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貍貓

    昨日一場大雨澆了個痛快，李樓風(fēng)從宮中出來，馬不停蹄地回了府中，帶人離京。

    李國公見他形色匆匆，安撫道：“憐徹又不是不識路，你不必非得去接。”

    “她太久沒回家，說不定還真找不著�！崩顦秋L(fēng)自然不會如實告知，把短刀揣進(jìn)懷中，“爹，等我把大姐接回來，我把我媳婦帶上，把二哥也叫回來，然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吧�！�

    李國公笑了笑沒吭聲。

    李樓風(fēng)也沒再追問，他就是突然想說這么一句，就算說出來什么也不會改變。

    他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鎮(zhèn)北王了，也不想再兩手空空，乃至午夜夢醒時，連嘆息都帶著散不去的悲苦。

    ……

    “你這走法，只怕到最后，兩手空空啊�！�

    二皇子府中，許留與后院一個老木工舉棋對坐，棋盤上黑白分明，一局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

    老木工與這古怪幕僚下棋不是一兩天了。

    兩人只要能碰上面，便一言不發(fā)地落座舉棋，在這方寸之地開始一場廝殺。

    這幕僚舉手投足比二皇子還要貴氣許多，負(fù)手而立時，似有王霸之氣。但他盤腿坐于落滿塵灰的木凳上時，又毫無凝滯。

    習(xí)以為常地像是這么過了許多年。

    兩人棋藝相當(dāng)，勝負(fù)定得快，輪換得也快。

    老木工看著他毫不思索地落子，忍不住開口嘆道：“你這般殺法，傷敵八百自損八百，何苦不多斟酌，細(xì)細(xì)拿下�！�

    “落子無悔，”許留語氣平淡，平鋪直敘道：“我沒有那么多時間慢慢來，只要我慢下來……”

    “我就什么也沒有了�！�

    你這般出手，也會什么都沒有��！

    老木工搖頭不語，捻起一枚白子，將他徹底絞殺。

    “許公子，殿下來傳�！�

    一名小廝碎步跑來，好奇地打量這冷清之地，旁邊傾倒了一堆木材，案上卻擺著一盤棋。

    “失陪，今日多謝。”

    許留拱了拱手，起身隨小廝離開。

    老木工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廊后，不免又嘆了口氣，“棋性見心性，路難平啊……”

    許留顧不上路平不平，他只想要一個答案，一個沒有旁人的答案。

    二皇子袖手立于堂上，只召來他一個，可見對其重視。

    許留一進(jìn)來，他便匆匆擺手遣退前后，焦急道：“許留，太后瘋了，什么時候了，居然還想著給皇帝找女人�！�

    “太后找了誰？”

    許留眼珠不錯地盯著他，他后退半步，冷靜下來，咬牙切齒道：“秀女名單中，有姝意……”

    京兆尹之女，章姝意。

    也是二皇子欲娶的皇妃。

    許留在心底嗤笑一聲，面上不顯，替他把形勢厘清：“太后此番，不是要給皇帝找什么女人，她是要拉人入局，借著秀女背后的家族，鞏固皇權(quán)。”

    “我們與大皇子明爭暗斗，他們看似隔岸觀火，實則都在打自己的算盤�！�

    “那、那怎么辦……”

    二皇子慌不擇路，蠢話連篇：“那不如我現(xiàn)在就去求娶姝意？京兆尹不愿參與到皇權(quán)斗爭中，可眼下姝意跟了我，好過去宮中伺候那老不死的……”

    “殿下慎言�！�

    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人開了口，勸他慎言。

    本來的計劃是將皇帝架空，無論大皇子那邊怎么蹦跶，他們近水樓臺就在京中，比遠(yuǎn)在他地的大皇子行動更快……

    許留背在身后的手把玩著二皇子賜給他的玉佩，成色只能算是中等之上，連他當(dāng)初給蕭瑾安打玉臺的半分貨色都比不上。

    瑾安吶，瑾安。

    他腦中閃過蕭瑾安那張眉目清淺，笑意中總帶著幾分寵溺的神色，垂眸蓋過種種欲念，勾了勾唇。

    “殿下，據(jù)草民所知，章家小姐身子不好，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愛見生人……”

    若不是去風(fēng)正寺求佛時遇上了失意的二皇子，兩人也不會私定終生。

    章姝意尚未出閣，等的就是他定下大業(yè)，領(lǐng)著鳳冠霞帔前去娶她。

    二皇子緊緊盯著他，他知道，許留一定有辦法。

    “不如，咱們貍貓換太子，這樣一來，章家小姐留在家中，京兆尹不必作聲，殿下也不必痛失所愛，只需稍稍作戲，便能晃過一場�！�

    二皇子沒想到他竟是出了個如此驚世駭俗的主意，后撤兩步，不敢置信道：“你……你這是欺君……”

    許留慶幸自己臉上還有一層皮，不然怎么也擋不住眼角眉梢的嘲諷。

    “圖謀大業(yè)，不拘小節(jié)�！�

    二皇子背后出了一層冷汗，若是被發(fā)現(xiàn)……

    他舉棋不定，癱坐在老爺椅上灌了口茶，嘴里念念有詞，把目光重新放在許留身上。

    可若是無人發(fā)現(xiàn)，這一招遮天蔽日，誰也沒有損失。

    他終于生出些與虎謀皮的危機(jī)感，長身玉立的許留就這么坦坦蕩蕩地立在堂中，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欺君罔上。

    這個人，真的愿意助他奪得大業(yè)，然后拿著許好的那份，乖乖離開嗎？

    “殿下若擔(dān)心人選，草民這里倒有個合適之人�！�

    二皇子攥緊了茶杯，強(qiáng)顏歡笑道：“哦？快快說來�！�

    “草民有個家道中落的遠(yuǎn)方親戚，原也是一方富甲養(yǎng)出的千金之女，后來家中遭逢大變，流落至京中，正愁沒個地方去。”

    許留一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他細(xì)細(xì)琢磨，輕笑一聲，越發(fā)覺得這個主意絕妙。

    如此一來，你又能去哪里呢？

    二皇子不由信了幾分，仍不放心道：“若是她入得宮中，有了二心，只怕你我鞭長莫及。”

    許留抬起頭，眸中亮起些光亮，拱手道：“這個殿下不必?fù)?dān)心，她入得宮中，可那深宮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只會更加倚仗殿下。”

    二皇子將信將疑，可想起章姝意，心中又是一陣心猿意馬。

    他可不要和他父皇共奪一妻！

    “那你這兩日將她帶來，本宮見了方知可行與否�！�

    許留順從地應(yīng)下了。

    “對了，過幾日就是太后定下的賞菊宴，怕是借著賞菊想把京中名流都聚一聚，你行動快些……”二皇子沉吟片刻，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若是合適，本宮好早派人與章大人商議�！�

    許留咧開嘴，心中充滿了可期的快意，俯身拜了一拜。

    “草民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