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給老夫人請安
“府里雜事多,姐姐終于回來幫我分擔(dān)一二,我做夢都偷笑呢�!�
蘇采薇看見丫鬟春回提醒了一聲,“瞧我這記性,灶房管事找我說酒水的事,我得去瞧瞧。姐姐你先回寢房梳洗更衣,歇會兒便去膳廳�!�
一轉(zhuǎn)身,她面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紅唇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三年前斗不過她,三年后只會敗得更加慘烈。
當(dāng)年那賤人明艷不可方物,夫君尚且厭憎她,根本沒有碰她。
如今她憔悴如老嫗,又染了病,夫君更不會看她一眼。
莊子的婆子回話說那賤人咳疾嚴(yán)重,那就讓那賤人咳出血來,全府上下都嫌棄才好。說不定咳著咳著,就咳死了呢。
陸湛玩味地看著沈昭寧一步步輕緩地走著,孑然一身地走向春蕪苑。
短短三年,卻蒼老了十歲。
她會像三年前一樣,任由陸家人拿捏、磋磨嗎?
沈昭寧看著熟悉的春蕪苑,百感交集。
從未想過此生會回到這個讓她倍感屈辱、愛恨交織的地方。
大婚之夜,夫君撕裂她的大紅婚服,卻厭憎地掐著她的嘴,對她說:這輩子都不會碰你這個低賤的庶人!
她念著他曾經(jīng)的情意,把自己放在最低賤的境地,卑微地討好他。
無數(shù)個夜里,她獨(dú)守空闈,落淚到天明,想不通對她海誓山盟的夫君為什么變成陌生可怖的惡魔……
好在,兩年的噩夢結(jié)束了。
她在莊子的日日夜夜,心被冰雪裹住,被絕望摧毀,被無休無止的勞作折磨得麻木,倒是想明白了:萬事不可強(qiáng)求,任何人都會辜負(fù)你、背叛你、傷害你。
房間打掃得倒是干凈,但半個人影也沒。
不知紫蘇是否還在府里。
家具物件,不是從前她用的,換了一批廉價(jià)的。
床上兩身衣裳,以及一件夾襖、一件棉衣,還有一些平平無奇的珠寶首飾。
沈昭寧拿起衣裳,眼底泛起一絲寒意。
她剛剛到府,蘇采薇倒是著急得很。
這時,老夫人遣來小丫鬟傳話。
“大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
沈昭寧換了一身衣裳,前去老夫人的風(fēng)和苑。
陸老夫人等得不耐煩,卻見兒子云淡風(fēng)輕地喝茶,很是不悅。
“你瞧瞧,她剛回來就擺臭架子給我看�!�
“一個戴罪的庶人罷了,還當(dāng)自己是尊貴不可侵犯的郡主嗎?若非陸家收留她,給她安身立命之所,她早就在教坊司被磋磨成破爛貨�!�
“她來了,我定要給她立規(guī)矩!”
陸正涵慵懶道:“接她回府,母親不也同意嗎?她病了,想來要歇會兒�!�
想到沈昭寧咳得那么厲害,他的眉頭皺了皺。
稍后吩咐仆人,請薛大夫給她醫(yī)治。
陸老夫人氣得腦仁疼,“我也病了,就要她來伺候我�!�
那兩年,曾經(jīng)張狂驕縱的昭寧郡主,每日天未亮就起來接晨露給她沏茶,做好了早膳跪在床前喂她。夜里,端來熱水給她洗腳,給她按摩放松。
天熱了,給她搖扇驅(qū)蚊;天寒了,抱著她的雙腿給她溫暖。
有一次她高燒三日,沈昭寧守在床前三日三夜。她好了,沈昭寧卻病倒了。
陸老夫人可不會感激她無微不至的服侍,覺得這是為人媳婦應(yīng)該做的。
這三年,薇兒忙于打理庶務(wù),沒人伺候她,她心里空落落的。
有時想起沈昭寧盡心伺候的模樣,陸老夫人覺得甚是遺憾。
這時,丫鬟領(lǐng)著沈昭寧進(jìn)來。
陸老夫人冰冷地打量她,有些驚訝。
她竟然這般憔悴,看著比薇兒老了幾歲。
沈昭寧福身一禮,淡淡的,“給老夫人請安�!�
永遠(yuǎn)忘不了,這個老妖婆有病沒病都要她從早到晚地伺候,磋磨她兩年。
她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一聲稱贊。
稍微有點(diǎn)疏忽,老妖婆不是責(zé)打她就是辱罵她。
陸老夫人慍怒地瞟她一眼,別過臉去。
“你讓母親等了這么久,先伺候母親用茶賠罪吧。”
陸正涵見她換了一身衣裳,但還是單薄。
也不知她能不能扛得住今日的寒涼。
若病情加重,府里還有花費(fèi)不少銀子給她治病。
丫鬟送來一杯剛沏好的熱茶。
沈昭寧接過茶盞,恭敬地雙手奉上,“老夫人喝茶。”
陸老夫人勉為其難地接茶盞,“既然回來了,就要安分守己,莫要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鬧得府里雞犬不寧�!�
今后這媳婦每日都來伺候,她過著舒坦的日子,也是一樁好事。
“我記住了……咳咳……”
沈昭寧陡然咳起來,雙手捧著的茶盞倒向陸老夫人的手。
陸老夫人被滾燙的茶水燙得嗷嗷叫,驚慌失措地甩手。
“是我不好,我給老夫人擦擦�!�
沈昭寧一邊咳著一邊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拭,心頭泛起冷笑。
她是陸正涵的妻子,想得到他的愛重和憐惜,是不該有的心思嗎?
她真心對待陸家每個人,甚至卑微地討好他們,鬧得雞犬不寧的人是她嗎?
太可笑了!
陸正涵疾步過來,一把推開她,冷厲地呵斥:“你故意的是不是?不愿意伺候母親就滾回莊子!若傷了母親,我饒不了你!”
她本就體弱乏力,被他推得摔跌在地上,后腰突然一陣刺痛,眉心擰起來。
三年前她挨了二十杖,潦草地敷了膏藥就去莊子,沒日沒夜地勞作,腰傷根本沒有痊愈,時不時地發(fā)作。
沈昭寧艱難地站起身,后腰疼得她呼吸滯住,滿頭大汗。
那兩年,她盡心盡力地伺候老夫人,沒傷過老夫人,非但得不到半句夸贊,而且他不也是沒饒過她?
兩個丫鬟攙扶陸老夫人回寢房更衣。
陸老夫人滿面怒容,“涵兒,好好教訓(xùn)她!”
“是我的錯,我不該突然咳嗽,不該弄傷您�!�
沈昭寧嘶啞地懇求,無比的誠懇恭順,“我伺候您更衣�!�
陸老夫人的眼里滿是陰沉,見她一臉誠意十足,準(zhǔn)許她進(jìn)寢房伺候。
周嬤嬤取出干凈的衣袍,放在沈昭寧手里,“大夫人,仔細(xì)伺候著,莫要再惹怒老夫人�!�
沈昭寧來到槅扇后,忍著后腰的疼痛,體貼周到地伺候著。
衣裳隨著她的大幅度動作而動起來。
她咳幾聲,又咳幾聲,總也不停。
陸老夫人被她的唾沫星子濺到了,嫌惡地推開她,“出去�!�
這賤人故意把病氣過給她!
沈昭寧默默地退出來,眼底眉梢蘊(yùn)著一抹詭秘的寒意。
回來第一日,借著蘇采薇的手段收點(diǎn)利息。
陸正涵站在外間,那位置正好可以看見她。
她的臉龐清凌凌的,冷靜得讓人心里發(fā)毛,但眉心緊蹙,右手伸到后腰揉著。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她離府之前挨了二十杖,不曾醫(yī)治就去了莊子,想必落下了腰傷的毛病。剛才被他推得摔了,許是舊疾復(fù)發(fā)了。
但她燙傷母親,就是犯了大錯,他情急之下推她一下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