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會再多管閑事
文鴦忍著身上的挫傷,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攏著沾染臟污的中衣,直愣愣地站在慈恩堂外。
她不明白為什么祖母要讓婆子們對待她,為何說她是不祥之人,為何將她丟至門外。
“祖母!文鴦究竟做錯了什么?您說,我都改!”
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傳入慈恩堂內(nèi),院門忽然打開,文鴦充滿希冀的看向大門。
視線卻被一片灰褐色的水液所覆蓋,傾盆而下的臟水從她的眼睫、衣角滾落,暈成一灘。
“滾!不祥之人!”
文鴦理好袖口,不合身的衣物穿在身上總有些別扭,頭發(fā)簡單挽好,用一條綢帶固定。
她施施然打開房門,端著雙臂冷冷的看向門外,婆子們眼神中充滿厭惡,領(lǐng)頭一個婆子額上一片通紅。
看到曾經(jīng)欺負自己的人吃癟,文鴦很想露出笑容,卻是面色冷凝的掃了她們一眼。
“帶路。”
文芝婉坐在宋老夫人床榻邊,纖纖素手舀一勺湯藥喂向老夫人。
“祖母,您嘗嘗�!�
宋老夫人抿了一口,連聲嘆著,“苦,好苦好苦!”
文芝婉又遞了一粒糖山楂過去,笑意溫柔。
“祖母啊,您真是越活越年輕,這都開始鬧小孩子脾氣了�!�
宋老夫人被逗笑,越看文芝婉越喜歡。
文鴦一進慈恩堂就看到這幅祖孫同樂的樣子,她聞了聞空氣中的藥味,又看了一眼文芝婉遞過去的山楂,不言不語。
山楂與這藥香中的人參不可同服,會抵消人參的補氣作用,更何況老夫人脾胃虛寒,這山楂加重寒涼,更是吃不得。
曾經(jīng)她好心提醒過,這山楂老夫人是吃不得,卻被老夫人命婆子重重賞下一巴掌!
“你不過是見婉兒喂了老身一口山楂,便說這山楂不可吃,那是不是老身從此修閉口禪,莫要張嘴啊?”
一巴掌下來,文鴦嘴角滲血,而文芝婉則又是抹抹眼淚,咬著唇瓣,責備自己。
“都是婉兒不好,不該和祖母親近�!�
宋老夫人抱著文芝婉哄個不停,甚至將自己陪嫁中挑了一顆碩大的珍珠送給文芝婉。
祖孫倆和和美美,留文鴦一個人跌坐在原地,臉頰高高腫起。
好好好,這一世她絕不會再多管閑事。文鴦行至老夫人榻前,恭恭敬敬行禮。
“文鴦見過祖母,愿祖母身體康健,如松如柏,福澤百年。”
宋老夫人靜靜的看著她,不言語。
文鴦非常有眼色的從侍女手中端來痰盂和凈口水,伺候宋老夫人吐掉山楂核再漱口。
“阿婉說,你懂醫(yī)?”
老夫人撩起眼皮,上下打量文鴦一番,慢悠悠的開口。
文芝婉淺笑,“鴦妹妹說,她精通醫(yī)術(shù)醫(yī)理,想必,一定能看好祖母!”
“妹妹,你且說說,祖母的病什么時候能好?”
文鴦心中冷笑,替裘氏捶腿說一句略懂醫(yī)術(shù),到了文芝婉這里就成了精通醫(yī)理。
但無論說得對錯,老夫人都會認為她在撒謊,她怎會讓一個不祥之人為她診療呢?
文鴦低下頭,面露難色回復(fù)。
“文鴦并非醫(yī)者,只是和養(yǎng)母學了些許推拿的皮毛,可為祖母捏肩捶腿,略盡孝心。”
宋老夫人冷下臉來,陰陽怪氣一句。
“原來身無長物啊,那你每晚時便來伺候老身入眠吧。”
文鴦目不斜視盯著腳尖,行禮后不緊不慢的開口。
“請祖母恕孫女無能,愿如姐姐一同侍奉祖母左右�!�
“啊?我以為妹妹是自謙,特意向祖母引薦你,沒想到…”
文芝婉輕掩檀口,微微睜大的眼中滿是無辜,她轉(zhuǎn)而看向宋老夫人,“祖母就別逗妹妹了,婉兒知道您最喜歡我侍奉在您身邊了�!�
她唇角帶著盈盈笑意,看向文鴦的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妹妹剛?cè)敫餍宰笥乙矡o事,為祖母抄寫佛經(jīng)祈福可好?”
話音剛落,侍女們扶著一個額頭滲血的婆子進門,她剛踏過門檻,就撲通一聲跪下,膝行來到宋老夫人床榻上。
“老夫人�。 �
婆子一開口,就是凄厲的哭腔,“老夫人呦!”
宋老夫人左看看右看看,驚疑不定地問她。
“你這頭…”
“老夫人救救奴婢!”
婆子一邊磕頭一邊指著文鴦,“您讓我去傳喚四小姐來侍疾,剛踏進院門,就被四小姐一通發(fā)脾氣�!�
“似乎是頗為責備老夫人,打擾到她休息了�!�
婆子惶恐的看了文芝婉一眼,看她垂眸盯著自己,咽了咽口水接著說。
“奴婢,奴婢們在門外候了好一陣子,才等來四小姐出門�!�
宋老夫人越聽越氣,顫抖著手指向文鴦。
“好,你做得真好!”
文芝婉蹙眉看著跪在地上的婆子,“你這額頭是怎么回事?”
她轉(zhuǎn)向文鴦,蹙起秀眉。
“妹妹,剛?cè)敫鸵娏搜瑳_撞了祖母多不好。”
這話正正好戳上宋老夫人的逆鱗。
“好好…來人!給我把四小姐拖去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反思她的錯!”
“你今夜就不必出祠堂了,其他人不準給她送飯!”
文鴦心中冷笑,這婆子先是故意挑釁闖門,被門磕到額頭時明明沒有血跡,只是一片紅印,轉(zhuǎn)頭就自傷出血,來宋老夫人面前博同情。
婆子說話間一直在看文芝婉,顯然是在觀察自己主子的表情。
“文鴦唯聽祖母吩咐�!�
沒有辯駁,沒有反抗,文鴦平靜地接受莫須有的懲罰。
看著文鴦如此馴順地接受,文芝婉心中有些堵。就好像一拳打到一個棉花枕頭上,你的手不痛,對方也只是陷了一個小坑。
文芝婉心中冷然,她一定要抓出文鴦的痛處,逼迫她反抗。就算擋路的是一只軟枕,她也會將它撕成滿天碎屑!
“文鴦不才,并不懂詩書,也不識幾個字,愿為祖母日日侍奉佛前盡孝。”
少女深深地行了一禮,冷冷瞥向四周卷起袖子而來的婆子,婆子們被她這如狼般的眼神嚇得一顫。
頭上染血的婆子獰笑著向前,一把抓住文鴦的手臂,眾婆子們一擁而上,架著文鴦向祠堂而去。
婆子們壓著文鴦跪在地板上,揪起她的頭發(fā)面對臺上一塊塊列祖列宗的牌位。
“四小姐,可別怪奴婢們下手沒個輕重,要怪就怪你命��!”
數(shù)條掃帚揚起,文鴦?wù)J命般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