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我跌跌撞撞地找遍了全市的醫(yī)院。
直到第三天,才在郊區(qū)的一家私立醫(yī)院找到孩子的蹤跡。
那是一棟看起來很新的建筑,門口卻空無一人。
穿過消毒通道,我看到了我的孩子。
他比之前更小了,皮膚近乎透明,能看到下面細細的血管。
保溫箱里插滿了各種管子,有的在輸液,有的在往外抽血。
一根粗大的導管直接插在他幼嫩的手背上,
暗紅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斷地流向旁邊的儀器。
孩子的小臉因為疼痛皺在一起,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我撲過去想拔掉那些管子,卻被龔景離死死按住。
他們把我鎖進了隔壁的病房。
透過門縫,我能聽到儀器的運轉(zhuǎn)聲,能聽到他們進進出出的腳步聲。
偶爾,還能聽到孩子微弱的啼哭。
那哭聲一次比一次弱,一次比一次短。
到最后,只剩下細微的嗚咽,像幼貓的叫聲。
深夜,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
我聽到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到儀器被推動的聲音。
我拼命拍打著門,想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但沒有人理會我。
警報聲持續(xù)了很久,中間斷斷續(xù)續(xù),時有時無。
我跪在門邊,貼著門縫看外面。
借著走廊的燈光,我看到醫(yī)生護士走來走去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警報聲突然變成了一條長音。
然后,一切重回寂靜。
天亮時,他們終于打開了我的房門。
我跌跌撞撞地跑進了病房,
里面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保溫箱。
床單上還留著幾滴暗紅的血跡。
我的孩子就這樣離開了。
他那么小,連名字都還沒有,從出生到離開,都在受苦。
他的小手冰涼冰涼的,眼睛緊緊閉著,皺著的小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我輕輕抱起他,他比出生時還要輕,像一片羽毛。
他渾身都是針眼:手背上,胳膊上,連小腿上都是。
那些傷口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格外觸目驚心。
最大的傷口在胸口,他們?yōu)榱顺檠�,在那里插了一根導管�?br />
現(xiàn)在傷口周圍青紫了一大片,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孩子的嘴唇毫無血色,但嘴角似乎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我抱著他,一遍遍吻他冰冷的小臉。
他那么小,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就離開了。
我在保溫箱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張化驗單。
上面寫滿了數(shù)據(jù)和術語,唯一看得懂的是血液樣本幾個字。
這就是他們要的東西。
他們用我兒子的命,換來了這么一張紙。
手抖著想把化驗單拿起來,卻帶出了一疊壓在下面的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治療方案,龔景離的簽名赫然在上。
他簽的不是家屬,而是供體監(jiān)護人。
翻開第二頁,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心庭患有一種罕見的血液疾病,需要新生兒的臍帶血和干細胞來治療。
最理想的供體,就是有血緣關系的新生兒。
所以他們需要我的孩子。
文件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計劃:
需要抽取的血量,需要獲取的骨髓,甚至連孩子的器官都在他們的采集清單里。
時間表從出生第一天就開始。
他們給他注射藥物,就是為了加速造血和細胞再生。
這種劑量,連成年人都承受不住。
在最后一頁的備注上,醫(yī)生寫著:供體可能無法存活,建議做好器官保存準備。
下面是龔景離的批復:同意。以心庭的治療為優(yōu)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