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仇人相見
殷茵思慮間,迎面走來的一名高大魁梧的山匪。
隔著單薄粗布衣也能看出健壯結(jié)實的肌肉輪廓,他右手押著腰側(cè)懸掛的無鞘寬刀,左手拿著個饅頭邊走邊咬,步伐橫行,眼神兇狠地斜睨向殷茵,看起來極不好惹。
押送殷茵的山匪老遠就朝那人彎腰打招呼,稱之為“刀爺”。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孔,殷茵卻莫名生出幾分熟悉感,以至于錯身而過后還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不快走瞎看什么!”山匪嫌她走得慢,不耐煩地推搡了一把。
殷茵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心底是敢怒不敢言,只得爬起來默默加快步伐。
那名被喚作‘刀爺’的山匪漫不經(jīng)心登上了演武場的臺階,朝遠去的少女瞥了一眼,才轉(zhuǎn)頭對正在揮鞭子的青年山匪揚了揚下巴,粗聲粗氣道:“灶房剛出爐了兩鍋熱饅頭,還悶了一鍋醬牛骨,去晚可撈不著了,老子來收拾這些狗腿子�!�
“刀爺您勞累了�!鼻嗄晟椒藴喨徊挥X有異,雙手奉上鞭子,樂顛顛地朝灶房奔去。
‘刀’爺在空中甩了兩個響鞭,一口吞了余下饅頭,揮鞭開始抽打。
三鞭下去,受刑士兵嚇得閉眼慘叫,卻只覺得身后柱子被抽得嗡嗡響,身上沒覺疼,疑惑睜眼,卻看到了一張恨鐵不成鋼的冷沉臉孔。
“陸昭千挑萬選的精銳,折在這小小山溝里竟認命等死,不怪人家說你們靠不住�!�
聽著耳熟的話和語氣,被嘲諷的士兵愣了一瞬,轉(zhuǎn)而眼底燃起精光,“肖……肖將軍?是您嗎?”
旁邊被綁著的另幾名士兵聞言,紛紛欣喜地看過來,“看身形,正是肖將軍易容的無疑,我們有救了……”
婢女知意也緩緩看過去,目光在肖謹行的身上轉(zhuǎn)過又緩緩垂下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蒼白的弧度,心想:他還活著,說明公主也還活著,活著就好……
肖謹行狠狠一甩鞭子,將那股希望的熱浪壓了下去,沉聲道:“你們不如再大點聲,把匪首喊過來幫你們一起認認?”
聞言,眾人都滿臉慚愧,天知道這兩日他們遭受了多好酷刑!想想都是眼淚。
肖謹行暗暗搖頭,在晉安吃皇糧的士兵過慣了太平日子,一點風浪就受挫認命,要是換做他的焰烽衛(wèi),早在山匪露面的第一時間就都秒殺,哪還有后話。
——
殷茵被帶到一處二層木樓里,寬闊廳堂內(nèi)站著一群膀大腰圓的山匪,個個兇神惡煞,看她的眼神就像兔子掉進狼窩,貪婪、興奮,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她拆骨入腹一般。
這其中亦有先前給她送過人參湯的那名少年,守衛(wèi)叫他‘少主’,此時從站位以及衣著上看,他的身份的確高于其他人。
少年上前,從兩名山匪手中將她拽了過去,一改先前之態(tài),眼神邪惡肆意地掃過她的臉,將她推搡到廳堂中央時還順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殷茵憤然回頭,卻惹來哄堂大笑。
“瑤光公主,別來無恙啊�!�
上方傳來一個尖細陰沉的聲音,殷茵抬頭,卻看到說話的是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他閑散地坐于首位,把玩著小拇指細長的指甲,一雙似笑非笑的三角眼里閃爍著陰毒的光芒。
殷茵第一反應(yīng)——這是個太監(jiān)!
知道她是公主,還敢把她綁過來,這必然是早有過節(jié)!
強忍著怯意,殷茵挺直腰板問道:“你是誰?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身份還敢造次,到底是何目的?”
上座里的男人愣了一下,騰地起身,三步并兩步地沖到她面前,指著自己那張豬頭一樣的腦袋好奇問道:“你問我是何目的?你不認識我了?”
殷茵凝眉,盯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寂靜兩秒之后,男人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無比猙獰可怖。
轉(zhuǎn)瞬笑聲又戛然而止,他一把揪住殷茵的頭發(fā),將她的頭用力往后拽,殷茵的臉被迫仰起,眼睛里滿是驚恐。
男人湊近她,那滿口黃牙散發(fā)著惡臭,惡狠狠地說:“當年你不過九歲,就親自監(jiān)刑,說要看我被千刀萬剮才解恨�!�
“怎么,如今落在我的手里,這就裝作不認識了?”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男人用力一甩,殷茵摔倒在地,周圍的山匪們哄堂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惡意與戲謔。
殷茵臉色慘白,狼狽地爬起撩開松散垂落的頭發(fā),語氣也不由得軟下來:“這里面一定有誤會……咱們有話好好說,沒有什么事情是金子解決不了的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我有的是錢,只要你放過我,一切都好商量……”
“你還敢提錢?”男人猛地收笑,憤然指著她,“當年信你鬼話,為幾百兩銀子賣你去東蜀,你卻害我受盡折磨,阿姐也被賜死,如今還想故技重施?”
聽了這話,殷茵猛然想起書中提及的一件事。
五年前原主流落到東蜀,正是因張嬪妒恨王上偏寵冷落了她,才伙同其弟張顯將其最愛的公主拐出去殺害。
未料那張顯貪財,被原主三兩句話誆騙沒下殺手,反而賣給了人牙子。
待原主平安歸來時,立即將其姐弟的罪行揭發(fā),最終一個被處死,一個被施以酷刑,第一刀就是原主親自斬下了張顯的子孫根……
沒想到這張顯竟然詐死,還逃到了山里當上了匪首。
“真應(yīng)了那句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我等來了報仇的機會�,幑夤�,如今落到了我手中,咱們可要好好清算一下舊賬了�!睆堬@陰惻惻地盯著她。
殷茵心中叫苦不迭,心知這絕種之恨難以化解,卻還是報了一絲希望,急聲道:“寨,寨主大人……事已至此,您何必跟錢過不去呢?”
“只要你不殺我,我可以立即就書信給我父王,讓他準備重金贖我,無論什么補償,只要你提……”
“誰說要殺你了,那多沒意思,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張顯俯身拍了拍她的臉頰,不懷好意地審視著她,“想不到幾年沒見,瑤光公主竟出落得如此美艷絕塵,這兩日寨子里的兄弟們都辛苦了,不如就讓這位身嬌玉貴的公主好好犒勞你們一下?”
話音落下,滿屋的男人頓時哄堂叫好,并論資排輩開始搶奪、推搡著要第一個帶她進木屋里去。
清瘦少年手臂一橫,將嚇得大哭的殷茵拽到自己懷里,開心地大聲道:“兒子多謝義父賞賜!”轉(zhuǎn)身扛起殷茵,朝匪眾們喝道:“都別跟我搶,論對山寨的功績我當仁不讓,其他人都往后靠!”
話落,少年一溜煙地消失在廳堂之內(nèi)。
一部分匪眾依依不舍地追了上去,還有一部分留在了廳堂內(nèi)。
有人感慨道:“平日搶來的女人也沒見少主這么主動過,到底是毛頭小子長大了,經(jīng)不住誘惑!”
“寨主,那些擄來的使團士兵您到底有何打算?”
“是啊,特別是那些東蜀的犟種士兵,餓了兩日還不安分,拉出去抽了幾鞭子倒是老實了一些,留這些人當苦力用著都不安心,除了女人都該殺了以絕后患!”
“人自然是不能留!但一下子死得太痛快,也未免太沒意思了。”
張顯瞇起眼睛,陰狠一笑:“讓兄弟們準備好酒好菜,今夜演武場上燃篝火,咱們也看一場角逐之斗的好戲!”
“聽聞域外的番族有九犬一獒的說法,咱們也學一學那些達官顯貴,觀看一場狗咬狗的殊死搏殺!”
“好!這個好!那活到最后的人就獎勵給狗,讓我們寨子里的大黃也嘗一嘗人獒的滋味,哈哈哈!”
你一言我一語的談?wù)擃D時將廳堂內(nèi)的氣氛燃上了高峰,人命于匪眾眼中,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般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