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八章
這一路神容離得并不遠,
為防有險,幾乎就緊隨在山宗后面,
只是一直都緊著心,隨時提防。
現(xiàn)在他到了,
心就定了。
道觀里很快就安頓好,
知觀剛來見了禮,
退去了。
神容站在三清殿里,
看向身旁的男人:“你這一路好似有意走得很慢,
到現(xiàn)在才到這里�!�
山宗挺拔地站著,轉(zhuǎn)頭看來,掃一眼門外,
故意低聲說:“有人要搶走你,自然要弄清楚目的才能回去。”
神容瞥他一眼,
輕輕說:“他又搶不走……”
山宗嘴角扯開。
殿門外面冷不丁傳來了胡十一的聲音:“頭兒!”
他已帶著人抵達道觀了,一腳跨進來,
看到殿中就站著山宗和神容,才察覺自己有點冒失,嘿嘿笑一聲:“頭兒,
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山宗看一眼身邊看似若無其事的神容,問:“何事?”
胡十一一下想起來意,
不笑了,指著門外道:“就那柳鶴通,我本想馬上去審他來著,誰知那老東西非說有話只與你說!還挺犟!”
“誰?”神容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他不是被關(guān)外的帶走了?”
“嗯,
是他�!鄙阶谡f完看了眼胡十一,冷笑:“也好,那就我親自去審�!�
胡十一沒好氣道:“老東西,敢要你出面,真是不怕死!”
道觀后院里,一間柴房緊閉,只窗戶里漏入了光。
柳鶴通被關(guān)在里面,手還被結(jié)結(jié)實實綁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在柴堆旁。
忽然門開了,他嚇一跳,看到來人,忙又激動地挪了兩步:“山大郎山宗反手將門合上,垂眼盯著他,順手將手里提著的刀點在地上。
刀鞘落地鏗然一聲,柳鶴通哆嗦一下,想起了眼前這人的狠厲手段,臉都沒了血色。
山宗冷聲開口:“孫過折此番派人混入,你是跟著他的人入關(guān)的了�!�
柳鶴通又哆嗦一下,“是,是跟著他們來的,但我跑了!”說著他又忙不迭道:“山大郎君饒命,我自愿回幽州大獄��!”
“何必說得如此乖順,”山宗冷笑一聲:“難道你當初不是想趁機逃出大獄,心甘情愿被他們帶走的,還真是被抓走的?”
柳鶴通被綁著的手抖索,枯槁的臉上哭笑不得:“瞞不過山大郎君,我當初確實是想逃……”
那次關(guān)外大軍來犯,夜晚時幽州大獄被攻擊,他在牢中聽到動靜,起初還以為是又一次大獄暴動。
后來獄卒們終究抵擋不住,大獄被攻破,進來了一群人,除了無法打開的底牢之外,他們在各處搜找關(guān)外犯人。
柳鶴通受夠了幽州大獄里的折磨,日思夜想能出去,當時見他們將要從自己牢房外經(jīng)過,顧不上其他就朝他們大喊:“救我!我乃前任中書舍人!先帝面前重臣!快救我!”
那群人已經(jīng)過去了,竟然真的返回,領(lǐng)頭的首領(lǐng)問:“你是你們老皇帝面前的重臣?”
柳鶴通這才察覺他說漢話生硬拗口,借著火光,又發(fā)現(xiàn)他穿著打扮是個契丹人,后縮著點頭。
而后他就被這一隊契丹兵拽了出去,直接帶出了大獄,甚至后來還出了關(guān)。
“就、就是這樣……”柳鶴通哆嗦著說完,不敢看山宗:“我就這樣被帶去了那孫過折的面前……”
山宗沉眉,一身幽冷地站在他面前:“那想必你很清楚孫過折的目的了,先是和親,后是派人入關(guān)擄人,如此不計后果,他到底有什么企圖?”
柳鶴通神神秘秘道:“他在找東西,找很多年了,當初帶走我就是因為我是先帝跟前重臣,想從我這里得到消息。自我出關(guān)后,他們終日盤問我,自宮中到朝中,問了許多古怪事情。后來又問我長安長孫家的傳聞是不是真的,都說是長孫家發(fā)現(xiàn)了幽州金礦,長孫家又有哪些人來過幽州……我告訴他我只見過長孫家的小女兒,她曾在大獄里挑選過犯人……他、他就認定了那東西長孫家才有!”
話音猛然收住,因為他發(fā)現(xiàn)山宗的眼神已經(jīng)沉了,瞄了眼他手里的刀,面如土色。
山宗冷冷盯著他,心里過了一遍:“這是何時的事?”
柳鶴通縮著干瘦的身子回想:“好似、好似之前關(guān)外出了什么事,聽說有群人從他眼皮底下跑回關(guān)內(nèi)了,那孫過折十分動氣,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更急要找那東西了,才有了現(xiàn)今的事……”
山宗沉聲:“他要找的是什么?”
柳鶴通忽然激動道:“他就是個瘋子!他絕對找不到!我趁他們此番要摸混入關(guān),提出給他們做內(nèi)應(yīng),借機跟他們回了關(guān)內(nèi),又趁他們?nèi)r截隊伍就跑了,不想正好撞上檀州軍……”
說到此處,察覺這么說還是暴露了自己想逃的事實,他忙又道:“不不,是我主動找上了檀州軍……山大郎君明鑒!孫過折真是個瘋子,那東西注定是找不到的,就是真擄了人回去我也是個死,我情愿回那幽州大獄,再不想回關(guān)外了!”
山宗霍然抽刀指著他:“到底是什么!”
柳鶴通這才一下噤了聲,又畏懼地哆嗦開口:“我說,我說……”
……
半個時辰后,山宗拎著刀離開那間柴房,一把將門合上。
胡十一跟了過來:“頭兒,咋樣?”
山宗說:“將薄仲叫來�!�
胡十一愣一下,轉(zhuǎn)頭去叫人了。
薄仲不多時就到了。
山宗已走回那間三清殿外,手上摩挲著刀柄,還在思索柳鶴通的話,左右有經(jīng)過的道士也連忙回避開去。
“頭兒,你找我�!北≈傧蛩�
山宗問:“我記得我去關(guān)外找你們時,你曾說過,孫過折喜歡活捉你們?”
“沒錯,”薄仲回想起此事,臉上鐵青,額間皺紋橫生:“他一心把咱們一網(wǎng)打盡,抓咱們的時候都盡量留活口,好像是要盤問事情,也有弟兄說是要跟朝廷談判,但我們都未能叫他得手,因而不知詳情�!�
山宗點點頭:“我知道了�!�
薄仲看了看他神情:“頭兒因何忽然問起這個?”
“為了知道孫過折的目的�!鄙阶谡f:“他比我想的還要敢盤算。”
“有勞知觀,就不必另外安排客房了,那位是我們家少主的夫知觀呼了一聲“三無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神容暗自聽著,捻了一簇香在手里,輕輕笑了笑,想來知觀如今也很意外。
身旁一暗,她抬眼看去,香放了下來,剛說到夫君,他就到了。
紫瑞和知觀都離開了,殿中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問清楚了?”神容問。
山宗挨著她的那只手拿著刀,換到了另一只手上:“嗯�!�
神容不禁聲低了些:“他有何圖謀?”
山宗看著她臉,忽然問:“你可聽說過山河社稷圖?”
神容一怔:“山河社稷圖?”
山宗點頭:“孫過折一直想得到一個東西,柳鶴通說,那就是山河社稷圖�!�
剛才,就在那間柴房里,柳鶴通也問了類似的話:“山、山大郎君聽說過山河社稷圖嗎?”
神容眉頭蹙起,一臉不可思議。
山宗笑一下:“我也覺得不可相信,但柳鶴通就是這么說的,據(jù)說孫過折已經(jīng)為此找了好幾年。他曾經(jīng)聽說過,中原皇室有份寶圖,內(nèi)含山川社稷,有詳細的關(guān)隘軍事,得到了就能直入中原,從此他們就管這個叫山河社稷圖。”
神容怔忪一瞬,繼而好笑:“別說聞所未聞,便是皇室真有,他一個關(guān)外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山宗說:“李肖崮�!�
李肖崮是宗室出身,曾在先帝跟前算受器重,成了幽州節(jié)度使后與孫過折勾結(jié),他的部下甚至說過他們曾一度稱兄道弟,這當然是李肖崮告訴他的。
所以同樣身為先帝跟前的重臣,柳鶴通才會被帶去關(guān)外,盤問消息。
柳鶴通說,孫過折有意無意提及過,李肖崮曾在先帝跟前得知朝中留下了一份記載了山川社稷的寶圖,只要得到就能通曉天下山川地形,可直入中原大地。
山宗聲音壓低:“孫過折野心很大,他準備憑借這個聯(lián)結(jié)關(guān)外各部與各方勢力,大舉進軍中原。”
當年在與李肖崮對峙時,他曾大言不慚地聲稱,待他們與朝中講了條件,就會有大軍集結(jié)。
山宗此時才清楚他因何有底氣說有大軍集結(jié)。
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得到這所謂的“山河社稷圖”,再借此聯(lián)結(jié)號召各部勢力,一舉來襲。
當初孫過折在追剿盧龍軍時,還想著活捉他們搜集消息,甚至以他們來做籌碼。
神容看了眼面前的三清塑像,只覺得可笑:“可山河社稷圖不過就是個傳說罷了,只不過是神話中的東西,從未有人見到過,他也信?”
山宗嗯一聲:“柳鶴通也不信�!�
所以他跑了,認定孫過折不過是異想天開,注定找不到,遲早是個死,不如趁亂回關(guān)內(nèi)保住一命。
他聲音低了些:“但關(guān)外已經(jīng)信了,否則他上次就不可能集結(jié)到十萬大軍�!�
神容看著他:“就算他要得到此圖好了,與我又有何關(guān)聯(lián),為何盯上了我?”
山宗掀起黑漆漆的眼看著她:“他如今認定這東西就在長孫家�!�
神容在他眼神里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想起方才所說孫過折集結(jié)到的十萬大軍,那是因為金礦,臉色淡了下去。
山宗盯著她,沉緩說:“你的手里,不就握著一份天下礦脈圖嗎?”
神容唇動了動:“書卷。”
作者有話要說: 知觀:誰又說我道觀不正經(jīng),我記下來了。
書卷:我必須要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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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天已黑了,
道觀內(nèi)逐漸安靜下來,山門外卻又傳出了馬嘶聲。
胡十一吃飽喝足,
直奔柴房,將剛剛才松綁休整過的柳鶴通又綁回去,
拽著他出去,
直往山門外走,
要即刻帶他上路。
經(jīng)過道觀內(nèi)的一道小門,
兩三個鐵騎長等在那里,
薄仲在其中,上來幫胡十一拽了一把柳鶴通。
山宗站在他們旁邊,逆著門邊的燈火,
身上已經(jīng)卸下了護腰護臂,卻周身凜然如同修羅。
“這是我的安排,
跟他們幾人走,一切按我的吩咐做,
保你一命。”
柳鶴通始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哆哆嗦嗦:“是,是……”
山宗看他一眼:“還有什么要說的?”
柳鶴通道:“有!山大郎君要留心都中,我聽那孫過折的意思,
若是求親不成,他派的專使臨走還會在長安生事�!�
求親的確沒成,
專使也離開長安了,那要生事也肯定已經(jīng)生了。
山宗擺一下手。
胡十一拽著柳鶴通,與薄仲幾人出山門去了。
山宗轉(zhuǎn)身往后走,沒多遠,
看見女人如水的襦裙衣擺,半邊浸了燈火,就在他面前。
是神容。
“你都聽到了?”山宗問。
“聽到了。”神容剛才親眼看著柳鶴通走的,自然聽到他所說的話了。
“看來他說得應(yīng)當是真的,孫過折要的東西,應(yīng)該就是我手上的書卷�!�
所以李肖崮才會告訴孫過折這東西出自皇室,這書卷本就是當年長孫皇后親筆所留。
山宗嗯一聲。
神容抬起頭,眼神動了動,眉蹙著,沉默了一瞬才說:“他已經(jīng)找了幾年,會不會當初針對盧龍軍就是因為……”
“不是因為這個�!鄙阶诹⒓创驍嗨骸八乾F(xiàn)在才知道這與你有關(guān),如果早知道,那前幾年就對你下手了�!�
神容輕輕合住了唇,心緩緩松了下來。
如果是因為這書卷讓他的盧龍軍遭受了這樣的重創(chuàng),她光是想也沒法想。
山宗看著她沉凝的眉眼,雪白的臉微微低著,長睫掩眸,在燈火里被描得灼灼艷艷,一抬手,托起她下巴:“你少胡思亂想�!�
那只手又垂下去,抓了她的手,用力一拽:“過來。”
神容被他推入房中,門合上,頭抬起來,剛對上他臉,人就被他抱住了。
她幾乎立即就伸出手,去摟他的脖子,貼向他懷里,緊緊的。
山宗低頭吻上她頸邊,從她雪白的下頜到側(cè)臉,直親到她耳垂,陡然一含,將她攔腰抱起。
神容頓時摟緊了他,呼吸亂了,思緒也成功被他打斷了。
忽而背上一軟,陷入被褥,已被他按到床上。
山宗看到她的臉被晦暗燈火映著,只盯著床帳,低頭:“還在多想?”手上故意一把撈起她腰。
神容抱著他脖子,眼神轉(zhuǎn)到他臉上:“不是,我想起了別的�!�
“想起了什么?”山宗貼到她臉。
神容眼里盛著一點燭火,如潤水光,眼珠輕轉(zhuǎn),緩緩掃視這道觀里睡過好幾次的床榻。
“我在這里,做過一個難以啟齒的夢……”
本來已經(jīng)忘了,甚至還在想著她的書卷,但被他剛剛按上來的剎那,又一下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