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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崔循的目光從青禾身上略過,落在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微微皺眉,冷聲道:“滾出去�!�

    亭云錯愕,下意識看向青禾。

    青禾方才再?三阻攔,不肯令他越過屏風(fēng),可如今對著這位黑衣公子,卻愣是一句話都沒?敢說,活像像是淋了?雨的鵪鶉。

    她一副東窗事發(fā)、大難臨頭的神情?,低聲念叨著“完了?”,拽他出門。

    浴室之中水汽彌漫,隱隱混著甜膩的酒氣。

    蕭窈趴在池邊,枕著小臂,被水汽洇濕的額發(fā)黏在臉側(cè),纖長的眼?睫如棲息的蝶翼,睡得?香甜。

    鮫綃制成的衣裙微微浮起,像是朵盛開在水面的蓮花。

    自越過屏風(fēng),崔循的目光便好似黏在她身上,一寸寸看過,始終未曾移開。

    她在陽羨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過得?很好。

    眉眼?舒展,全無半分愁緒,臉頰仿佛都多?了?些肉,看起來軟綿綿的,令人?想要捏上一把。

    她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十天半月也不見得?會想他一回。

    那句“難以割愛”言猶在耳。是遠在陽羨這些時日發(fā)生了?什么,令她對一賤奴這般愛重?

    他緩步走近,矮下身,攏起蕭窈搭載池邊的手,逐漸收緊。

    蕭窈吃痛,纖細的眉微微皺起,卻并未睜開眼?,只含糊抱怨:“青禾”

    崔循定定地看著她,心中竟有一絲慶幸。他無法深想,若蕭窈脫口而出喚的是那賤奴的名字,自己會做些什么。

    他攥著蕭窈纖細的手,目光落在染著蔻丹的指尖,喉結(jié)微動,心中不斷翻涌的欲、念促使他低下頭,細細親吻著她的指尖。

    蕭窈初時并未覺出不對,只覺指尖酥癢,似有濡濕的觸感傳來。直到覺出細微的疼痛,才掙扎著睜開眼?,看過去。

    是夢嗎?她不大?能分辨清楚。

    畢竟她在陽羨的溫泉別院,而崔循,應(yīng)該在百里外的建鄴才對。又怎么毫無預(yù)兆地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這樣看著她?

    像是山林間兇獸進食前的目光,要將獵物吃干抹凈。

    她咬了?口下唇,疼得?倒抽涼氣。

    崔循啞聲喚她:“蕭窈�!�

    蕭窈徹底清醒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

    “在此處見到我,就這么驚訝嗎?”崔循緩聲問,“還是不愿見我?”

    表面再?怎么平靜,也掩飾不了?暗流涌動。

    蕭窈本能地覺出危險,想要離池邊遠些,只是才稍一動彈,就被崔循攥著手腕留了?下來。

    池水蕩漾,拉扯間,浴衣衣領(lǐng)被扯開些,露出胸前一片白膩惹眼?的肌膚。

    崔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眸黯淡。

    蕭窈連忙攏了?攏衣襟,掌心按在心口,只覺心跳快得?猶如擂鼓。她勉強拼湊出些許理智,軟聲道:“讓青禾來,我換了?衣裳,再?同你好好說話”

    其實該答應(yīng)的。

    崔循對她的情?|欲由來以久,風(fēng)荷宴那夜她那樣主動熱切,都未曾做到最后。他古板、重儀式,怕傷了?她,也怕萬一有孕,成親難免倉促,令她受委屈。

    饒是如今,這一想法也未曾改變。

    只是隱秘的怒火與?欲、念交織,唯有做些什么,才能稍稍緩解。

    攥在她腕上的手沿著光滑柔膩的小臂攀爬,在蕭窈錯愕與?驚慌的目光中,落在肋下,稍一用力?,將她整個人?從池中撈了?上來。

    蕭窈跌坐在崔循懷中,身上的水立時洇濕了?他的衣物,整個人?無處遁逃。

    到底是秋日,驟然離了?湯泉,總是冷的。

    若有婢女們在側(cè),早一擁上前,替她褪下浴衣,擦拭干凈身上沾染的水,換上舒適棉軟的衣物。

    崔循此時顯然顧不得?這些。修長有力?的手落在她背上,沿著脊骨輕輕撫摸,似是安撫。

    蕭窈的情?緒卻未曾有任何緩解,反倒愈發(fā)緊張,身體?好似一根繃緊的琴弦,被他輕攏慢捻,顫抖不休。

    她眼?尾泛紅,小聲道:“你要怎樣?”

    就算沒?有銅鏡在側(cè),蕭窈也能覺察到自己如今有多?狼狽,愈發(fā)不能理解,他為何做著這樣的事,看起來還能如此正經(jīng)。

    崔循垂眼?看她:“有些話想要問你�!�

    蕭窈通身上下只一件單薄的浴衣,拉扯間系帶幾近散開,衣襟松松垮垮,若不是一手緊緊攥著,此時怕是早已遮不住什么。

    她跪坐在崔循身上,又硬又硌,難受得?要命。

    這種?情?形之下,崔循竟還能一板一眼?地說有話問她。

    蕭窈幾欲翻臉。但審時度勢,眼?下這情?況自己占盡下風(fēng),還是本能地忍了?下來,只抱怨道:“一定要這樣問嗎”

    從前的崔循可是她離得?近些,舉止稍稍出格些,都要被提醒“自重”的。

    “眼?下若是容你離開,”崔循將她黏在臉頰的碎發(fā)攏至耳后,不疾不徐問,“蕭窈,你還肯再?見我嗎?”

    蕭窈咳了?聲,側(cè)臉避開崔循的視線。

    她設(shè)身處地想了?想,誠然不可能這輩子都避著他,但至少十天半月間,應(yīng)當(dāng)都是要躲著的。

    冰涼的指尖在泛紅發(fā)熱的臉頰流連。

    蕭窈掙也掙不開,終于還是破罐子破摔認命道:“你問就是�!�

    她想的是“早死早超生”,崔循卻不肯令她如愿。貼得?愈近,嗅著她身上涌動的幽香與?殘存的酒氣,低聲道:“你飲了?多?少酒?”

    蕭窈身形僵硬,聲音亦生硬:“沒?多?少�!�

    “撒謊。”崔循言簡意?賅,覆在她背上的手沿著脊骨下移,停在尾椎骨處,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他有意?控制力?道,并不重。

    蕭窈卻還是呆呆地愣了?許久。她長這么大?,被罰抄過書?、打?過手心,甚至罰跪過,但從沒?哪個人?這樣待她。

    反應(yīng)過來后,杏眼?瞪得?圓圓的,臉頰通紅,羞憤炸毛道:“你”

    只是才一開口,就被崔循打?斷:“你離開盧家時,不是已經(jīng)醉得?須得?婢女?dāng)v扶?”

    蕭窈茫然地“啊”了?聲,下意?識道:“你也在盧家筵席上?”

    自見面起,她還沒?來得?及問崔循為何會來陽羨。而今忽而意?識到,盧茜想要帶她往長兄山房去卻被仆役阻攔時,所提及的那位“貴客”興許就是崔循。

    但這點震驚并不足以令她忽略所有,緩過神又道:“我便是醉酒又如何?此處是陽羨不是學(xué)宮,你還要搬出什么規(guī)矩來壓我、罰我抄經(jīng)不成?”

    她既羞又惱,便沒?顧得?上服軟裝乖,語氣很不好。

    崔循由著她質(zhì)問發(fā)泄,并不爭辯,提起鋪散的裙擺,握住了?光潔纖細的小腿。

    蕭窈立時啞住了?。

    只覺似是有冰涼的蛇纏上腿肚,緩緩爬行。她下意?識想要并攏雙腿,卻因被崔循膝骨卡在其間,沒?能成。

    修長有力?的手終于停下,指腹覆著的薄繭輕輕碾過細嫩的腿肉。雖被鮫綃遮蔽著,看不真切,但嬌嫩的肌膚必然是紅了?一片。

    崔循垂眼?看她:“怎么不說話了??”

    此處不是密閉的馬車,也不是漆黑一片的船艙。尚未入夜,夕陽西下,隔著緊閉的窗牖依稀可見橘色霞光。

    蕭窈實在無法如崔循這般神色自若,瞪了?他一眼?。

    待她安靜下來,崔循語焉不詳?shù)溃骸拔曳讲艁頃r,見一仆役在外,是誰?”

    蕭窈暗暗翻了?個白眼?,知道崔循怕是老毛病發(fā)作,卻又不想令他輕易如愿,只道:“別院有許多?伺候的仆役,你問哪個?”

    “蕭窈�!贝扪[了?瞇眼?,帶著些威脅的意?味。

    蕭窈沒?好氣道:“他叫亭云。是前些時日我從震澤湖中撈出來的,見他可憐,無依無靠,便留在別院伺候�!�

    崔循道:“是留在別院伺候,還是留在你身邊伺候?”

    蕭窈一早就知道他見著亭云八成要亂吃飛醋,卻還是覺著不可理喻:“叫他做些修剪花木的雜活罷了?�!�

    “那你該罰他�!贝扪侵t的耳垂,冷聲道,“他方才在屏風(fēng)外,有僭越之心”

    蕭窈無語:“你現(xiàn)?在這般,才叫僭越�!�

    “你我之間,豈是他能相提并論?的?”

    蕭窈看不見崔循的神情?,卻能覺出話音中的冷意?,“他若敢這般碰你,便是要了?他的命,也不為過�!�

    蕭窈皺了?皺眉。

    她知道以崔循的出身與?手腕,想要亭云的命便如碾死一只蟲蟻般輕而易舉,卻依舊不喜歡他這樣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

    崔循端詳著她的反應(yīng):“你當(dāng)真‘難以割愛’嗎?”

    聽著他著意?加重聲音強調(diào)的詞,蕭窈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醋意?從何而來,辯解道:“我不過隨意?搪塞阮氏,令她不要糾纏不休罷了?!你怎么偷聽旁人?說話!”

    崔循:“當(dāng)真?”

    蕭窈白了?他一眼?:“不信就算了?”

    □□

    如玉般精雕細琢、骨節(jié)分明?的手覆在腿心,崔循聲音喑啞,問她:“蕭窈,分別這么久,你對我就不曾有過半分思念嗎?”

    蕭窈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伏在他肩上,死死地咬著唇,才將破碎的喘息咽下。

    崔循實在是個學(xué)什么都很快的聰明?人?。

    風(fēng)荷宴那夜為她紓解藥性,初時生澀,到后來卻已經(jīng)對她的身體?了?如指掌,甚至比她自己都要熟稔。

    蕭窈掐著他的肩,奈何通身發(fā)軟,手上也沒?什么力?氣。

    崔循并沒?將這點輕微的疼痛放在眼?里,托著柔軟的身體?,令她坐得?愈近。指尖未停,目光一寸不移地落在她臉上,細細端詳著她的反應(yīng)。

    蕭窈只覺自己仿佛成了?一團棉花,被他揉圓搓扁;又如同一片云,輕飄飄的。

    原本攏著衣襟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松開,系帶雖還險伶伶地系著,但衣領(lǐng)已然松松垮垮,露出纖細的鎖骨、單薄圓潤的肩頭,以及大?片肌膚。

    因情?、動的緣故,原本如細瓷般瑩白的肌膚似是上了?層粉釉,如春日桃花。

    崔循喉結(jié)滾動,只覺唇干舌燥,垂首親吻她。饒是如此,卻還要分神問:“我令人?送的信,可看過了??為何不回?”

    蕭窈已然有些恍惚,點點頭,并沒?開口。

    崔循又道:“明?日隨我回建鄴�!�

    他打?著公務(wù)的名頭來陽羨,不能耽擱太久,也不放心由她獨自留下。

    □□

    崔循嘆了?口氣,依舊如先前那般摩挲著,低聲哄問:“陽羨當(dāng)真這樣好嗎?令你樂不思蜀的,究竟是此處的景物,還是哪個人??”

    “我,”蕭窈艱難地喘了?口氣,同他解釋,“我應(yīng)了?盧娘子的邀約,過些時日自會回去�!�

    崔循微微頷首,卻并未就此作罷:“你既能將與?我的約定置之不理,如何不能爽她的約?”

    蕭窈依舊搖頭。

    她眼?尾緋紅,呼吸愈發(fā)急促,身體?如緊繃的琴弦,顫抖著,終于還是撐不住,在他指下斷裂。

    通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又猶如溺水,喘氣都顯得?分外艱難。

    崔循吻她唇角,低聲問:“舒服嗎?”

    蕭窈臉燙得?厲害。

    她清醒地體?會到了?話本上所描述的滋味,無法否認,卻依舊想一頭栽進湯泉池中,不再?看崔循一眼?。

    崔循卻不肯松開,順毛似的,輕輕撫摸著她散下的長發(fā)。

    被快、感沖刷過的身體?提不起一絲力?氣,蕭窈將臉埋在崔循肩頭,緩了?許久,直到心跳與?脈搏漸漸緩和下來,在他脖頸咬了?一口。

    蕭窈自問用的力?氣不算小,崔循卻對此毫無反應(yīng),又似乎是極輕地笑了?聲。

    他攏了?她無力?垂下的手,耐心十足地引著,啞聲道:“幫我。”

    蕭窈好不容易褪熱的臉頰霎時又紅了?。

    兩人?貼得?這樣近,她早就留意?到崔循身體?的異樣,只是一直刻意?忽略。而今指尖觸及,依舊下意?識想要逃開,卻沒?能成。

    “蕭窈,蕭窈”

    崔循的聲音已經(jīng)被濃重的情?、欲浸染,低沉、喑啞。他用這樣的聲音反復(fù)念著她名字,隨著溫?zé)岬暮粑鬟^耳側(cè),令她頭皮發(fā)麻,指尖不可抑制地微微發(fā)顫。

    蕭窈初時是覺著新奇的。

    因為這種?事情?就像輕而易舉地將崔循操縱于股掌之中,看著他從隱忍難耐到逐漸淪陷,再?不復(fù)平日的如霜似雪的模樣。

    但她耐性本就一般。

    時候久了?,本就沒?什么力?氣的手逐漸泛酸,便不免有些厭煩。若非被崔循攏著,只怕就要撂開了?。

    百無聊賴間,眼?皮悄悄抬起,瞥了?眼?,又立即緊緊閉上。

    有些嚇人?。

    甚至可以說有點丑。與?崔循清雋的相貌格格不入。叫人?難以想象,這是生在他身上的物什。

    再?一想話本上所描述的種?種?,蕭窈面色微白,掙扎著想要抽回手。

    “蕭窈。”崔循攥得?愈緊,不容她退縮,原本清清冷冷的聲音此時已經(jīng)啞得?判若兩人?,稍顯急切地催促,“喚我。”

    蕭窈愣了?愣,小聲道:“崔循?”

    崔循貼近了?親吻她:“喚我的字�!�

    他每次一板一眼?地叫她,如今倒是要她親昵。蕭窈雖不明?所以,卻沒?心思細究,只想快些打?發(fā)了?歇息,便斷斷續(xù)續(xù)道:“琢玉,琢玉�!�

    不多?時,異樣的氣味蔓延開。

    掌心一片濡濕,小臂上應(yīng)當(dāng)應(yīng)該也沾染許多?,黏膩,有些惱人?。

    蕭窈怔怔地僵了?片刻,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磨了?磨牙:“我要沐浴。”

    待到再次沐浴過?,

    換了衣裳時,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

    蕭窈坐在繡榻錦被上,擦拭過?的?長發(fā)泛著些許潮氣,

    攏在肩側(cè)。燭火微微搖晃,

    映出她不?大高興的?神色。

    皙白的?手指叩了叩憑幾,話音里也透著十足的?不?情愿:“才喝了醒酒湯,為何還要喝姜湯?”

    要她來說,醒酒湯都大可不?必。

    那么一番折騰下來,醉意?早就一點不?剩,清醒得很,

    只是看在翠微熬了許久的?份上才沒?回絕。

    崔循接過?青禾手中的?白瓷小碗,從?容地看了眼,

    如支使?自家仆役一般自然地示意?她退下。

    青禾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不?妥,

    回頭看向自家公主,滿臉心虛。

    蕭窈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去?吧。”

    青禾訕訕離開,

    房中只剩他二人。

    崔循近前,將姜湯放至她手邊,在憑幾另一側(cè)落座:“為免風(fēng)寒,還是喝些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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