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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我已離開軍營,身在京城大將軍府中。
聽下人說,慕容川對我格外上心。
不但請來太醫(yī)每日療傷,連煎藥喂藥,都親力親為。
昏迷的這些時日里,他守在床邊衣不解帶。
想起從前少年時,每次我生了病,他也是這樣寸步不離地照顧。
往事歷歷在目,仿佛昨天。
我閉著眼睛不敢醒來,生怕看到慕容川深邃的眸子。
更怕他問起換命之事。
因為我比誰都清楚,天煞孤星命格之人,不僅擺脫不掉厄運的糾纏,就連身邊的親友,也會災(zāi)劫連連。
當初為救慕容川,我不惜用心頭血為誓,以命換命。
如今他位極人臣,我又怎能給他帶來禍患?
將軍府再大,卻到底容不下一個我。
這日,趁慕容川上朝的機會,我支開左右,悄然離府。
本以為只要避開大將軍府的兵丁,便能安然離去,不料在碼頭等船時遭遇不測。
來路不明的黑衣人一路尾隨,此刻亮出屠刀,只為取我性命。
無處可躲,我只能硬著頭皮跳入水中,被洶涌的江水裹挾向下游。
我不會游泳,強烈的窒息感讓我以為,這次死定了。
掌管命運的神卻在此刻開了小差。
我竟然活了下來。
換命后,我始終被厄運纏繞,沒有一日不受煎熬。
被漁民所救的這些日子,卻是五年來難得的平靜時光。
擔心連累他們,我落腳在遠離漁村的破廟里。
可即便故意疏遠,他們還是時常將食物和舊衣,專程放在廟門外。
時間久了,甚至有膽大的孩童,跑來破廟找我玩。
對村人們來說,我不是奴隸,不是軍妓。
只是外鄉(xiāng)來的啞姑。
他們不求回報,只是慷慨地給予我最淳樸的善意。
像是在風雪中迷途的人,偶然遇見一堆篝火,我早已冷下的心漸漸卸下防備。
就在我以為,遠離漁村便能避免厄運,保他們平安時。
現(xiàn)實又一次狠狠將我背刺。
那晚,凄厲的哭喊聲劃破長夜,漁村男女老少盡數(shù)倒在屠刀之下。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這片遠離京城的世外桃源,轉(zhuǎn)瞬間化作一片焦土。
我赤紅著眼,看到了那個比厄運更可怕的人。
長公主一襲白裙不染纖塵,坐在轎輦上輕輕撥弄護甲。
"這些賤骨頭就是犟,本宮分明說得清清楚楚,只要交待出你的下落就能活命,可他們偏偏都不肯說,真是討厭。"
我目眥欲裂,用盡全力無聲地嘶吼。
趁侍衛(wèi)不備,我瘋狂地朝她的轎輦撲去,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
她要殺我虐我,盡管沖我來!漁村百姓做錯了什么!憑什么任由她殺戮!
不等近前,腳上的鎖鏈被死死拉住,我像只瘋獸,徒勞地撲倒在地。
長公主依舊高貴端莊,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笑得像朵危險又魅惑的罌粟花。
"上次在碼頭,被你僥幸逃脫,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這賤奴,又怎么逃得出本宮的手掌心?"
"要怪就怪,川哥哥對你這賤人念念不忘,本宮便要他親眼看著你如何慘死,徹底斷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