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沒有一起嘲笑他們的日子過得一地雞毛。
對陶夢澤,于理,我應當也像其他人一樣,慶祝昔日仇人終于得到報應,可于情,我卻同情她。
她做了小三固然應當懲罰,卻絕不應該被困在婚姻里,成為任人發(fā)泄毆打的對象。
我不原諒她,她應當受到譴責,可她現(xiàn)在的處境讓我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血液濡濕我裙角的夜晚。
捫心自問,同樣是經(jīng)受過家庭暴力的人,我永遠做不到坦然嘲笑她。
至于洛謹言,從我下定決心離婚時,就已經(jīng)剝落了愛的濾鏡,窺見他自大傲慢的本相。
他現(xiàn)在承受的都是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
于是這個話題被輕飄飄的帶過了,畢竟眼前高興的事還有很多,何必糾結于一對人渣夫婦。
再幾年后,傳到我耳朵里的,居然是洛謹言的死訊。
陶夢澤實在受不了他日日毆打折磨,于是她想到當初我的話,才恍然大悟,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
她費勁心力搶來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爛貨。
現(xiàn)實不給她后悔的機會,但她仍舊可以逃離。所以她卷了洛謹言的大半身家,不知跑去了哪里,徹底與痛苦的源頭做了切割。
洛謹言失去了唯一的撒氣包,變得越來越陰郁。
他開始越來越懷念我的好,懷念我們還在一起的生活。
他嘗試著對身邊的人傾訴有多么愛我、多么想念我,可得到的無一例外,全是嘲弄。
他說,陶夢澤就是個臭婊子,小三上位了也不安分,跟野男人跑了。
他說,他后悔那樣對待吳念卿,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
世上沒有后悔藥。
痛苦和內疚撕扯著洛謹言,讓他神經(jīng)質起來,再也不復之前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
更恐怖的是,洛謹言的臉盲癥因此加重了。
沒有我和陶夢澤,他又回歸了噩夢般的生活。
所有人的臉在他的眼前恍若一張張白板。
他每天漂浮在白板的人潮中,努力試圖分辨出熟悉的臉,卻徒勞無功。
他也曾試圖在地鐵站、在商場去找能看見臉的人,可無論找了多久都只會無功而返。最終,他麻木的被淹沒在了人流里,明明身處鬧市,卻只覺得窒息。
公司、家里,重復兩點一線的生活,他拖著疲憊的身軀穿行在白板的海洋中,忙碌也未能驅散他心中的不安和孤獨。
他甚至開始反省,自己不應該下那么重的手,至少陶夢澤留在身邊還是個伴。
他也去過相親,有姑娘念在他收入不錯,不顧他的前科劣跡來相看,可他面對著那張千人一面的臉卻只想作嘔。
洛謹言的精神越來越差,就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鳥,怎么都逃不出那一張張一模一樣的臉,絕望將他折磨的形銷骨立。
終于在某天傍晚,他下定了決心,吞下一大把藥片,奔向了永恒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