫人息怒,本將方才所言并非針對你們�!�
齊公公了然,“那便是針對雜家了�!�
不等林庭風(fēng)開口,他不耐道:“大將軍還是跪好接旨吧�!�
方才那道旨意已是訓(xùn)斥,難不成這道旨意,是要降他的職權(quán)?
林庭風(fēng)心中一陣忐忑,也只能咬著牙忍痛跪回去,后背上的傷錐心的疼。
林老夫人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她只覺眼前一黑,就聽耳邊響起齊公公尖細的嗓音。
“宋氏有女言汐,秉性端淑,靜正垂儀,克嫻于禮,頗有其外祖父頌章當(dāng)年之風(fēng)范,堪為天下女子之表率,特擬永安二字為封號,賜郡主之位,劃渝州為其封地。
另,賜郡主府一所,黃金萬兩,錦緞百匹……”
“臣女謝主隆恩�!彼窝韵Ь匆话�,態(tài)度不卑不亢。
早在齊公公取第二道圣旨時,她就注意到了盒子里還有一角明黃,質(zhì)地與他手中所拿圣旨無異。
若非她這位婆母配合得好,這道旨意會不會拿出,都是兩說。
齊公公笑著扶起宋言汐,道:“郡主府早已修繕完畢,郡主擇日便可搬去,屆時缺什么用什么,您只管說一聲就是。”
“搬……搬哪兒去?”林老夫人眼神發(fā)直。
她定是是聽錯了,要不然,皇上怎會讓一個有夫之婦搬出去�。�
“自然是郡主府�。 饼R公公看向她,恭喜道:“日后郡主另府別居,便無人再忤逆老夫人了,這是好事啊,雜家先在這里恭喜老夫人了。”
林老夫人狠掐了自已一把,確定不是做夢,脫口道:“不,她不能搬走!”
不等齊公公說話,她找補道:“宋氏乃將軍府主母,若是搬出去,傳出去不成體統(tǒng)�!�
“確實�!彼窝韵嘉Ⅴ�,面上多了為難。
在林老夫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恍然大悟般,斬釘截鐵道:“既如此,我不當(dāng)這個主母便是。”
第61章
絕不和離
“你瘋了不成?”林老夫人驀地瞪大了眼睛。
這世間的女子,哪有不怕被休的?
她當(dāng)真是得了失心瘋!
林庭風(fēng)看向宋言汐,眸色十分復(fù)雜。
他知她對詩涵入府一事不滿,在鬧情緒,可休妻是何等大事,怎能隨隨便便掛在嘴上?
更何況,今日還有這么多外人在,她又將將軍府的顏面置于何地?
壓下心頭不快,林庭風(fēng)沉了嗓音,“夫人,你莫要同母親置氣,咱們總歸是一家人,往后還是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
母親最是嘴硬心軟,斷不會因此記恨于你�!�
她若是乖,待到詩涵入府后,他也不是不能如對待詩涵一般好好待她。
屆時她們姐妹二人和睦相處,顧忌她身為正妻的顏面,給她個孩子傍身也未嘗不可。
至于詩涵那邊,她一向善解人意,總不至于為了這么點事情拈酸吃醋。
她與宋言汐這種閨閣婦人,總歸是不同的。
被他眼神壓著,林老夫人不情不愿道:“你若知錯,日后安分守已的同風(fēng)兒過日子,我這個做婆母的自然不會同你計較�!�
“這好賴話敢情都讓你們母子說完了,真以為我家侄女兒好欺負是不是?”
邱夫人聽不下去,站出來道:“左右他們夫妻二人有名無實,倒不如趁著今日商量了和離,一拍兩散,也免得你這個做婆母的日日受兒媳婦的氣。
天天哭哭啼啼的,把大將軍的福氣哭沒了不說,再哭瞎了一雙眼,豈不晦氣?”
“你!”林老夫人瞪圓了眼,險些沒被這一口氣給噎死。
林庭風(fēng)冷著臉,道:“還請邱夫人嘴下留情。”
“大將軍這話好沒道理,方才縱著你母親污蔑我家言汐時,不見你讓她少說半句。怎么,如今輪到別人你受不住了?”
邱夫人與徐夫人對視一眼,頓時樂了。
那笑容太刺眼,林庭風(fēng)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脫口道:“本將方才是被人點了穴�!�
宋言汐不由冷笑,反問道:“將軍的意思是,有人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點了你的穴道?”
林庭風(fēng)臉色猛地一變,聽懂了她的話外音。
他若應(yīng)了,豈不是告訴眾人,他在軍中勇猛無敵多半都是虛名?
一眼看穿他的顧慮,宋言汐故意問道:“將軍為何不說話?是身上有傷說不出話,還是……”
“宋言汐!”林老夫人咬牙,“你問問誰家的妻子同你這般,對自已的夫君如此咄咄逼人的。你好歹也是永川侯府的嫡女,如此的斤斤計較,一股子市井氣,難怪不討我兒喜……”
林庭風(fēng)厲聲打斷她,“母親,休要胡言!”
宋言汐對上他染了慌亂的眸子,冷笑勾唇,“將軍既不喜我,又為何不愿與我痛快和離,還兩家各自安好。”
“我……”林庭風(fēng)嘴唇動了動,心頭涌起一陣苦澀。
他也不清楚自已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一想到兩人和離后,便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胸口莫名難受的厲害。
若是緣淺,此后半生都未必能再見一面。
他不愿這樣。
宋言汐懶得跟他糾纏,直接道:“若是將軍不愿和離,便寫下一紙休書予我,我也認了,必不會糾纏�!�
“不行!”幾道聲音同時響起。
齊公公和邱夫人等人替宋言汐著急,林老夫人更急。
她一把抓住林庭風(fēng)的手腕,迫切道:“我們絕不休妻!”
又是郡主又是封地,如今還有那么多賞賜,除非他們腦袋讓門給夾了才會休妻。
宋氏她生是將軍府的人,死是將軍府的鬼,她哪兒也別想去!
林庭風(fēng)眸色更復(fù)雜了,沉聲道:“我不休妻�!�
聞言,宋言汐像是如釋重負般,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被這絕美的笑顏晃了眼,林庭風(fēng)忍不住想,她心中到底是有他的位置的,只不過是小女兒心態(tài)鬧鬧脾氣。
等晚一些,他耐著性子哄一哄就是了。
林庭風(fēng)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聽宋言汐笑道:“既如此,那將軍便回去收拾東西吧,我們今晚就走�!�
“走去何處?”
齊公公笑著接話,“瞧將軍這話說的,自然是郡主府呀!”
說著,他佯裝惱怒輕輕打了打自已的嘴,道:“往后可不能喊將軍了,要喊郡馬了�!�
站在他身后的幾個小太監(jiān)齊聲道:“奴才見過郡馬�!�
林庭風(fēng)臉皮抽了抽,道:“齊公公還真是愛說笑,夫人就與本將住在將軍府,哪兒也不去�!�
他看向宋言汐,揚起一抹笑,“郡主府便是再好,也不過是個空宅子,哪里比得上自已府上自在?”
宋言汐垂眸,輕嘆了一口氣,“倒是我為難將軍了�!�
“夫人言重了,你我夫妻之間,哪用得著這么客氣�!绷滞ワL(fēng)松了一口氣。
他死死抓著林老夫人的手腕,生怕她再不分場合胡言亂語,壞了他的事。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宋言汐輕咬下唇,皺著眉頭似乎是內(nèi)心掙扎再三,終于開口道:“將軍重孝是人之常情,可這將軍府,我是一日也住不下去。
日后,煩請將軍代我伺候婆母,好好盡一盡孝道吧!”
扔下這些話,宋言汐轉(zhuǎn)身就走,只留給眾人一個單薄寂寥的背影。
邱夫人眼眶都紅了,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罵道:“一群黑了心肝的東西,你們配不上言汐這么好的姑娘!”
徐夫人搖搖頭,跟人一起扶著她走了。
盯著宋言汐離開的方向,林庭風(fēng)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怎么就……怎么就那么走了?
明明方才還好好的,看那模樣分明已經(jīng)被他說動了,為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