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導(dǎo)演學(xué)著她的樣子，也做了個托腮的動作，“你這什么意思？”
“我下巴脫臼了，托著不行嗎�！�
“那你可太幸運了，我有祖?zhèn)鞯恼峭颇檬址��！?br />
“滾。”徐樂陶踹了腳他椅子，“別老摸摸搜搜的占我便宜�！�
導(dǎo)演：“不就去還個錢嘛，整得跟要出嫁了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習(xí)結(jié)束，徐樂陶對著小鏡子梳了梳劉海，又涂了點潤唇膏，捯飭完按捺住激動，揣著自己的粉色錢包走向第二組。
一個平時就嘴賤的男生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嘴碎地說：“又來一個主動貼上去的，幫你們男神算算，這都是第幾個呢�！�
“姚瑋川你是嫉妒吧�！彼赃叺呐偷�。
姚瑋川一條腿橫在過道上，跟個多動癥患兒似的，頗有節(jié)奏地抖動著，“你是不是也想貼上去啊。”
女生叫盧嫣然，此時漲紅了臉，罵道：“神經(jīng)病�！�
廊風(fēng)吹進教室，吹起窗邊的藍色窗簾，零碎的陽光搖曳擺動。
徐樂陶的心也跟著輕輕搖曳。
江樊宇正趴桌上睡覺，不光他，他前后都是趴倒姿勢。
程池也倒沒睡，垂著眼睫低頭擺弄魔方。
指節(jié)修長，腕骨突出，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在這個年齡段毛糙邋遢的男生中顯得十分惹眼。
徐樂陶站定，笑瞇瞇地說：“我來還班費�！�
程池也手一頓，抬起頭，對上了女孩抹得油光锃亮的嘴唇，那瞬間的視覺沖擊絕對不小，視線上移，是一雙干凈耿直的眼睛。
很快他錯開視線，胳膊肘撞了撞睡正香的江樊宇，“有人找�！�
江樊宇揉揉睡得發(fā)紅的眼睛，怔愣地看著徐樂陶。
徐樂陶輕輕將百元大鈔輕輕擺到他桌上，“還你錢，謝謝。”
“不客氣。”江樊宇打了個哈欠，稍微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剛分班不到一個月，許多同學(xué)還處在互相識臉不識名的階段。
“我叫徐樂陶。”
“桃花的桃？”
“不是，是讀書之樂樂陶陶�！币娝荒樏曰�，徐樂陶繼而補充道，“就是陶淵明的陶。”
“你這名字挺好聽。”
徐樂陶裝作很靦腆的樣子，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江樊宇�！�
“凡爾賽的凡嗎？”
“當(dāng)然不是！”江樊宇在演算紙上刷刷幾筆寫下名字，動作瀟灑奔放，行云如流水，屈指一扣，“這我名字。”
徐樂陶觀他一副書法家做派，以為能寫出個什么花來，眼睛掃過去，媽呀，這字是真丑：“哇，你名字里的意境好獨特啊。”
江樊宇心想我這名字能有什么意境，正要請教一二，轉(zhuǎn)眼小姑娘就拋棄了他，轉(zhuǎn)向程池也，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那你呢，你叫什么？”
程池也掀了掀眼皮，沒什么情緒地說：“程池也�！�
徐樂陶嘴巴快過腦子：“你名字真好聽，是我聽過最有意境的名字�！�
江樊宇：“……”
程池也哂笑了下。
空氣里只剩下魔方飛速轉(zhuǎn)動的聲音。
差不多二十秒之后。
“嗒——”最后一步完成，魔方六面同色。
程池也瞥了眼手機上的計時軟件，還算滿意，懶懶散散靠向椅背瞧著徐樂陶，一時興起：“什么意境？”
已經(jīng)過了變聲期，少年的聲音質(zhì)地偏沉，有種金屬的冰冷質(zhì)感。
江樊宇“哎喲”了聲，笑著打趣：“你行行好，別禍害小姑娘了行嗎�！�
徐樂陶臉蛋微微漲紅，挺不好意思的，更多是欣喜，被人和程池也放一塊調(diào)侃男女關(guān)系，這是頭一次。
她答不上來，有點懊悔自己剛才的口無遮攔了。
江樊宇替她解圍：“人小姑娘就是客套一下，你還當(dāng)真了。”
程池也百無聊賴地笑笑，眉眼間盡是涼薄，抬眸看她一眼：“還不走？”
徐樂陶愣愣的：“�。俊�
下一秒上課鈴就響了。
百獸歸巢，教室里一時鬧哄哄。
徐樂陶收了心緒，沖他擺了擺手，“那我走啦�！�
瞅著徐樂陶背影，江樊宇攤開下節(jié)課要用的課本，學(xué)著她的樣兒，也擺了擺手，“這姑娘看著挺乖啊，還特別懂禮貌，就是臉皮太薄了，剛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
“臉皮薄？”程池也有些好笑地重復(fù)，“滿嘴跑火車，也就你當(dāng)真了。”
江樊宇像沒聽見，自顧自地說：“長得還挺好看，是吧�！�
“還行�！狈笱艿貌荒茉俜笱艿恼Z氣。
“呵，您眼光真高�！�
第一節(jié)課是老王的課，老王頭身比例嚴重失調(diào)，腦袋能頂正常人一個半大，聰明無邊，常年揣一泡著枸杞的玻璃茶杯，是他們的數(shù)學(xué)老師兼班主任。
“這次月考呢，咱們班考得還行。”
底下一陣嘩然。
老王用講臺上的超大號三角尺拍了拍講臺面，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先別急著驕傲，我話還沒說完呢，就是總分比較平，高分段的不多。說到這兒，我要表揚下咱班的程池也和高赫兩位同學(xué)，他倆的學(xué)校排名分別是第一和第四……”
“砰——”前門忽然被推開。
一男生站在門口，大高個子聳著肩，站沒站相，校服拉鏈也沒拉，滿臉的無所謂，從頭到腳都透著股“老子天下第一帥”的氣息。
“上課還遲到�！崩贤跖伺�，“趕緊回你座位去。”
天下第一帥自以為很酷地走到了座位上——他座位就在程池也后面。
“這二百五誰��？”徐樂陶問。
“我靠，胯哥你都不認識啊�！睂�(dǎo)演一副看原始人進城的表情，“誒你嘴怎么冒油了？”
“管得著嗎，挑重點說。”
于是，在導(dǎo)演聲情并茂的描述中，徐樂陶皺著眉頭聽完了這位胯哥的出圈事跡。
胯哥原名“姜浩然”，半年前，他還不叫胯哥。
有次做廣播體操，這家伙把自己大胯給踢閃了，疼得嗷嗷叫喚，給班主任嚇得夠嗆，后來去醫(yī)院一檢查，發(fā)現(xiàn)是胯骨扭傷，在家靜養(yǎng)了半個月。
當(dāng)時目睹了這場事故的同學(xué)心想，“還有這等好事兒？”遂紛紛效仿。學(xué)校不得不出臺了新的安全注意事項：“做踢腿運動時，請同學(xué)們務(wù)必保護好自己的胯�！�
就這樣，胯哥一踢成名，成了載入校史的名人。
胯哥長在紅旗下，沒經(jīng)歷過挫折，自我感覺特別良好，覺得自己閃胯的那一瞬間，足可以媲美射日的后羿。他的小弟們?yōu)榱四茏尨蟾绺吲d，連夜為大哥編輯了百度百科——“姜浩然，字大胯，號踢腿居士。”
后來，同學(xué)們漸漸管他叫“姜大胯”。
這絕對不是校園霸凌，因為他本人對“姜大胯”這個稱呼十分滿意，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真沒想到，這年頭當(dāng)小弟還得會編輯百度百科。”徐樂陶低著脖子偷吃東西，“我看他干脆叫后羿得了，封個射日大使，給他發(fā)配到非洲和親去�！�
導(dǎo)演笑她天真：“別怪我沒提醒你，胯哥可從不憐香惜玉，小心他揍你。”
“踢腿都能閃著胯，他能揍得了誰。”
“那是個意外�！睂�(dǎo)演納悶，“胯哥坐程池也后面，你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他嗎？”
“光顧著看程池也了，誰有空去看個二百五。”
姜大胯敞著兩條腿坐在椅子上，眼神不懷好意地盯著程池也，半晌，不屑地“嗤”了一聲：“裝�！�
作為他同桌兼小弟的孫澤洋最能體會大哥的這番心境，小青梅“準女友”跑去跟程池也告白，還鬧得人盡皆知，能不鬧心嘛。
下課鈴響，老王也正好講完了這次月考的試卷，端著枸杞泡茶的玻璃杯走出教室。
教室里漸漸喧嘩了起來。
孫澤洋踢了下江樊宇的椅子，惹得對方不爽地轉(zhuǎn)過身，“干嘛？”
“物理作業(yè)借我抄抄。”孫澤洋嬉皮笑臉的。
“沒寫�！�
“不會吧�！睂O澤洋陰陽怪氣道，“跟全校第一的學(xué)霸當(dāng)同桌，我還以為也是個學(xué)霸呢�！�
程池也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極其平淡的眼神，不算警告，也沒有丁點譏諷，但就是莫名叫人膽顫。
孫澤洋立馬像癟了氣的皮球，剛才嘚瑟的氣焰盡數(shù)熄滅。
他到底還是有些畏懼程池也，倒不是因為這位大佬家世如何牛逼、成績?nèi)绾蝺?yōu)異，而是打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種直覺。
——他始終覺得程池也這人骨子里很拽很冷，氣場也特別具有壓迫性，但凡惹了他，下場一定很慘。
“寫屁啊，不寫能死？”姜大胯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
孫澤洋兄唱弟隨：“沒在怕的，頂多就挨汪老頭一頓呲。”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忽然發(fā)現(xiàn)了沖他們這邊張望的徐樂陶。
靠，這都第幾次了，一點都不知道害臊。
“胯哥。”孫澤洋拍了拍姜大胯的肩膀，“那女生又在偷看你了�！�
4
第
4
章
◎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姜大胯不情不愿地瞥去一眼，要不是孫澤洋隔三差五撞破這姑娘的小心思，他到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
細看之下，這女生長得眉清目秀，皮膚也白，模樣確實不錯，就是笑起來……
怎么說呢。
缺點端莊和矜持，不夠淑女。
“你確定是在看我？”姜大胯覺著角度有點偏。
孫澤洋相當(dāng)肯定：“那當(dāng)然，不然她在看誰�！�
姜大胯–下巴一挑，指著前桌的程池也：“有沒有可能是在看他？”
孫澤洋“嘖”了下嘴，拍拍他大哥的背，苦口婆心道：“怎么可能，就這女生吧，我觀察她很久了，特別虎，說話嗓門又大，上課還老偷吃東西，跟程池也的氣質(zhì)完全不搭，還是跟胯哥你比較搭。你倆站一塊，就好比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馬屁拍得不錯，下次不要再拍了�！苯罂柁哿宿圩约喊腴L不短的劉海，若有所思道，“那她好像有點斜眼，我總感覺角度偏了。”
“但她皮膚白啊，所謂一白遮三丑，區(qū)區(qū)斜眼算得了什么�！�
姜大胯被說服，心滿意足地笑笑。
＊
下午第三節(jié)體育課。
解散后，自由活動。
籃球場幾乎成了大高個子們的領(lǐng)地，十月里，溫度殘存余熱，他們脫去礙事的運動服外套，單著一件速干體恤，剛熱完身，場上已經(jīng)打得熱火朝天。
程池也此刻就穿了件黑色體恤，額前還系著發(fā)帶，估計是打中鋒，徐樂陶看不太懂，就看見他左右換手運球，動作流暢嫻熟。
幾個人圍追堵截，想搶他手里的球。
那位赫赫有名的胯哥也在其中。
周圍觀眾還不少，有男有女，嘰嘰喳喳地聊著天，人堆里偶爾飄來幾句“臥槽好帥”，“好他媽傻逼啊”，“那小子會不會玩啊”……
“陶兒！”熟悉奔放的嗓門震得徐樂陶暫時忘卻了紅塵情愛。
十幾米外奔過來一位扎著大光明高馬尾的女孩，跟徐樂陶差不多高，臉蛋更瘦一些，清冷掛的，但只要一張口，就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兒。
她老遠沖上來，一把摟住徐樂陶脖子，“看什么呢，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來人叫陳西瑞。
她，徐樂陶，還有導(dǎo)演，以前是初中同學(xué)，三人因為“志趣相投”，走得比較近，后來經(jīng)常約出去一起玩，玩著玩著就成了好朋友。
陳西瑞這次文理分班，被分到了高二七班，也是個理科班。
七班的體育課恰好跟三班安排在同一節(jié)。
徐樂陶被她巨大的沖擊力摟得腦袋一晃。
陳西瑞四處張望了圈：“涂導(dǎo)呢？咋沒看見他人？”
“剛還在呢，估計躥哪兒上大號了吧。”
“懶驢上磨屎尿多�！�
徐樂陶拉著陳西瑞的手，坐到籃球場邊的臺階上，一邊吹著風(fēng)，一邊賞風(fēng)景。
“天氣真好，這天就適合看帥哥打藍球，他們可勁兒打，咱倆坐這兒免費看。”
“一群爭奇斗艷的公孔雀，蹦跶那么老高，還不是為了吸引我們這些美少女的注意�！�
公孔雀……徐樂陶噗嗤一笑。
言歸正傳，陳西瑞問她晚飯怎么解決。
徐樂陶一眨不眨地盯著籃球場上的程池也，“隨便，哪家不忙就去哪家�！�
“行，我也懶得排隊�！标愇魅饛澭阉缮⒌男瑤Ы壘o了些，炫耀似的點了點腳尖，“陶兒，看我新買的小白鞋，好不好看？”
徐樂陶低頭一瞅：“好看�！�
“就是容易臟�！标愇魅鹂此窕陜簺]了，循著視線找去，“我說你怎么一聲不響的，原來是看他啊�！�
徐樂陶貼她耳邊，說起女生間的悄悄話：“我上午還跟他說了好多話。”
“都說什么呢？”
徐樂陶一字不落跟她描述了遍。
陳西瑞無語：“出息，這算哪門子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倆發(fā)生了啥故事�！�
徐樂陶沒泄氣：“慢慢來嘛。”
“我感覺懸，程池也的眼光看著就很挑剔�！�
“我也不差啊�！�
陳西瑞捏了捏她帶點嬰兒肥的臉，“我們陶兒最美了�！�
臺階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個女生，不是三班，也不是七班的，正抱著胳膊旁若無人地聊天，嘴碎得厲害，酸味兒特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