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怒而生信

    “我們把附近的醫(yī)院都看完了，也做了一些檢查，卻查不出病因，就想著去外面的大醫(yī)院試試，為了籌到足夠的醫(yī)療費，我丈夫賣了蘋果園，帶著錢我們準備去成都的。

    可在半路，錢卻被小偷偷了，沒錢坐車，靠撿破爛去廢品收購站換了一輛舊三輪車，途中有一次發(fā)病比較嚴重，剛好遇到了一個小診所，小診所的醫(yī)生說，我這種情況有可能是肺心病，他沒有檢查儀器不能確定，最好能夠到上海做個全面檢查，上海的醫(yī)療技術會更好一些。

    然后我們一家三口，就靠著那輛舊三輪車，走走停停，靠著拾荒為生終于到了上海，可惜這一路下來沒有存下多少錢，找了這個能夠擋風遮雨的地方，準備先熬過這個冬天，多收集一些廢品賺錢，等到明年開春了再去醫(yī)院�！�

    可能是坐得太久，有些不舒服，端端媽媽扶著欄桿站了起來，準備先進廠房里躺一會兒。

    沈初曉連忙上前扶著她，兩人陪著她一起來到了廠房里她們睡覺休息的地方，扶她坐下后，把那兩只硬邦邦的大枕頭墊在了她后背處，讓她倚靠著可以舒服一些。

    做完這些沈初曉才蹲在她面前開口說道：“靠收集廢品籌集醫(yī)療費，那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存夠，阿姨！你們跟我一起回救助站吧，我們救助站不但管吃住，還可以幫你安排去醫(yī)院檢查身體。”

    “是的，你們雖然是一家人，但現(xiàn)在也是流浪人員，幫助安置好每一個流浪人員的生活是我們救助站的責任�！标懡ò惨查_口說道。

    端端媽媽搖了搖頭，溫和地說道：“你們不要哄我了，我們這一路過來，也接受過一些救助站的幫助，都沒有聽說過救助站可以幫忙看病治病的。

    這世上有那么多的流浪者，如果每個人生了病就離家流浪，你們都得幫忙醫(yī)治，那得準備多少錢才夠？

    謝謝你們的好心，我們家現(xiàn)在這種情況已經很穩(wěn)定了，不想再搬來搬去的折騰�！�

    “我們沒有騙你，其它救助站沒辦法幫忙看病治病，那是因為他們的資金有限，能做的不多。我們不一樣，我們是上海，是經濟超一流的一線城市，我們不敢保證所有人的溫飽和身體健康，但只要被我們遇到了，我們就會盡力的去進行幫助。

    我剛剛用手機查了一下，肺心病其實不是什么大病，但如果一直拖下去，等肺心功能失代償期后，就會出現(xiàn)呼吸衰竭等癥狀，你現(xiàn)在夜間有沒有經常感覺到頭痛、失眠、食欲下降這些癥狀。

    更嚴重的還可能出現(xiàn)肺性腦病等情況，如神志恍惚、譫妄、嗜睡、昏迷等精神障礙。

    不管你這個是不是肺心病，你這個身體都不宜再繼續(xù)拖下去了，咱們早點去醫(yī)院，也能早點恢復健康不是？”

    沈初曉在聽到肺心病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拿起手機百度起來，確定了這是一種非常折磨人的病癥，肯定不希望端端媽媽再繼續(xù)拖延下去。

    “不用，我就在這里，感覺挺好的，真的不用麻煩。”端端媽媽再次開口拒絕。

    “什么挺好的，我看一點都不好，你看看這個地方，連扇完整的門窗都沒有，你以為上海的冬天和云南的冬天一樣，上海這邊會下雪的？真的會凍死人的�！鄙虺鯐约绷�，直接大聲喊了起來。

    端端媽媽還是無動于衷，絲毫不顧忌陸建安沖她使的眼色，繼續(xù)破口斥罵：“你是不是以為你們一家三口能夠憑借一個三輪車到達上海，全是你規(guī)劃領導得當。

    你是不是以為你們卷縮在這里自力更生，是一種可以自我感動的美德。你可以不在意你自己的身體，那你總得為你的丈夫和兒子想一想吧，他們原本就比正常人要辛苦一些，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可以讓他們稍微輕松一點，為什么非要拖著他們走更難走的路。

    你這樣下去的結果只有一個，你病得太重沒了，他們靠著這個三輪車，一路撿破爛回去云南那一個沒有了果園，沒有了母親和妻子的家。”

    沈初曉越罵越覺得恨鐵不成鋼，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激動，空曠的廠房全是她的回聲。

    “你在做什么？不許欺負我媽媽？”一聲怒吼從身后響起，沈初曉一回頭就看到了抱著一大捆廢紙皮的端端。

    只見他扔掉手中的紙皮，迅速地跑到了自家媽媽身邊，伸出雙手將她護在了身后。

    “端端不要著急，他們沒有欺負媽媽，我們在聊天�！倍硕藡寢屳p輕地拍了拍兒子的手背，溫和地說道。

    “可她說話的聲音好大，媽媽你說過，咱們講話的聲音不能太大，那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端端一本正經地說著和他年齡與身型完全不符的話來。

    “對，大聲說話不禮貌，小姑娘你小聲一些。”端端媽媽沖著沈初曉尷尬地笑了笑。

    沈初曉有些窘迫地低下頭，之前的怒氣也在這一刻完全消散得無影無蹤。

    “都說過你好多次了，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你怎么老改不了？”陸建安也小聲斥責了她一句。

    “你不要怪她，她這樣的人就是急性子，心地很好的，小姑娘，你罵得對，可這世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我從不敢想象，有人會掏錢為我治病的這種事。

    這一路走來，不，應該是說我這一生，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無奈和失望，所以對意外之喜從來都沒有期待過。

    我們這一家，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變好，但真的經不起折騰了，也經不起失望了。”虛弱的聲音讓聽到的人都不自覺地跟著難受起來。

    沈初曉這一刻才明白，他們并不排斥去救助站，他們排斥的是沒辦法長久地去擁有那一份溫暖，所以他們才會想著要堅持用自己的辦法來解決面臨的問題。

    “我們是社會救助，是國家撥款的，上海是一個經濟發(fā)達的城市，所以我們擁有的救助款項也比其它的救助站更加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