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妹
她的皮膚很白,背上、臀部、大腿留有淤青的痕跡。昨晚看到時,淤青消退了紫紅色,只剩淡淡的青綠色。后頸的傷口不淺,在結(jié)痂。
周彥君放下手里的文件,喝了半杯冷萃咖啡,吩咐助理備車。
和愈醫(yī)院。
“二小姐,夫人給您安排了身體檢查。”
常青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視線看向車窗外,她似乎一直是少言的,帶著書呆子的木訥。
和愈醫(yī)院的婦科門診。常青擺著截石位,安排的護士用棉簽擺弄著。
是羞恥,是不自在,其實更多是是恐懼。她很害怕自己的身體被別人擺弄,好像這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弄傷她。
今天更令常青感到不適的是,廖夫人和她的助理也在旁,廖夫人特意走到后面,看了看常青下面破損的傷口,嘴角微微揚起,看著床上的人,公式化地說了句“辛苦了�!�
林常青只覺身體僵冷。
“好了,林小姐可以穿起褲子了。”得到想要的答案,護士客氣地告知已結(jié)束。
林常青渾渾噩噩地走出門診,在醫(yī)院大廳找了張椅子坐下,不銹鋼的椅子很冷。
“同學(xué)低血糖嗎?我看你唇色很白�!�
少年清朗的聲音從頭上傳來,程奕景穿著運動裝,他是馬術(shù)特長生,衣服上染上好聞的干草味。
常青抬起頭,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是他。
那一張陽光的臉,帶著青澀,還有出挑的清俊。
對他,總是抑制不住喜歡。
多少次在走廊里來回徘徊,只為了遠遠的看一眼他的身影。
無數(shù)次想主動找要聯(lián)系方式,但膽小的她也不過只是想想而已。
人總是會自作多情。
無數(shù)次的偷瞄換來的一次對視就讓她覺得,或許他也可能喜歡她。
見她有反應(yīng),連忙翻找這東西。
拿出一根堅果能力棒遞給林常青。
“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這個還可以,不難吃�!�
林常青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反應(yīng)慢慢的。
女孩接過他的堅果棒,上面殘存著少年的體溫,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少年的耳朵泛紅,“考完試后你去哪里了?”
有些話總是難以表達,“我一直很想見你。”
腦海里轟得一聲巨響。
常青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
男孩以為自己唐突了,只得禮貌地與女孩告別。
匆匆而終。常青捏著手里的東西,心臟抽痛。
七樓的高級病房內(nèi),周彥君給女友剝著柚子,明熹她喜歡吃這種清香爽口的水果,但不吃傭人剝的,一想到傭人的手指掐過柚子的果肉,她就覺得惡心。
透析瘺管處發(fā)癢,明熹忍不住悄悄扣敷料的邊角。
“嘶!”牽扯到傷口,女人忍不住倒吸氣。
周彥君靠近,握住她“多事”那只手,“吃柚子,剝好了�!�
敲門聲響起,周彥君起身開門。
廖父難得帶林常青來看女兒,她半個身子躲在廖父身后,微低著頭。余光看見姐夫在,身體莫名僵硬抗拒,又往廖父身后躲了躲。
廖父倒是沒留意,反手牽著小女兒,讓她給姐姐、姐夫打招呼。
“姐姐,彥君哥�!甭曇粜《p,像一陣微風(fēng)。林常青不敢看姐姐,在姐姐面前,她像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廖父想著帶小女兒來見見姐姐,好收收不聽話的苗頭。
明熹抬眼望過來,笑著叫常青來身邊坐。
“考完試有沒有出去玩呀�!彼粗@個小她八歲的妹妹,正值青春年華,身量纖瘦卻不干癟,青澀懵懂中帶著不自知的女人味。
“沒�!绷殖G嗷卮鸬馈�
在她這個明艷的姐姐面前,她永遠像一只怯懦的丑小鴨。廖母覺得她啞巴樣上不了臺面,廖父也常覺她不如姐姐落落大方,總拿不出手。
看著拘謹無趣的林常青,廖父嘆了嘆氣。難為以前他總想,她的小女兒有幅好皮囊,又乖巧。成績也拿得出,足夠給他廖文斌結(jié)門“好姻親”。
明熹笑了一聲,拉過妹妹的手,把她常帶的手表放到她手心。
是江詩丹頓閣樓工匠,在燈光下閃著細碎亮光。
“可能不適合我戴�!绷殖G嗖桓乙�
“姐姐給你就拿,都大人了沒有塊正經(jīng)表怎么行,你小時候不是老穿姐姐衣服嗎?現(xiàn)在不要姐姐的東西啦?”明熹臉上帶著燦爛的笑顏。
“再說,姐姐生病,天天躺床上,哪有機會戴這么好的表。”
抬起了手臂搖了搖。白色的紗布、針眼、泛著一塊塊青瘀的皮膚、還有不正常的發(fā)青膚色。
廖父心疼,不許女兒說這樣的話,上前握著女兒的手道,“爸爸給你買新款,手上傷口長好了天天戴。”
林常青低下了頭,手心的表似乎燙手。
“常青很快能懷上,醫(yī)生說了,移植臍帶血就好了�!绷胃刚f。目光轉(zhuǎn)向了林常青。
她還不算太呆,知道這種場合說什么話能讓爸爸開心。
“姐姐,張醫(yī)生是治療骨髓瘤最好的醫(yī)生,他說可以肯定是可以的……”
“常青你一定要幫姐姐�!泵黛湎蛄殖G嗌熘郑丝偸桥滤赖�,何況她這種處在美麗年華的有錢女性,懂事起就過著人人艷羨的生活。
林常青走上前回握她的手,純凈的、帶著霧氣的雙眼望著她的姐姐,真切的回答“嗯,我會的。姐姐�!�
廖父似乎很滿意這種姐妹情深。
周彥君在沏茶,那張臉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我現(xiàn)在得去趟公司,你們小年輕慢慢聊�!绷挝谋蠼恿藗電話,回頭跟女兒女婿說道�?聪蛄殖G�,“你待會坐姐夫的車回去�!�
常青瞬間如坐針氈,她的事,被赤裸裸地挑明,擺到臺面上。
廖父沒想那么多,今天林常青的安排是再次與女婿同房,女婿知道的,至于小女兒的感受,這并不重要。
廖文斌走后,林常青像個鵪鶉般坐在角落,拿著空茶杯,手心里全是汗。
“常青去外面等一下吧,姐姐有話跟彥君哥說�!彼隣恐軓┚氖�,甜笑著跟林常青說。
“嗯,好�!�
常青跺了跺發(fā)麻的腳。
周彥君推門出來了。常青聽到有隱隱的啜泣聲,男人白色的襯衫,胸前暈染著點點水跡斑駁。
姐姐剛剛是趴在彥君哥懷里哭嗎。姐姐不開心。彥君哥會怎么安慰她。他會吻她,給她承諾嗎?
一對苦命鴛鴦。
常青低著頭跟在男人身后下電梯。
路燈下夏季的街道,青年男女總熱衷于在日落后出門。街上到處是穿著清涼時尚的青年男女。臉上的笑顏青春洋溢,在人行道上嬉戲玩鬧、三三兩兩地并肩而行。
邁巴赫里,周彥君從車上的儲物格拿出一盒巧克力。帶著冰袋,巧克力保存完好。
“你姐姐很喜歡吃這款巧克力,她最近不能吃,你拿去吃吧�!�
“我不是姐姐。”林常青看著窗外,沒有回頭。
人文文靜靜地,說話倒是嗆得很。司機聽得一愣。
周彥君把巧克力放回儲物格,“嗯,你跟李嫂說喜歡吃什么,讓她在家里備著�!�
“謝謝彥君哥�!彼X得很難受,但又不說不出哪里難受。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在姐姐和姐夫間扮演詭異的第三者。
她不想去做婦科檢查,也不想莫名懷上一個孩子。
可是她能跟誰說,跟姐姐說嗎?還是跟爸爸說?
抬手捋發(fā)絲,遮掩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