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房東說家具剩得不多,要搬進去的話得再買點。還有一年多,可以慢慢往里添東西�!�
男生順著云羅環(huán)纏的力度往下傾,在他瞳仁里很清晰地笑了一下,“我們把它重新填滿,好不好,寶寶�!�
他視線里的人一直在搖頭。小幅而執(zhí)拗地,手臂卻仍把他環(huán)得緊,潮熱的淚都涌進耳朵里。不管聽見什么都搖頭,但宋晏程知道他在聽。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視野蒙蒙得只剩色塊,眼淚洶涌無聲,云羅昏昏然想。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像一場颶風(fēng)顛倒重塑他的生活,又給了他一枚戒指,說要還他一個家。
好像愛情,婚姻,承諾,對他來說就是這么輕描淡寫。十幾歲的年齡,草率地騙一個人去相信他們會有很長很長很長的未來。
宋晏程唇角提了提,想做表情,可呈現(xiàn)出來既不是笑也不算溫和,只有語調(diào)輕輕的,像怕嚇到他:“為什么搖頭?”
他低頭與他漉濕的鼻尖相蹭,慢慢問:“是都不要,還是只不要哪一個?”
掌心還在細密地疼,那人早松了手,云羅仍慣性般攥得用力,于是那高硬度的石頭也用同樣的方式嵌鑿他肉身,從掌心筋絡(luò)到脈搏,將這鈍痛長久延綿地持續(xù)下去。
他因此清醒一點,終于肯開口,嗓音微弱,“你別這樣�!�
“別哪樣,”宋晏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語速依然慢,很有耐心地,“你不喜歡哪個,都可以換,我們一起重選�!�
“……不是這么用的,”視線又模糊開,云羅貼在他胸前發(fā)抖,“不是這么用的,我不要……”
“要怎么用�!�
他們鼻息交融,宋晏程定定看他,低頭挨近,開始親吻他濕軟的嘴唇,含糊的話語以口舌渡過去:“不是求婚的時候用嗎?”
“畢業(yè)我們就結(jié)婚,好不好?你喜歡哪個國家?”
身下的人一接吻就變得乖,像被打了鎮(zhèn)定,從不抗拒他的親吻。也不再搖頭,被咬后頸的貓一樣仰著臉親親,半睜的眼眸有些失神。
男生低聲問:“季云羅,你沒有喜歡我嗎?”
有些問題早在脫口前就有預(yù)設(shè)答案。不是選擇題,而是一道論述題,得分的差異只在圍繞觀點的闡述材料多少而已。
不喜歡,為什么在看到那些來找他的女生時,露出那樣一張棄貓臉。為什么送走別人的巧克力。為什么看向葉宛的眼神有愧疚。為什么配合他造這樣一場漫長而荒誕的伊甸夢。為什么一邊搖頭,手臂還要環(huán)這樣緊?
“也許你不喜歡,”他卻坦然一笑,沉郁的眉眼在那一瞬舒展,顯出幾分清俊少年氣,“但是我愛你�!�
“我愛你,云羅,我好愛你,我太晚才知道。”
他們當然不是沒說過愛,沒說過喜歡。
在床上,沙發(fā),浴室,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一句喜歡和愛就像助興。大多時候他們的愛意傾訴給身體某一個具體部位。偶爾也給人,先說的那個總不肯吃虧,要教另一個也學(xué)會,像場莽撞的角色扮演。
云羅在那句之后就不再說話,偏頭躲開宋晏程的視線,他側(cè)頸撇得很細很直,哭得累了,只盯著虛空中某一點,像發(fā)呆,根本沒有在聽。
他以前最擅長這個了。被強制進入的時候,把自己關(guān)掉就會好一點,假裝親吻只是親吻,擁抱只是擁抱。在學(xué)會逢迎之前,他都是這樣讓自己聽話,乖。
于是他又把自己關(guān)閉起來。直到那些喋喋的“我愛你”中,忽然摻進一句“對不起”,搭在那人頸后的手指一下緊了。
那么多句愛沒能讓他有什么反應(yīng),一句道歉卻讓眼淚又大顆大顆滾涌出來。那人因此噤了聲,可淚涌得兇,又忍不住去哄,指尖觸碰濕痕,原來也有不喜歡他被弄哭的時候。
鑰匙圈掉落到枕頭下,再無人在意。
“我早就,”云羅目光仍避過他,身子在哽咽里細細發(fā)抖,“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他以為早說服自己忘了最初發(fā)生的事,可當那些鈍鈍的,細蟻般密密啃噬心口的痛意和眼淚一起滾涌而出,云羅才意識到,那些經(jīng)久不愈的傷痕原來是恨。
明明一開始是那樣的。
把自己關(guān)掉,也不是沒有知覺。攢久了的垃圾不扔會發(fā)臭,腐爛,壞掉,誰都明白的道理。
他們的再遇那樣慘痛,怎么可以因為一句道歉,就反轉(zhuǎn)成童話式的大圓滿結(jié)局?
他喉頭哽得厲害,本來話到這里就該停了,那個人從來不喜歡拒絕,可以了,任性到此為止吧,別再說�?伤侮坛倘越o他擦眼淚,有人哄的感覺真好啊,他這尾伶仃游了好多年的小魚還是沒出息,咬了鉤。
“我說了不要,還喊你名字,”云羅哭得嗆咳一聲,艱難咽下口水,修剪齊整的指甲細細掐進肉里,像要那人因此萬分之一地共感,“你還要……你還要脫……”
腿打開一點。你屄口好小。讓別人也來摸你的小屄好不好。男人的精液這么好吃啊。
以后每天都有的吃,高興嗎?
他哭得太用力,昏天黑地的,世界都揉成皺巴巴的餐巾紙,被那人用來給他擤鼻水,“地下室那么黑,那么冷……你還綁我,把我弄得好痛,我很怕……”
體液是咸的,包括眼淚。他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明明都不需要你了……”最后一句,季云羅終于肯看向他,被眼淚濡得濕沉的睫毛簌簌抬起來,難過又疲憊地,“……你為什么那么晚才來�!�
第一次做愛,其實開著燈。
第一眼就喜歡的人,補上了吻。
視線倏忽一暗,那人同樣不穩(wěn)的鼻息湊近,手掌捂住他眼。濕又涼,熟悉的柔軟,淺嘗輒止。
在一片朦朧的黑里,他輕輕吻他,視線被剝奪,觸覺、聽覺變得尤其靈敏。一滴雨水從指縫落至臉頰,那個人的聲音依然低沉,平穩(wěn),像很多年前,只要有他在旁邊就會睡得安心。
他說對不起。他說,“那你借我一點�!�
“我把我的愛先給你用,你借我一點點喜歡�!�
“家是你的。戒指你什么時候想收再收。弄丟了也沒關(guān)系,我們買新的。但你別不要。”
“壞人不會知道自己是壞人�!毖劢堑臏I被吮去,那聲音繼續(xù),“是你太好了,太乖,所以顯得我壞。我把鑰匙給你,以后你把我關(guān)起來,別讓我做壞事了,好不好?”
手掌移開,他撲顫睫毛,浸淚的視線里看見那人唇角放得很平,很莊重,像一條直線,在等待他回應(yīng)的沉寂中無盡延展下去。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季云羅沒有回答他。沉默的某一瞬間,他忽然不合時宜想起剛來到宋家的第一晚。他還只有十四歲,撐到一點沒睡,仍是小孩子的作息,困得不行,跑去敲仍亮著燈的書房門。問開越洋視頻會的葉宛阿姨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呀,想第一時間和哥哥打個招呼。
也還記得聽見宋晏程根本不住家里時的失落。后來學(xué)校再見,那人在斗毆記過大會念到自己名字前徑直走了,那么高的個子,摩西分海般逆著擠簇人流和他擦肩。沒人攔他,唇角的淤青顯得整個人懨懨又漠然。
他也想過長大之后或許很多事可以重新開始�?尚疫\沒有眷顧他,哥哥忘了他,他總是被命運推著走。
房間里安靜良久,那人不斷輕輕湊吻他唇角,要無聲吻到他肯開口。仍沒有正面回答,云羅吸吸鼻子,鼻音濃重,只說,“我要洗澡�!�
半晌又加了句,“你好重�!�
其實那人大半重量都承在自己身上,只是習(xí)慣性要壓著他,像獸類用尾巴圈占領(lǐng)地。吻停了,宋晏程頓一頓,從他身上下去的同時攥住了他手臂,也許是怕他掙躲,手勁不自知地有些大,“我抱你去�!�
云羅沒想過拒絕,也沒作聲,像從前無數(shù)次一樣雙手攀上他的脖頸。他是真累了,眼眶都哭得干疼,腦子鈍鈍的,只想閉眼,不再想那些遙遠的無解的未來。
“……今天不做了�!北煌斜饋淼臅r候,他伏在那人肩頭小聲說。
宋晏程說好。
盡管沒內(nèi)射,可先前入得太深,免不了還是會有偷跑的腺液和精液殘留在里面。男生用手指撐開又縮成細窄小肉縫的后穴,一點點導(dǎo)進熱水,感受著腸肉溫順裹吮不斷清理深入的指節(jié)。
也因為今晚只用了后穴,前穴食髓知味,慢慢也流了他一手與清水截然不同的透明滑膩。趴在浴缸另一端的人敏感地縮著肩膀,脊背粉紅,宋晏程看一眼,默不作聲用另一只手探到前面幫他揉弄肉蒂。
云羅沒回頭,雙腿下意識并緊一瞬,又顫顫松開了。清洗完后穴后,再用前面絞著他喂進去的手指潮噴了一次。下面還在纏著他的指節(jié)拼命高潮痙攣,上面就很習(xí)慣地擁著他索吻,舌頭被含得嗚嗚。
喜歡他的身體也是喜歡。還想和他做壞事,也是喜歡。
想讓他快樂,勝過自己的快樂。這感覺很新奇,坦陳愛也新奇,但他已漸漸開始適應(yīng)。
“寶寶�!�
宋晏程頓了很久,久到懷里的人闔著眼就快要睡過去,迷迷糊糊才聽到他說,“明天要不要回家看看�!�
似乎困得狠了,可能根本沒聽清重點,季云羅回得慢,語速也慢,悄悄話一樣輕,“今天已經(jīng)是明天了……”
像不想他再說話,打擾自己睡覺,云羅小狗一樣埋頭在他胸膛蹭了蹭,溫?zé)岬暮粑毤毞髟诔嗦闳轭^,漸漸節(jié)奏變得平緩,安穩(wěn)。
在今夜激烈的情事和慟哭后,他睡著了。
腰后的手臂圍攏了上去,把他圈困進懷里。宋晏程輕輕握住云羅蜷在胸前的左手,與自己左手交扣,指根相抵。
慢慢來吧。他想。他把他心軟的玫瑰攥手里了,要去哪里,他其實不太在乎。
在他身邊就是歸巢,有他陪伴他甘入牢籠。
- end -
【作家想說的話:】
看得出來是he吧?變態(tài)甜貫穿始終,比心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不過都是回家的方向了。
對他們而言強制愛部分到此結(jié)束,后面再寫就純純校園純愛了(因為云羅的性格也不會虐狗男人嘛),所以正文到此為止。是很久之前就想好了的結(jié)局。
歇歇再番外,生子,哥哥視角,亂七八糟的繼續(xù)填坑。
向每一位曾點擊進來、留言鼓勵、送禮的朋友,還有一路追到完結(jié)的讀者大大深深鞠躬?謝謝你們陪我走這么遠(四年!),不說了,都是老鐵(豎大拇指)
整理第51章
舊夢(上)
章節(jié)編號:雕花鐵門,樹蔭僻靜。
明亮日光從頭頂?shù)姆比~孔隙中穿過,落在石磚路上碎成不規(guī)則的暖黃色塊,隨著滿地的深淺陰影沙沙晃動。
一小片卷曲的枯葉半立在路邊,欲倒不倒的樣子,風(fēng)一吹就顫幾下,過一會兒又不動了。
小孩兒被溫婉纖瘦的年輕媽媽牽著,隔著鐵門安靜看了會兒落葉,又抬頭看看媽媽。
季換錦似有預(yù)感地低頭,正好和那雙葡萄般睜得溜圓的眼睛對上。她無聲地笑笑,伸出另一只手溫柔摸了摸小孩兒的頭。
她嘴唇微張,做出一個“乖”的口型。
小孩兒點頭,握住媽媽手指的小手收緊了點,像是一種回應(yīng)。
有人踩著綿脆的落葉走近,腳步急切而有序。著一身制服的傭人開了大門,不多言一詞,只是微微躬身示意,然后畢恭畢敬地為他們引路。
葉宅深大,來時沿途盡是蒼翠樹木,到了宅內(nèi)又多設(shè)回廊。彎彎繞繞一大圈,傭人將母子倆帶到后面一幢獨棟小別墅門前,就默不作聲退了下去。
大門是虛掩著的,季換錦屈指敲了敲,又低頭看向一直乖乖跟在她身邊的小孩兒。不待她示意,小云羅也跟著不多不少敲了兩下門,軟軟糯糯地喊:“葉宛阿姨,媽媽和我過來啦,你在不在家呀?”
年輕的媽媽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朝懂事的小朋友豎了一下大拇指。
房子里面?zhèn)鱽硪魂囘旬攼烅�,有女人清亮的說話聲揚起:“到了?進來進來,我在廚房�!�
得到了主人家的回應(yīng),季換錦推門走進去,云羅在她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還悄悄往沙發(fā)的方向偏了偏小腦袋,發(fā)現(xiàn)沒人就又偏了回來,做出一副目不斜視的小模樣。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走進去一眼就能看見料理臺前背對他們站了一個女人,臺上散亂擺著各式模具和小盆小碗,一旁的烤箱里正亮著暖融融的黃光。
那女人身形高挑窈窕,一頭長發(fā)隨意盤起,現(xiàn)出的脖頸有如天鵝般頎長,即使正穿著條叮當貓圍裙也難掩氣質(zhì)。她一邊摘下手上厚厚的隔熱手套一邊轉(zhuǎn)身,露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
“小錦?怎么突然想起要過來,這邊離市區(qū)遠,我還說過幾天回去再找你
。”
季換錦手指輕輕動了動,小云羅知道媽媽要和葉阿姨用手機打字“說話”了,主動松開了手,朝葉宛乖乖地笑了笑:“葉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