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配!
第一章不配!
“姑娘,您可好些了。”
敲門聲響起,竹青推門進(jìn)來,將藥與蜜餞放在床邊:“姑娘先把藥喝了吧,身子要緊�!�
上京禮部侍郎府中的三姑娘柳姝,因殘害親妹被父親打個(gè)半死扔到了田莊,若非祖母護(hù)著,她早就沒命了。這些年借著養(yǎng)病的名頭,才得以安生度日。
如今已經(jīng)三年了。
“先放著吧,讓奈姑姑進(jìn)來�!�
柳姝靠在床頭,看著屋中的陳設(shè),有些出神。
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睜開眼又回到了慶陽(yáng)二十三年的臘月五日。
丫鬟推門便進(jìn)來,蹲著添了炭火,因?yàn)槭橇淤|(zhì)的煤炭,嗆得連連咳嗽:
“三姑娘,府中派人來傳話,過幾日宋家的人便到上京了,屆時(shí),四姑娘與宋公子婚事便要定下來了�!�
宋公子是寧遠(yuǎn)伯府的公子宋舟,而四姑娘便是柳姝的妹妹柳韻。宋伯爺此番外調(diào)回京,兩家又是世交,這婚事也算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br />
“您是四姑娘的嫡姐,不能不在場(chǎng)�!�
“二公子那邊催了好幾次,問您什么時(shí)候可以起程回上京。”
二公子便是柳姝的二哥,柳鈺,這次就是他來接柳姝回府的。
話音落下,丫鬟打量著柳姝的臉色,見她已經(jīng)沒什么反應(yīng),才又繼續(xù)開口:
“二公子說了,往后,宋公子便成了您的妹夫,您……”
“夠了,誰讓你說這些的,出去!”竹青一把扯開簾子,死死瞪著外頭的丫鬟,言語之中帶著怒意。
門被關(guān)上,屋外的聲音還是稀稀疏疏地傳了進(jìn)來:
“你氣她做什么?白白挨罵�!�
“神氣什么,早些死了也省得我們照顧……”
竹青“砰”的放下手中的碗,氣沖沖地一把拉開房門:“再亂嚼舌根,我就稟了老夫人,把你們的舌頭都拔了!”
屋外的人立即噤聲,低著頭快步走了院子,竹青回來的時(shí)候看見柳姝,心疼的不行。
她端起藥碗遞到柳姝的面前,輕聲喚著:“姑娘別難過了,這宋舟就是個(gè)負(fù)心漢,明知自己與四姑娘有婚約還來招惹您,為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
猛然見聽見宋家,柳姝心口處還是在隱隱作痛,不是不舍,而是痛恨!
她痛苦的閉上雙眼,攥緊床單的指尖微微泛白。
上輩子自己在田莊便與宋舟相識(shí),可后來才知,他已經(jīng)和自己的妹妹,柳家四姑娘柳韻有婚約了,庚帖已合,定禮已下,擇日便成婚。
而自己竟然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語,相信他對(duì)自己的深情厚誼。
得知妹妹柳韻不想嫁,便同意了換婚,自己代替妹妹柳韻上了花轎嫁入宋府。
宋家其實(shí)也并不像表明那般風(fēng)光,自己為他謀劃,宋舟也不負(fù)眾望一步步入了內(nèi)閣,可這時(shí),他攀附上了長(zhǎng)公主府,娶了郡主為平妻,自己擋了他的路,被婆母投了毒扔在別院,他們挑斷了自己的手筋,她再也拿不起劍。
這些人都想讓自己死,好給郡主挪位置,而宋舟就能不背負(fù)拋棄發(fā)妻的名聲,才有望成為首輔。
而后他又納了柳韻為貴妾,自己拼死生下孩子,宋舟轉(zhuǎn)頭就養(yǎng)在柳韻的名下。
瀕死之際,她才知曉,自己從出生便是一場(chǎng)笑話,父母親緣淡薄,妹妹與丈夫早就無媒茍合,大哥慘死,祖母被害……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xiàn),柳姝感到口中一陣腥甜,心口處血?dú)馍嫌俊?br />
“四姑娘,雪愈發(fā)大了,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庭院中傳來婆子諂媚的討好聲,柳姝眸色微冷,轉(zhuǎn)過頭,恰好瞧見柳韻推門進(jìn)來。
今日風(fēng)雪很大,來人站在門口的炭火前烤了片刻,才掀開簾子走了進(jìn)來。
“姐姐……”
再次看見柳韻,柳姝還是遏制不住心底的恨意。
一切的源頭,便是從這場(chǎng)荒唐的婚事開始。
聽說,為了讓自己回府,柳姝在祠堂跪了一夜。
眾人都稱贊她蕙質(zhì)蘭心,心地善良,可柳姝知道,她不過是想讓自己替嫁罷了。
上輩子,自己已經(jīng)上了花轎,禮已成,洞房已入,木已成舟,礙于顏面,兩家商議許久,便同意將婚事替換。
柳姝將兩家的事前前后后想了個(gè)遍,感覺四肢百骸冰冷刺骨。
從她與宋舟初見開始,便已經(jīng)是算計(jì)。
還不等柳姝開口,柳韻便坐了下來,緊緊握著她的手,言語之中盡是哽咽。
“姐姐,妹妹是特意來賠罪的,之前的事都是妹妹不對(duì)。”
此刻的柳韻恨不得給她跪下,哭的那是一個(gè)梨花帶雨。
盡管如此,柳姝也只是冷眼看著,神色默然,并不回答。
“可與宋家的婚事,妹妹真的不愿,還請(qǐng)姐姐幫幫我�!�
她在柳姝的床沿坐下,眼眶通紅,滿臉關(guān)切的握著柳姝的手,聲淚俱下。
“妹妹莫不是說胡話,婚事自有長(zhǎng)輩定下,我又有什么辦法?”
不等她說完,柳姝便將手抽回,拿起一枚蜜餞放在口中。
“往事不可追,妹妹還是慎言。”
“姐姐?”柳韻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咳咳!”嗓子干得厲害,接過溫水柳姝抿了一口才壓下去一些,她垂眸,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些無力之感,旁人看來是病得很重。
“妹妹是快定親的人了,想來近日事情繁多,還是少思為好�!�
聞言,柳韻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她原本以為,柳姝對(duì)宋舟是有情的。
見床上的人咳得厲害,柳韻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放在袖中的手用力握緊,唇角努力扯出一抹笑,起身行禮:
“姐姐身子不好,妹妹便不打擾姐姐休息了�!彪S即起身離開。
看著柳韻離去的背影,她握著錦被的手驀然抓緊,指尖逐漸泛白,眸子微瞇:你不愿嫁,大可退了婚,可卻擔(dān)心讓自己名聲受損,便想了這折中的法子。
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什么都想要!
想要當(dāng)婊子,卻還要立牌坊!
“她怎么在這?”柳姝猛然開口,竹青才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是什么。
“聽說,是四姑娘特意求了老爺,她是與二公子一同過來的,說是要親自接您回府�!�
聞言,柳姝不由冷笑,上輩子她也來了嗎?
沒過一會(huì)兒,外頭猛然響起怒罵聲,:“柳姝,你還有什么臉回去,若非你任性妄為,母親又怎會(huì)重病不愈,不要用這要死要活的模樣,我們可不會(huì)憐憫你!”
“咚咚咚�!�
房門被外面的人一腳又一腳的揣著:“謀害親妹,你就不配活著!”
“我們來接你,你卻這幅死樣子,不想回去,你就永遠(yuǎn)也別回了!”
這是他的二哥,嫡親的二哥,可同樣是他的妹妹,對(duì)自己與柳韻卻是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上輩子自己死的時(shí)候,他說了什么?
“我柳家沒有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死了便死了,裹上草席扔了就好……”
思緒被屋外的聲音打斷:“二公子,姑娘當(dāng)真是病得很重,并非拖延不回府。”屋外是竹青懇求的聲音。
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外頭繼續(xù)有聲音傳來;“既然病了,那就死在莊子上最好,省的來回折騰!”
聽著屋外的動(dòng)靜,柳姝冷笑卻一言不發(fā)。
半晌,竹青端著炭火進(jìn)來,替柳姝掖了被子:“二公子騎馬先回府了,讓我們想回就自己回去,不想回就……”
‘死在外面�!竺娴脑捴袂鄾]再說。
“四姑娘說要陪著您一同回去……”
柳姝聽著,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感覺困意來襲,倚著床沿又睡了過去。
半夢(mèng)半醒間,仿佛見到了母親、祖母、兄長(zhǎng)……
繼母笑著站在她面前:“姝姐兒,你妹妹又不是故意的,你是姐姐,怎么這般不懂事�!薄版銉海忝妹蒙碜尤�,你要讓著她……”
轉(zhuǎn)眼,柳鈺的咒罵聲似乎在耳邊響起:“柳姝,妹妹為你在祠堂跪了一夜,她恨不能替你受罰,你還想怎樣!”
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如今依舊清晰,柳父斥責(zé)聲不絕于耳:“你這個(gè)逆女,不知廉恥,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給我滾出柳家,滾出去!”
似乎又夢(mèng)見上輩子,祖母拖著病體拉著自己餓手,淚流滿面地說再也護(hù)不住自己了,后面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了。
祖母眼中含淚,臨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讓自己好好活著!
“祖母!”
柳姝猛然坐起身,不由驚呼出聲,滿頭大汗,胸口也劇烈起伏著,大口喘著粗氣。
奈姑姑聞聲掀開簾子進(jìn)來,見柳姝面色蒼白地坐在床沿,趕緊拿過一旁架子上的披風(fēng)給她蓋上,瞧見早已浸濕的枕頭,眉頭緊皺,很是擔(dān)憂:
“姑娘還是睡得不安穩(wěn),整日整日的咳,用了那么多藥卻不見好,回上京定要尋其他大夫瞧瞧?”
接過帕子捂著嘴咳嗽起來,過了一會(huì)兒才輕輕搖頭:“外頭什么動(dòng)靜?”
“回姑娘,是老夫人來了�!蹦喂霉谜f著眼中都是笑意:“不過莊子上來了客人,老夫人正說著話呢。還讓人來傳話,若是您好些,便請(qǐng)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