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行�！�
靳丞無奈地起身出門，買了最近的豆?jié){和包子，回來時毫不意外地看到唐措癱在椅子里裝尸體。
“起來吧�！苯⿲嵲谀盟麤]辦法，自己的學生，跪著也要伺候。不過看到唐措吃著自己買的東西，腮幫子鼓鼓的樣子，靳丞還有點該死的成就感。
他一高興，就幫唐措把豆?jié){的吸管都插上了。
“這次的點數(shù)獎勵得挺多，再做幾個副本，我們就可以去E區(qū)了�！苯┑馈�
“F區(qū)升E區(qū)，需要多少點？”唐措問。
“加點和未加點的總數(shù)達到100�！苯┱f著，忽然想起來，“你好像還不知道各區(qū)升級的具體標準？”
唐措聳聳肩，他還是個F區(qū)的菜鳥，知道這些又有什么用。
“升級對于普通玩家來說，其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永夜城雖然是個混亂之地，又沒有太陽，可它有酒館、有百貨公司、甚至還有電影院，有些人習慣了在這里的生活，漸漸麻木了，就不想離開了。他們就像永夜城的低保戶，每個月主動進一次任務墻避免觸發(fā)強制任務，再按要求上繳點數(shù)，幸運的話，就這么一直活著�！�
唐措又想起了他在永夜城碰見的第一個人，張興。
靳丞繼續(xù)道：“拼盡全力往上爬的瞧不起這些渾渾噩噩度日的，而安于現(xiàn)狀的人又覺得那些努力的人很可笑，不明白他們這么努力做任務是為了什么。永夜城一直強調生存，可很少有人明白生存的意義�！�
唐措便問：“你明白了？”
靳丞聳聳肩，他可不是個哲學家，不過他很好奇，叉開腿趴在椅背上，問：“你都來了半個多月了，副本也下了好幾次，怎么都不問我為什么不直接把點數(shù)分給你，好讓你加點？”
唐措反問：“如果你分給我有用，為什么不主動分？”
靳丞：“你這個邏輯真的毫無破綻。”
靳丞不知道該感謝唐措對自己的信任，還是該氣這小混蛋的理直氣壯。他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下，“點數(shù)可以交易，但非副本得來的點數(shù)無法加點，只能在永夜城中使用。用來升級也是可以的，不過越往上副本越難，盲目升級不是件好事�！�
作為教官，靳丞還是希望唐措穩(wěn)扎穩(wěn)打。
“那你呢？”唐措問。
“我？”靳丞眨巴眨巴眼，很無辜，“被罰回F區(qū)的人，之前的點數(shù)可以用，但不能用來升級。想要升級必須得重新賺，這是懲罰�！�
唐措嘬著豆?ji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持續(xù)盯著他。
靳丞跟他四目相對，狹小的房間內沒人說話，靜悄悄的。被他這么盯著，靳丞恍惚間又想起了軍營里的時光，唐措不肯服軟的時候就這么直直地盯著你，跟頭小老虎似的。
特想給他擼毛。
“說吧，又想干什么？”
“沒藥了。”
“你的點數(shù)呢？”
“加完了�！�
靳丞除了給他，好像也沒別的選擇。他當場劃了一百個點過去，再看看自己賬上可憐的幾十個點，突然有種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不過他這么窮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從紅寶石酒館拿到了最新的出獄名單，繆繆太慘了，他什么也沒干，但到現(xiàn)在都沒放出來。據(jù)出獄的人說，典獄長每天跟他們玩游戲，緊張又刺激�！�
“他出來一定第一個找你尋仇。”
“那是你不了解繆繆，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輕舉妄動了。反倒是天志的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就算崇延章不想來，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會甘心�！�
唐措還記得天志的軍師江河，以及那個跟江河明顯意見相左的男人，但他不知道他叫什么。正想著，靳丞便提到了他們。
“不過江河快跟天志掰了。上次跟你對打的那個叫陳柳，天志的元老，本來是崇延章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可后來來了個江河。崇延章越是倚重江河，陳柳的心眼就愈發(fā)的小，矛盾不可調和，崇延章勢必要在他們倆中間選一個。”
唐措略作思忖，道：“他會選陳柳�！�
“沒錯�！苯┪⑿�，“選擇江河，他會得到一個聰明的軍師，但會失去大半個天志。天志的那幫元老比重太大了，哪怕心里知道是陳柳意氣用事，可一旦崇延章放棄陳柳，就必定會遭到反彈。崇延章看著強硬，但他依舊沒有魄力，承擔這個破而后立的損失�！�
聞言，唐措問：“你去紅寶石酒館就打聽了這個？”
靳丞搖頭，他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一絲正色，“你還記得池焰想找的那個小姑娘嗎？有人證實她還被關在牢里，而且跟江河、冷繆在一個牢房。但是很奇怪，她只不過是個患癌癥死亡的十來歲的小姑娘，卻到現(xiàn)在都沒被放出來。典獄長雖然變態(tài)，可不是那么不守規(guī)矩的人。”
唐措蹙眉，“你覺得她有問題？”
靳丞：“不是覺得，是肯定。你在幸運大轉盤的時候救過她，對嗎？”
唐措沒有否認。
靳丞繼續(xù)道：“在永夜城這個地方，恩情是廉價的。我希望你下次見到她的時候，盡量謹慎一點，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老人和孩子最可怕�！�
唐措默然。他其實已經(jīng)不記得那小姑娘的臉了，只記得她的光頭，或許一開始他對她的判斷就出現(xiàn)了錯誤。
仔細回想，那小姑娘的病號服上好像沾著幾滴血。
可無論后續(xù)如何，都是還沒有發(fā)生的事情，唐措慣不會為了這種事發(fā)愁。隨手把空了的豆?jié){扔進垃圾桶，他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唰�！睒窍碌暮谑L街還如先前一樣。
靳丞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往下望著，“說起來，我還打聽了一件事�！�
唐措偏頭，“什么？”
靳丞放松下來，抱臂靠在窗沿，“月隱之國啊。這破連環(huán)副本的情報花了我上百個點，發(fā)現(xiàn)以前還真有人做過�！�
“誰？”
“林硯東。”
唐措搜尋記憶中的內容，花了幾秒將他對上號，“瘋子苗七的老大？”
靳丞點頭，“老人和孩子最可怕，這個老人指的就是林硯東。不過他跟一般的老人不一樣，我說他老，只是因為他進入永夜城的時間很早，在A區(qū)很少能見到比他資歷更老的人了�！�
“他究竟什么時候死的？”
“49年以前�！�
1949到2019，整整七十年過去了，竟還有人待在永夜城嗎？唐措有點驚訝，也有點好奇這個舊時代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
靳丞繼續(xù)道：“林硯東觸發(fā)任務的方式似乎跟你不一樣，他的不是連環(huán)副本，而是單一任務。不過情報說他那里有一個從副本里帶出來的東西，我們或許可以去會一會他。這個連環(huán)副本太大了，越往后肯定越難打。”
唐措沒有意見，便都聽他的。
其實他到現(xiàn)在還有點陷在副本的劇情里，因為副本里的人都太真實了，真實得仿佛與樓下的那些玩家沒有什么不同。
“你覺得蘭斯洛特和西奧多的死，會跟巴茲有關嗎？”他忽然問。
“誰知道呢�！苯┞柭柤�，余光瞥著唐措后腦勺上用水壓下去之后又再度翹起來的不屈的頭毛，終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末了，他還點評一句，“下次你該吹干頭發(fā)再睡。”
唐措黑著臉，“我沒有吹風機�！�
靳丞：“給你買還不行嗎？”
唐措：“那你可以把手放下來了�！�
靳丞：“哦�！�
靳丞的心情忽然有點微妙。
第55章
養(yǎng)生達人
唐措和靳丞沒急著去找林硯東，反正短時間內兩人不打算再開連環(huán)副本，這事兒可以先放一放。
目前靳丞回到東十字街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所以這里相對太平，不一會兒，聞曉銘得到紅寶石酒館的通知，背著包裹來F區(qū)送溫暖了。
雙方就在紅寶石酒館見面。
“老大你回來得可真巧，再晚一些我就要被莉莉拉著去下副本了�！甭剷糟戇�是戴著漁夫帽穿著人字拖，一頭褪了色的粉毛配耳環(huán)，背著大包裹的樣子像是個行走在時尚前沿的流動小攤販，地攤一收明天就要去巴黎時裝周。
“莉莉絲還好嗎？”靳丞問。
“她好著呢，天天在家里敷面膜。對了老大，她還讓我給你帶了幾片，有美白的還有保濕的，你要哪個？還有衣服，都是新款�！�
唐措原本還在想那位總是出現(xiàn)在兩人對話中的第三人到底是叫莉莉，還是叫莉莉絲，聽了聞曉銘的話，覺得名字不重要了。
他看向靳丞——你們這個組合，是美妝區(qū)的嗎？
靳丞挑眉，“你可別這幅表情，你以為等你以后見到她，會逃得了敷面膜的命運嗎？我看你這頭發(fā)也得燙一下，錫紙燙就挺適合你的，去去你那一臉的正氣�！�
聞曉銘：“我覺得可以哦�！�
唐措：“……”
我覺得不可以。
唐措不喜歡拾掇自己的頭發(fā)，對他來說剪得清爽一些就可以了，弄發(fā)型太麻煩。他也不是很想在這里跟靳丞和聞曉銘討論美妝話題，那太超出他的知識范疇了。
好在靳丞放過了他，轉而跟聞曉銘打聽起A區(qū)的近況。
聞曉銘事無巨細地說了一堆，但都是些小事，總體太平。末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說：“我想起來，昨天去游戲大廳的時候，聽B區(qū)的人說歐皇好像要進軍A區(qū)了。”
那位B區(qū)吃瓜群眾的原話是——“歐皇不愧是歐皇，A區(qū)的各位坐牢的坐牢，被罰回F區(qū)的罰回F區(qū)，剩下的都是像林硯東那樣不經(jīng)常搞事的，A區(qū)大和諧��！他在這時候去A區(qū)，順風順水，等到靳丞那個黑名單狂魔回去，他都站穩(wěn)腳跟了，簡直66666！”
歐皇余一一為什么會在烏鴉先生的黑名單上，一直是永夜城未解之謎。以他這樣逆天的運氣，分明是鴉選之子才對。
聞曉銘實話實說，“我有點想跟他做朋友�！�
靳丞挑眉，“那天他也在東十字街外面晃悠呢，他想殺我，你想跟他做朋友？”
“那他不是最后走了嗎，沒有出手啊，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做朋友的機會的，老大你說對不對？我們團人品太差啦，急需中和一下�！�
“你說什么差？”
聞曉銘立刻閉緊嘴巴，乖巧搖頭。
他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想什么就要說出來，可這也是事實啊。他們團，一共就幾個人，老大是黑名單第一就算了，板上釘釘?shù)男鲁蓡T唐措也在黑名單的路上一去不復返，莉莉那個暗黑女魔頭就更不用說了，憑他一個小小的后勤保障人員，真的帶不動。
他前段時間見過唐措后，甚至異想天開到想要打造一個好運模擬器，類似好運buff套在頭上，但毫無意外地宣告失敗。
不過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成功的，這是來自裝備大師的自信。
臨別前，靳丞叮囑道：“你找機會去見一見林硯東，告訴他，我有事找他。但具體什么事得等到見了面才能說。”
聞曉銘點頭應下，隨即打道回府。
唐措和靳丞就帶著大包裹回東十字街。兩人沒刻意遮掩，走得大大方方又很隨意，于是不一會兒，大家就都知道他倆回來了。
放完東西，兩人又去了趟百貨大樓，因為靳丞要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給唐措買吹風機。
永夜城的百貨大樓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你不光能在這里買到各類生活用品、牛羊生鮮，還能看到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服務。
比如捏臉�；ㄙM價格不一的點數(shù)，就可以讓技師在線整容。雖說通過魅力加點也可以讓人重獲青春，可它畢竟不會讓一個丑八怪直接變成大美人，而永夜城的捏臉服務可以。
唐措略顯好奇地看了一眼廣告牌上的標語——永夜城微整，您最佳的選擇。
再看價格，雙眼皮十二個點、墊鼻子十八個點，最貴的是禿頭克星“拯救發(fā)際線”，竟然要三十八個點。
太黑了。
除此之外還有長得像巨型雞蛋一樣的造夢機。
唐措以前在商場見過類似的設備，叫做VR體驗機，顧客戴著VR眼鏡坐上去就行。但這個造夢機給人看的顯然不是普通的VR影像，而且這造夢機前排的隊伍是最長的。
“他們在看什么？”唐措問。
“在做夢啊�！苯┍П劭吭谥由希抗庥纳�，“這臺機器能給你編織一個你還活在現(xiàn)實世界的美夢，在夢里面，你或許還能實現(xiàn)生前的愿望，走上人生巔峰�！�
唐措明白了。
造夢機就像一個逃避現(xiàn)實的港灣，吸引著一個又一個人來到這里，越是沉浸在夢中，就越是難以面對現(xiàn)實，而后繼續(xù)沉淪，惡性循環(huán)。
一次造夢需要十個點，當玩家把點數(shù)都慢慢投進去，他們離崩潰邊緣也就不遠了。
可現(xiàn)場排隊的人依舊很多，甚至已經(jīng)拐過了彎。
忽然間，唐措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略略挑眉，給靳丞使了個眼色。靳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決勝魔鬼城》中的那個1號，排在隊伍的中段。
1號是觸發(fā)了強制任務被送進副本的，一直試圖讓別人救他，最后留在第二關卡自暴自棄。結果天降狗屎運，第三關卡又繞回了第二關卡的場地，差點被他撿漏。
在造夢機的隊伍里看到1號，靳丞一點兒都不意外。
距離《決勝魔鬼城》已經(jīng)過去十幾天，或許再有個十幾天，1號還是會因為逃避現(xiàn)實，被系統(tǒng)強制送進副本。
他這次能不能活下來，就很難說了。
“走吧。”靳丞曾搭救過1號，可他顯然并不想自救，靳丞便也沒那個圣心再去普照他。他跟唐措繼續(xù)慢悠悠地往樓上走，不多會兒就到了二樓。
兩人站在岔路口停下掃了一眼，一個往右走，一個往左走，各自的目標都非常明確。
“你去哪兒呢？”靳丞回過身，無奈。
“買巧克力。”唐措道。
“你不能跟我一起買完吹風機再去買別的嗎？”
“哦�！�
唐措轉身，又走回靳丞身邊，雙手全程插在風衣口袋里，神情高冷，又酷又瀟灑。逛超市對于他來說其實是件比較陌生的事情，他十八歲就入伍，退伍之后又熱衷網(wǎng)購，實在不行就去樓下小賣部解決，很少進大型超市。
仔細想想，他每次跟別人一塊兒逛超市，這個別人好像都是靳丞。
靳丞不知道這個，但他多少知道唐措的過去。正好看見前面有輛空著的手推車，他便伸手將他往唐措身前一推，“替我推著�！�
唐措微微歪頭：“？”
靳丞順手從貨架上拿下幾個杯墊放進推車里，而后是一個玻璃瓶、一把刷子、還有一堆動物造型的可愛掛鉤。
唐措在后面默默地給他推車，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沒什么想買的。他簡直不知道靳丞這旺盛的購物欲是從何而來，但他也不想發(fā)表評論，直到——
靳丞買了一個養(yǎng)生壺。
“我不要這個東西�！碧拼胝f得斬釘截鐵。
“誰說是給你買的，這是我自己的�！苯┡吭谕栖嚨牧硪活^，好笑地看著他，末了又話鋒一轉，“我買了，煮給你吃�！�
“我拒絕�！�
“拒絕無效�！�
靳丞，一個自己從不養(yǎng)生但要強迫別人養(yǎng)生的養(yǎng)生達人。
雙方在電器區(qū)就這么杠上了，靳丞非要買，唐措非不要，兩個長腿高個大帥哥杵在那兒，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最終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還是以唐措的妥協(xié)告終，因為誰掏錢誰是大爺。
靳丞覺得唐措此刻的神情特別有趣，就像一只明明很兇狠的小老虎擺出了一張厭世臉，放棄抵抗當起了貓。
等你摸上去，說不定他又撓你一爪子。
超兇的。
想著想著，靳丞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勾起。唐措瞥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個人真的怪怪的，一定又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他便推著車先走了。
靳丞優(yōu)哉游哉地跟在后面，看著唐措的背影，慢慢的、慢慢的，心里那點微妙在擴大。
一個小時后，兩人拎著兩個大袋子滿載而歸。
唐措買到了很多巧克力豆，稍稍沖淡了養(yǎng)生壺帶來的抑郁心情。回去的路上又吃了酸辣粉，酸酸辣辣的感覺使人開胃也使人心情愉悅。
回到房間，唐措剛進門，門口的鈴鐺忽然響了。
“叮！”
“您有一個快遞，請注意查收！”
聞言，唐措不禁想起上次那坑爹的快遞費，著實不太想再被坑一次�？蛇@次，這事兒被靳丞知道了，靳丞挺好奇，“誰給你寄東西了？”
唐措面無表情，“可能是我的仇人給我寄刀片�！�
靳丞報以微笑。
你這招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