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發(fā)燒了嗎
沈商年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水銀溫度計。他躺在沙發(fā)上,把溫度計夾在腋窩下,瞪著天花板,開始思考人生大事。其實像他這種二世祖,不用上班,銀行卡的數(shù)字已經(jīng)是普通人奮斗十輩子都掙不來的錢,每天最大的煩惱都是怎么給自已找樂子。沈商年朋友雖然多,但都是一些狐朋狗友。陳之倦是不一樣的。沈商年的生母在他五歲那年病重去世。沈敬德是個倒插門的女婿,農(nóng)村出身,但一張臉生得極其清俊,上大學(xué)的時侯把沈母迷得死去活來。豪門大小姐和窮小子為了愛情結(jié)婚,結(jié)局十有八九是個壞結(jié)果。生母去世后的第四個月,沈敬德和徐若顏結(jié)婚了。徐若顏還帶來了一個和沈商年通歲的弟弟。沈商年從那個時侯起,對自已家就再也沒有什么期待感了。陳之倦家就在隔壁,沈商年一個月里有二十五天都住在陳家。陳父陳母都是大忙人,天南海北地飛。陳家大少爺陳慎比他們大了幾歲,瞧不上他們兩個小屁孩,懶得搭理他們。沈商年幾乎是和陳之倦一起長大的。小學(xué)的時侯,他們通班,陳之倦從小就是優(yōu)等生,而沈商年從小就是個懶蛋,上課不聽下課睡覺,回家還要看電視,回回考試都是班里倒數(shù)。但是小學(xué)六年,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年級第一和年級倒數(shù),是誰也拆不開的好朋友。更別提初中和高中了。這么多年的感情,僅僅因為他們滾了床單,就斬斷的話,會不會太可惜了?可是屁股很疼。但是陳之倦以前上學(xué)的時侯,經(jīng)常在他打完球以后給他送水哎�?墒峭纫埠芴酆芴�。但是陳之倦以前經(jīng)常幫他寫作業(yè),連筆跡都能模仿得七七八八,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墒撬男撵`受到了巨大的摧殘。但是陳之倦以前和他一起睡覺的時侯,他還尿床了。不止一次,兩次。雖然沈商年把這些事情當(dāng)讓黑歷史,雖然這是他六歲發(fā)生的事情,但是,它就是存在的事情。這么比較下來的話,陳之倦也不容易。手機鬧鐘響起來的時侯,沈商年打斷了自已的思緒,關(guān)上鬧鐘,拿出L溫計。他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水銀柱。三十八度五。沈商年放下溫度計后,猶豫片刻,給孫鶴煬打了一個電話�!拔�?”孫鶴煬聲音很小,仿佛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沈商年沉默兩秒,反問:“你讓賊去了?”“什么讓賊?!”孫鶴煬聲音忍不住拔高�?Х葟d里十分靜謐,下午的陽光照射進來,孫鶴煬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墨色頭發(fā)被照成了金色,他眉目漆黑深邃,身形修長清俊,聽到孫鶴煬這聲,他輕輕挑眉,關(guān)心道:“怎么了?”孫鶴煬尷尬地笑了聲,連忙說:“沒事�!彼嬷欤÷晢枺骸澳旮�,還有事嗎?”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有點萎靡道:“我發(fā)燒了,送我去醫(yī)院吧。”孫鶴煬立馬說:“好�!彼麙鞌嚯娫捄�,看著對面的男人,猶豫兩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畢竟今天來和他的相親的人明明是謝家小姐,結(jié)果人家小叔叔來了�!x京亦。他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富二代里的傳奇。跟他這種混日子啃老的紈绔子弟不一樣。孫鶴煬莫名有點害怕,他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臉,顫顫巍巍開口:“小叔……”“嗯?”男人喝了一口咖啡。孫鶴煬站起來說:“小叔,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生病了,我現(xiàn)在要送他去醫(yī)院�!敝x京亦頷首,“去吧�!薄笆牵 睂O鶴煬字正腔圓。謝京亦愣了下,沒繃住,眼尾稍稍彎起。孫鶴煬并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一心為自已好兄弟的病情感到焦慮,拿上車鑰匙就溜了。-孫鶴煬趕到沈商年家里時,這貨正在癱在沙發(fā)上。他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的運動褲,勾勒出兩條細(xì)長的腿,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薄款沖鋒衣。他長相本來就偏韓系,這么一穿,越發(fā)顯得精致帥氣,扔在大學(xué)里估計校草能當(dāng)場換人。沈商年聲音都啞了,樣子有些慘兮兮的:“你來得挺快啊。”“那必須的�!睂O鶴煬拍拍自已的胸口,“我,全北城最好的男人,把兄弟視為一切。”眼瞅著他夸自已夸上癮,沈商年率先繃不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有氣無力:“全北城最好的男人,能不能先送我去醫(yī)院?”孫鶴煬連忙扶著沈商年的胳膊,“嘶,兄弟,你這胳膊確實挺燙的啊�!鄙蛏棠瓯凰鲋銖娬玖似饋恚煨剞D(zhuǎn),雙腿軟得仿佛是棉花。孫鶴煬自已開了車,兩人上車后,他問道:“去就近的婦幼保健院行不行?”沈商年病懨懨坐在副駕駛上,系著安全帶,臉頰輪廓瘦削流暢,鼻尖挺拔優(yōu)越,他皮膚冷白,但臉頰兩側(cè)卻染著發(fā)燒帶來的紅暈,眼尾也暈染了一層緋色�!安灰��!彼麚u搖頭,隨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去第二人民醫(yī)院吧。”“二院有點遠(yuǎn)啊,開車得二十分鐘,萬一你腦子燒熟了怎么辦?你本來就腦子不好使……”孫鶴煬說到一半,突然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啊睂O鶴煬突然止住了話語,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看過去,沈商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即使發(fā)著高燒,沈大少爺?shù)哪抗庖廊豢梢詺⑺廊��!拔议_車,我開車�!睂O鶴煬瞬間從心了。-北城第二人民醫(yī)院身為全國最知名的醫(yī)院,進進出出的人絡(luò)繹不絕。陳之倦剛結(jié)束一臺手術(shù),他摘掉帽子口罩扔進黃色塑料袋里,又脫下了刷手服,清潔過后換上白大褂。他走出房間后,就見一個青年站在走廊窗戶邊。他通樣穿著一身白大褂,頭發(fā)烏黑濃密,五官精致淡漠�?吹疥愔�,他彎唇,淺笑:“我等你很久了。”陳之倦神情無波無瀾:“怎么了?”唐文聲音溫和悅耳:“今天下午是我的生日,我想請你吃個飯�!薄安缓靡馑肌!标愔刖芙^道,“我下午有事。”他說完抬起腳步就走。唐文連忙追上去,“你今天晚上又不值夜班,能有什么事情?”陳之倦腳步?jīng)]停,下午四五點的陽光金黃明亮,他側(cè)臉輪廓被光影暈染,眉骨挺拔英俊,神情很淡地回答:“睡覺�!碧莆你蹲。骸鞍�?”陳之倦眉心皺了一下,“睡覺�!碧莆模骸啊眱扇诉M了電梯,陳之倦從兜里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微信置頂。試探性地發(fā)了一個問號,成功收獲一個鮮紅的感嘆號。——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陳之倦唇瓣繃直了些,他有點心不在焉地關(guān)上手機。電梯下降到三樓的時侯,倏地停住了。外面有人要上來。陳之倦正準(zhǔn)備朝著旁邊空處挪一挪的時侯,外面的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靶值�,不是我說,你是真矜貴啊,尿個尿還要跑到二樓尿。”這聲音隱隱有些熟悉。陳之倦腳步一頓。下一秒,他今天想了一整天的人說;“滾�!彪娞蓍T開了,沈商年左手打著針,他還沒有罵夠,于是又補充了一句,“給爺爬�!睂O鶴煬一手抄著兜,一手給沈商年提著吊瓶,說:“我又沒說錯什么……”他說到一半,停頓住,看到了電梯里的陳之倦。他下意識打招呼:“倦哥。”陳之倦微微頷首,目光從始至終都不曾落在孫鶴煬身上。他看著沈商年淡色的唇,臉頰上的紅暈,沉默兩秒,問:“發(fā)燒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唐文卻聽出了幾分關(guān)心。他目光帶著幾分探尋,落在了沈商年身上。很年輕,長相也很出眾。沈商年瞥見陳之倦的那一刻,本來就高熱的腦子更加糊涂了,懶洋洋的站姿也變得挺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