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跳了下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同樣裝束的戰(zhàn)士。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掙扎著爬過去,卻因為腿麻了半天沒站起來,只能跪著挪動,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救命。
馮桂蘭一看這陣仗,立馬換了副嘴臉,堆起滿臉褶子迎上去,首長,我是烈士蔣利業(yè)的娘,這是我家侄媳婦,不懂事,鬧脾氣呢!
馮愛軍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擋在我身前,給軍官行了個軍禮,首長好,我是這個生產(chǎn)隊的大隊長,之前也在西北當過兵,都是戰(zhàn)友。我們這確實都是家事!
軍官站定,回了軍禮,我們要找蔣利業(yè)的妻子李向援同志,麻煩幫忙!
我猜到應該是嫂子叫來的人,正要再度求救,馮耀祖卻拉著我往后拖,媳婦,媳婦.......
馮桂蘭轉(zhuǎn)了眼珠,沖過來捂我的嘴,另一只手還不忘用力掐了我一把,以示警告。
馮愛軍臉不紅心不跳,李向援同志并不在我們大隊,昨天去城里之后就一直沒回來,我們也在找呢!首長同志,這么晚了,不如到我家吃口酒再走!
軍官和身后的人說了兩句,既然人不在,那我們就回去匯報情況......
我不能看著女兒最后的機會這么溜走,我嗚嗚地發(fā)不出聲音,但好在身體還能動,我用力將匣子丟到了軍官腳下。
匣子哐當一聲砸在軍官锃亮的皮鞋上,里面的軍功章嘩啦啦滾出來,像散落一地的血淚。
軍官彎腰撿起一枚,端詳著上面的字跡,臉色驟變。
這是......
馮愛軍還不知所謂,要將匣子踢走,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首長你別在意!
軍官卻眼疾手快地拾起匣子,翻看里面已經(jīng)燒黑的金屬,聲音顫抖,不值錢這是用命換來的榮耀!你居然說是玩意兒!虧你還說自己當過兵。
說著,軍官將幾枚拿起鄭重地向馮愛軍展示,這是一等功勛章,上面還要抗美援朝的年份,這是二等功勛章,是解放軍區(qū)特制的。這枚則是早年的烈士勛章......這可是三代人的犧牲換來的,說是彪炳千秋都不為過,你們真的是有眼無珠!
馮愛軍只恨之前沒把那些東西再燒的干凈些,眼下只能應和,對對對,我剛剛開玩笑的,這確實是我家的功勛,鎮(zhèn)上還給我們批了烈士遺屬的福利配給!看我這腦子,越發(fā)不中用了!
軍官卻不再理會他,轉(zhuǎn)頭看向我,你就是李向援同志
我拼命點頭,馮桂蘭的手還在我嘴上死死捂著,指甲掐得我生疼。
我扭頭狠狠咬在她虎口上,趁她吃痛松手之際,我大喊:首長!救命!我女兒快死了!
快,把孩子送到車上,馬上送去醫(yī)院!
兩個戰(zhàn)士動作迅速地抱起小紅,小心地放到吉普車上。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腿已經(jīng)麻木,根本使不上勁。
軍官一把將我扶起來,李向援同志,我們是軍區(qū)派來保護你的,別擔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救治。
馮桂蘭突然哭天搶地,拉住軍官不撒手,我不管,我兒子是烈士,軍區(qū)的撫恤金我一毛都沒收到,你們現(xiàn)在還要帶我兒媳婦走,你們這是要逼死我這個老婆子呀!
軍官冷笑一聲,我們來之前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你兒子蔣利業(yè)作孽,即便不死也得上軍事法庭,怎么就成了烈士了虧你還有臉提撫恤金!倒是你兒媳婦李向援同志,她父親和爺爺都是烈士,一家三代為國捐軀,是真正的烈士遺屬!你們是怎么對她的!今日所見,我們一定會全部向上匯報,你們等著結(jié)果吧!
馮桂蘭依然不依不饒,不可能!那個賤種能是什么軍功人家,你們是不是她花錢找的托兒。我兒子才是烈士,是英雄!我是烈士家屬,我哥也是有軍功的!
馮愛軍卻心虛冒汗,拉著馮桂蘭往后退。
是不是英雄,不是你們說了算的。事實勝于雄辯,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確鑿的證據(jù),由不得你們抵賴!軍官轉(zhuǎn)頭吩咐身后的戰(zhàn)士,把這兩個人也帶走,交給公安處理!
兩個戰(zhàn)士上前,不由分說地架起馮桂蘭和馮愛軍,兩人還在不停地叫喚,像殺豬似的。
我被軍官扶上車,小紅已經(jīng)躺在后座上,臉色蒼白。
我喚了她兩聲,毫無回應,沒有鼻息,甚至沒有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