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許是因為精神已經(jīng)不正常,麻醉對我并不起效。
我在手術(shù)過程中醒來。
手術(shù)刀,探照燈,白布……
夢魘都變成了現(xiàn)實。
不過,這次開膛破肚的人是我。
一顆腎正往我肚里塞。
短時間內(nèi)能匹配到腎源,肯定是沈逸的!
我本能地抗拒,眼中噙滿淚水。
沈逸要我的命,那就給他好了。
何必多此一舉。
他給的東西,我不想要,更不敢要。
手術(shù)室的醫(yī)生都被嚇到了。
院長卻重重地點頭。
手術(shù)繼續(xù)。
我絕望地扭過頭。
心臟停跳。
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
屋外,沈逸淚流滿面。
那個纏著他不放的姑娘,竟然厭惡他到了這種程度。
寧愿死,都不愿意用他的腎。
他第一次意識到我不是他的所有物。
至少,死亡這件事,他無法替我做主。
眾目睽睽之下,他直直跪下。
"救救秦施,我知道錯了,我什么都答應你……"
"不要再踏進我的醫(yī)院半步!"
院長轉(zhuǎn)身跑進手術(shù)室。
手在發(fā)抖,冷汗直冒:
"別怪師傅狠心,這孽緣必須斬斷。"
手術(shù)室外,律師離開,他一人執(zhí)拗地跪著。
淚水砸下,打濕膝蓋。
紅燈亮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能卑微到這種程度。
他堅定的心開始動搖。
可他舍不得放手。
兩天后,我醒來。
院長把爹的遺書交給我。
我的身體里是爹留下的兩顆腎。
信紙的最后一行寫著:
"爸爸不怪你,這是最后能為你做的了,保護好自己。"
我合上信。
眸子里沒有半點情緒,干凈得像三歲小孩。
院長突然就哭了。
我輕聲安慰:
"我沒傻,只是看開了。"
因為精神問題,我被困在了醫(yī)院。
任何非治療的事項,都需要沈逸簽字同意。
我只有一個病房的私人空間。
養(yǎng)病期間,我整天在窗戶邊練習剪紙。
笨拙地拿剪刀,高興地剪碎紙。
在護士眼里,我和其他精神病患者無異。
唯有院長知道,我在漸漸走出往日陰霾。
從抵觸到熟悉,一點點重拾信心。
救不了父母,我可以救更多人。
幾天后,林曉曉在海里意外淹死。
尸體甚至沒來得及拉回醫(yī)院,就被草草火化。
林家連夜把骨灰?guī)Щ亓藝狻?br />
這邊,沈逸每天給我寄信。
"小施,我錯了,我把林曉曉的命賠給你,她死得很慘,腸子肚子流了一地。"
"你的病好些了嗎?我常常在夜里夢到你,有時我感覺你就睡在我身側(cè)。"
"這是我親手摘的玫瑰,我怕你覺得白玫瑰太單調(diào),就涂上了我的血,獨一無二的漸變色。"
"我把那只小狗挖出來了,只是它不吃不喝,和你一樣在生我的氣嗎?"
"把腎臟拿出來給你看,你能想起我嗎?"
"醫(yī)生說我病了,你會來看我嗎?我的葬禮你會來參加嗎?"
……
他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
我知道時候到了。
該出院了。
出院當天,沈逸沉寂許久的心,漾起波瀾。
他反復確認西裝是否合身,領帶的花色我是否喜歡。
口中不斷說著同一句話:
"什么也無法把我們分開。"
沈母欣慰地抹著淚,
"逸兒終于恢復正常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沒聽見他說話了。只要那個秦施能讓我兒子開心,我就認了她這個兒媳婦。"
隨行的醫(yī)生沉著臉提醒:
"你確定對方會答應求婚嗎?"
"我們實在不建議沈總現(xiàn)在去見秦小姐,留著一絲念想,便能撐著活下去,可一旦幻想破滅,沈逸的痛苦只會千百倍增加。"
"到那時,萬念俱灰,他往后要靠什么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