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明月
"a蕭瑾安聞言朝燈下走去,斂秋在那處等她。
“公主要見你�!�
她張了張嘴,自知無法推脫,斂秋囑咐了其他宮人幾句,帶著她離開了。
與那襲水青,又一次背道而馳。
追風(fēng)受了她的指令,守在欽天臺中,需一個時辰后才有機(jī)會回來。
蕭瑾安不知者無畏,坦然隨斂秋步入一間小院。
她與月霞公主素昧平生,為何會想要見她?莫不是得了孟妃的什么指示,來給她找麻煩?
前面兩名領(lǐng)路的宮女,身后還有兩個粗使嬤嬤。
蕭瑾安壓在心頭的不安,怕是來者不善。
若自己出了什么事,瑾禾怎么辦?李樓風(fēng)回來后,會不會怨她?
這些念頭只來得及在她腦海中冒個尖,回廊便轉(zhuǎn)到了盡頭,步入小院,她終于看清了那天遠(yuǎn)遠(yuǎn)望見的月霞。
公主公主,怎么說也是皇帝挑美人生下來的,只要皇帝自己不拉胯,公主怎么長都是好看的。
五官上月霞長得更像孟妃,不說話時那股沉穩(wěn)的氣質(zhì),則更像皇帝。
比如此刻她背對著蕭瑾安,硬是撐出了幾分風(fēng)雨欲來的壓迫感。
可惜蕭瑾安連高懷淵那樣的瘋子都不怕,她這點初出茅廬的威壓也就跟鬧著玩似的,只讓她看出了公主脾氣不好,不是很高興。
完了,又是一個刺頭。
蕭瑾安在心底嘆氣,面上不顯,欠身把禮數(shù)周全了:“奴婢蕭瑾安,參見公主殿下�!�
月霞冷眼回身,兩步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什么絕色,把李樓風(fēng)迷得神魂顛倒�!�
李樓風(fēng)?關(guān)他什么事?
她掐著自己的下巴,指甲陷進(jìn)肉里,很快見了紅。
蕭瑾安假裝站不穩(wěn)往后一退,從她的手中掙脫出來摔在地上,“奴婢不知公主在說什么�!�
月霞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倨傲抬腳踩在她撐在地上的手,看著她面露痛色。
“蕭瑾安?是這個名字吧,本宮第一次要你死的時候,你就該痛快點去死,而不是茍活在本宮眼皮底下,偷本宮未來的夫君!”
蕭瑾安愣怔片刻,抬眼看她,明白了孟妃為何看她不順眼。
原來自己是她女兒的情敵啊。
蕭瑾安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只不過高懷淵眼里容不得沙子,從來都是她還來不及知道是誰蓄意害她,就被高懷淵出手如電地掐滅了。
后來反倒要她替那些“情敵”說情,讓他手下留情,人命關(guān)天。
月霞重重地擰了擰,見她疼得不住佝僂身子,想拔出自己的手而不能。
“你在想什么?在想李樓風(fēng)嗎?”月霞臉上盡是與她這個年紀(jì)不相稱的惡毒,彎腰看著微微掙扎的女人,吐信子一般:“可惜啊,他不在宮中,也不在京中,你不該奢望他來救你的�!�
金鉤與她貼面而過的肅殺感時刻提醒著她,李樓風(fēng)心里是別人。
她咬碎銀牙,一字一句宣判:“因為他,只能是我的人�!�
“你還是去給你們一家陪葬吧。”
蕭瑾安猛然抬眼,目光如炬,驚得她直身踉蹌兩步。
她前面說的什么蕭瑾安都不大在意,除了手疼得厲害,沒什么感覺。
兩世加起來自己也一把年紀(jì)了,犯不上和一個情竇初開的偏激少女較真,待李樓風(fēng)回來,讓他自己去處理干凈便好。
可這人說了什么?
蕭瑾安顧不上發(fā)青發(fā)紫的指節(jié),與剛才的泰然自若霎時判若兩人,若不是兩個粗使嬤嬤攔著,她怕是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你說……什么?”
“我家人怎么了?”
她艱難吐字,不敢深想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滅門仇人。
因為什么呢?因為李樓風(fēng)嗎?
不可能,這太荒唐了。
“你說��!你把我家人怎么了?!”
她氣震山河地一吼,把月霞嚇得抖了幾抖,很快回過神來,戾氣橫生。
“來人,給本宮捉住她!”
“你說……你到底把他們怎么了?是不是你陷害的?!”
“啪!”
“啪!”
月霞左右開弓,毫不手軟地給了她兩耳光,暴跳如雷:“賤人!賤人!就你還敢沖本公主大喊大叫!”
“啪!”
“啪!”
又是兩巴掌,蕭瑾安揚著臉不知道疼似的,她嘴角溢出血,仍然掙動不止,眼睛里燃著兩團(tuán)憤恨的火。
“告訴我,是不是你��!”
月霞冷笑一聲,大言不慚地照單全收:“對,就是本公主�!�
“區(qū)區(qū)商賈之家,竟敢肖想王爵世子,搶本宮的東西,本宮讓你連命都帶不走!”
“就因為……就因為李樓風(fēng)嗎?”
“啪!”
月霞鉗住她的下巴,使勁摁在她發(fā)腫的臉上,“誰準(zhǔn)你這么叫他?”
“一介賤婢!”
蕭瑾安敗了似的,軟綿綿垂下了頭,像只死狗被兩只嬤嬤抓著。
“哈……”
“哈哈……哈哈哈……!”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這人掙起來時倒沒什么,這會兒突然發(fā)出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聲,聲聲凄厲,駭人得緊。
“我……都是因為我……”
“那可是一家上下……十八口人命啊……”
“因為什么?哈哈,公主,你再告訴我一遍?”
蕭瑾安明明在笑,可周身充滿了絕望的氣息,臉上唯一一點顏色就是嘴角血沫,那雙向來慈悲的眼睛里,一對瞳仁微微放大,秋水眸成了死水潭,將月霞映入其中。
月霞畢竟是紙老虎,受不了她這副惡鬼索命的模樣,色厲內(nèi)荏地退后兩步,招了招手:“給本宮灌!”
門外之人看到這一幕,險些忍不住沖了進(jìn)來。
又上來兩個宮女,其中一個端著一碗黑黢黢的藥,兩個嬤嬤將她按跪在地,防止她踢腿,一個掰開她的嘴,一個灌藥。
月霞看著她瀕死掙扎,壯膽喊道:“你也別太難過,本宮這就送你去見他們!下輩子你記得了,不該得的東西千萬別高攀!”
“嗚呼……唔……”
她不停掙動,那雙眼睛死死攫住月霞,牙關(guān)緊閉又被撬開,灌得滿臉都是,連鼻腔都被湯藥堵住。
蕭瑾安,到頭來,你還是在陰溝里翻船了啊。
她意識漸漸恍惚,手腳疲軟癱在地上,只剩這點自嘲的力氣。
天上一輪明月盈盈而盛,她眼中漫上血色,將月光染成赤色,灑進(jìn)她的四肢百骸。
自古中秋佳節(jié),闔家團(tuán)圓。
女兒來遲了。
……
蕭瑾禾在宴會中周旋許久,緊盯著每一個來來去去的倩影,又要稍加掩飾,免得太過明顯落人話柄。
如此多鶯鶯燕燕,美人玉色,沒有一個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她端著琉璃杯,指節(jié)發(fā)青,胸中驀然發(fā)痛。
月光柔柔攏在她身上,她鼻尖一酸,呢喃道:“今天是中秋啊,阿姊……”
太后朝她招了招手,蕭瑾禾壓下滿腹委屈,笑顏而迎。
……
李樓風(fēng)靠在避風(fēng)口,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接過大姐遞來的酒壺倒在傷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李憐徹難得紅了眼眶,她轉(zhuǎn)開臉去,語氣生硬:“你何苦要來,我自己也能回得去。”
他沒同她逞口舌之快,下手穩(wěn)準(zhǔn)狠,聲氣微微顫抖:“我當(dāng)然要來,接你回家�!�
“阿姐……”
李憐徹扯出他手中的紗布,替他包扎。
李樓風(fēng)額間布滿冷汗,抬頭看著天邊月,想起那人,語氣不免繾綣。
“等我們平安回去,我想帶一個人回家�!�
明月高懸,灑在每一個不歸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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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琉璃塔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