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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宗的手卻還沒松開她。

    “我答應你了,不說就是。”她瞄著他,低聲提醒:“我哥哥來了,還不松開�!�

    “阿容!”長孫信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到了。

    山宗仍摟著沒松,直到已能聽見腳步聲了,才終于松手,咧了下嘴角。

    這里不是關外了,到處都是眼睛。

    外面,長孫信一路走到那一排營房外,看見東來在那里守著,就已松口了氣,隨即便見神容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腳步一下快了,上前握住她手臂,口中連問:“怎樣,你可有事?”

    神容搖頭:“沒事,你都看到了,我好好回來了�!�

    紫瑞跟著長孫信來的,手里拿著件披風,見面就搭在了神容身上:“少主可算回來了,郎君急壞了�!�

    這么多天了,長孫信每日都追問軍所情形如何,后來胡十一才告訴他山宗竟親自出關去了,出了什么事卻一概未說。

    但他豈能猜不出一二,必然是有什么狀況,姓山的才會親自出關。

    如今她是怎么回來的,就是看看現(xiàn)在身處這軍所里也該明白了。

    長孫信朝她身后看去,又看了看左右軍所人馬,知道不是說話的地方,嘆口氣:“算了,回去再說,你人沒事就好。”

    神容朝后瞥一眼,往軍所大門走去。

    長孫信故意落慢一步,往她來處看,山宗胡服玄黑,逆著燈火,正斜靠在門口,朝這頭看著。

    看的是誰,不言而喻。

    他輕咳一聲,施施然邁步過去:“這次有勞山使如此費心費力了,阿容已安然回來,我就不多謝了�!�

    山宗看他一眼:“不必客氣�!�

    “客氣還是要的,畢竟阿容的安危原是我長孫家的事,勞山使幫忙而已,還叫你親自奔波,怎好意思,改日我會命人送來謝禮的�!�

    長孫信說完還頗有風范地搭手見了一禮,不等他開口,轉身去追神容了。

    山宗懶洋洋地靠著門,掃了眼他背影,他這是特地來劃清界限的。

    “頭兒,”胡十一從軍所大門那里過來:“金嬌嬌回去了,我聽見長孫侍郎臨走前吩咐東來說要給咱軍所送禮呢�!�

    “送來就退了�!鄙阶谵D身回房,笑一聲:“那也不只是長孫家的事�!�

    后面一句胡十一沒聽明白,不禁往門里伸了個腦袋:“啥?”

    山宗已在床上坐了下來。

    胡十一這才想起他身上還有傷在,背上中了兩刀,雖不在要害,但那件錦袍扒下來的時候血都浸了滿背了,還是不多與他說話了,好叫他好好休息。

    張威從營房另一頭過來,老遠就朝他招手。

    胡十一幫山宗掩上門,走過去,小聲嘀咕:“瞧見頭兒身上的傷沒?聽回來的兵說,關外那群狗賊里有人認出了他,才會急調兵過來增援堵人的。你說說,他多派些人去找金嬌嬌不就得了,派你我去也行啊,居然又為金嬌嬌出一回幽州�!�

    張威一板一眼道:“那不一樣,我在山里瞧見頭兒一直拉著她,親密得很�!�

    胡十一聽了撓撓下巴,直點頭:“怪不得,我早覺得頭兒跟這前夫人有點什么了�!�

    ……

    神容當晚回到官舍,刺史府的人就來探望了。

    其實她去關外的事本是瞞著的,外人并不知道,但山宗一個幽州軍政首官不在,還是會叫人察覺。

    趙進鐮近來正忙于料理趙扶眉嫁去檀州的婚事,日子都定了,卻得知又出一茬事,憂慮非常,一得知消息就連忙派人前來問候。

    長孫信將人打發(fā)了,對方忙又連夜趕去軍所問候團練使去了。

    主屋內,神容徹徹底底梳洗了一番,換上了襦裙,好好飲了一盅溫補的暖湯,放下碗時,就見長孫信進了屋。

    他穿著月白袍子,眼下有些青灰,可見這幾日也沒睡好,走近來問:“你們在關外……一切順利?”

    神容坐在榻上,將書卷拿出來看了看,又收回錦袋,點頭:“都順利,地風穩(wěn)了,礦脈的偏差會回去的,往后你就可以安心采礦了�!�

    自然不能告訴他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光是入了一回銷金窩就沒法說出口。

    長孫信早察覺地風穩(wěn)住了,她這是岔開了話,不想告訴他。

    但見她這幾日奔波,好似都瘦了一圈,又于心不忍,他們長孫家的小祖宗,何嘗出過關外那等危險地方,還不全是為了礦。

    他再不忍追問什么了,朝紫瑞遞去一眼,示意好生照顧著,出了房門。

    到了門外,恰好一名護衛(wèi)從廊前快步而來,送來了一封信函。

    長孫信接了,一看是他母親裴夫人的親筆,借著廊前燈火就展開看了。

    前些時日趙國公就來信問過神容近況,剛好那時候神容去了關外。

    長孫信當時捏著把冷汗,哪敢不說實話,乖乖說了神容為了礦山的事去關外探地風去了,但沒提到山宗,也沒說她還沒回來。

    不想現(xiàn)在他母親的信又到了。

    裴夫人自然也是為神容去關外的事寫信來的,再三叮囑要回信去報平安,言辭間恨不得親來幽州。

    這封信特地寫給他,是將臨別前的話又叮囑了一遍,叫他不要再讓神容冒險,也不要讓她再與姓山的小子有任何瓜葛。

    長孫信心想這信來得可真是時候,早一日都不知該如何回復。

    他將信折了折,納入袖中,瞧見東來換回了護衛(wèi)裝束,正在廊前站著,走過去招招手,小聲問:“此番關外之行,姓山的如何把阿容帶回來的?他們一路上如何?”

    東來垂著頭:“山使說為少主著想,全聽憑他命令行事即可,回來后若有任何事存疑,請郎君去問他本人,他一力承擔�!�

    長孫信詫異:“這是姓山的說的?”

    東來稱是:“在關外時私下吩咐的。”

    “他承擔?他當自己是阿容的什么人,囂張!”長孫信壓著聲,看一眼身后房門,怕被神容聽見,沒好氣地走了。

    東來依然垂首,只能當沒聽見。

    ……

    官舍里安靜,這一夜,神容睡了個好覺。

    次日,直至朝光投至床沿,她才起了身,腿還有些麻,路上騎馬太久了。

    她坐在床沿,輕輕揭開素白的中衣看了一眼,腰肢上青了一小塊,是山宗在馬上時手臂摟她太緊了。

    房門推開,紫瑞端著水進來伺候,她將中衣拉了下來。

    “少主今日可以多歇一歇�!弊先疬f來擰好的帕子。

    神容接了:“不歇,我稍后就去山里�!�

    紫瑞道:“郎君說少主不用去了,你這趟出去辛苦,往后就少去山里,好生歇著,余下的事交給他就好。”

    神容擦著臉,停了下來:“什么叫往后少去山里?”

    紫瑞近前,小聲在她耳邊道:“聽說主母來過信了�!�

    神容頓時就明白了,是因為山宗。

    作者有話要說:  裴夫人:我兒,任務收到了嗎?

    長孫信:收到了,就是有點艱巨……

    東來:我什么都不知道。

    .

    本來不該卡的,又廢了兩千字,我怎么管不住我這手呢�。ê瞳|打手.jpg)

    紅包,明天更完和前章的一起送。

    ☆、第五十五章

    山宗坐在馬上,

    手里捏著一塊破皮子。

    那塊被那瘋子當成錢交給他的破皮革,又灰又臟,

    上面繡了兩個字,已經磨損得發(fā)了白,

    不仔細辨認根本認不出來。

    他卻看了很久,

    而后又收入懷里,

    看了眼前方的望薊山,

    打馬而入。

    胡十一今日輪值守山,

    看見他來了,小跑過來:“頭兒,你不是該在軍所養(yǎng)傷,

    怎的又來山里了?”

    山宗下馬,往礦眼處走,

    一臉的無所謂:“這點傷還不至于不能動�!�

    胡十一暗自齜牙,那叫“這點傷”?

    單是看他這復原的速度,

    不愧是打小從號稱將門世家的山家訓出來的。

    不過這毫不矜貴的做派,也半點看不出曾是出身山家的貴族了。

    眼下正是休整時分,礦眼處圍蹲著那群重犯,

    粗布囚衣和蓬亂如草的頭發(fā)上都沾了灰塵,他們正在兵卒們的鞭子下捧著荷葉包吃飯。

    山宗掃過他們,

    吩咐胡十一:“給他們加點,算賞他們當日的作為。”

    胡十一抱拳,過去傳了話。

    雖未親見,但他也聽說了,

    當時這群重犯忽然冒了個頭,嚇到了一個漏網的敵兵,也算是幫了金嬌嬌一個忙。

    誰叫他們個個模樣跟怪物似的,又是在這大山里。胡十一想,能不嚇人嗎?

    很快,重犯們面前多了兩大桶清水,每個人手里多加了一餐飯。

    未申五踩著一叢草蹲著,掂了掂手里的荷葉包,嘴里還嚼著沒吃完的,盯著山宗:“老子們是為了小美人兒,若是只有你,真恨不得上去幫忙呢�!�

    他抓著荷葉包就咬了一口,眼中森森,仿佛是在嚼著山宗的血肉:“多好的女人,跟你真是糟蹋了,呸!”嘴里一口夾著荷葉的殘渣吐出來。

    一旁自然少不了兵卒的鞭子抽了上來。

    胡十一都上去踹了一腳:“你他娘的,給你吃的喝的還嘰歪!找抽!”

    山宗今日卻沒教訓他,只掃了兩眼,聽到最后一句甚至還咧了下嘴,唯有眼中幽沉。

    “剛才這里在說什么?”長孫信從另一頭踱步而來,狐疑地瞄瞄山宗,又往犯人那頭看。

    未申五已經被抽了幾鞭子,踹去犯人堆里了。

    甲辰三摁著他肩,他怪哼了幾聲,似乎很聽甲辰三的話,沒再明知故犯。

    長孫信也沒聽清,只當自己聽岔了,看一眼山宗,見他抱著刀往自己身后看,一身的痞樣,越看越不順眼,轉頭走了。

    胡十一走到山宗跟前:“頭兒,金嬌嬌沒來,一直沒見到她呢,只見到長孫侍郎一個人來的�!闭f完看了看他神色。

    山宗移開眼,難怪沒看到神容,原來她沒來。

    “知道了�!彼D身走了。

    ……

    官舍內,神容寫完一封報平安的信,交給紫瑞送出去,吩咐快馬加鞭送去長安,好叫她父母放心。

    否則擔心她母親又要有什么安排。

    信送出去,她出了房門,走去廊上,到外院門口,正遇上廣源。

    “貴人�!睆V源停下向她見禮,自她回來后還是剛剛瞧見,不免多看兩眼:“貴人可是要去山里,我去為貴人安排。”

    神容真要去也沒人攔得住她,但關外這一行叫長孫信都懷疑了,不想惹她母親不快擔心,還是搖頭說:“算了,暫時不去了。”

    廣源只好作罷,小聲道是,心里惦記著自家郎君,也不知他回來后如何了,還沒能去軍所看望過。

    紫瑞送了信回來了,見神容在院門外站著,百無聊賴的模樣,提議道:“少主不如去城中走走,反正也不是去山里�!�

    神容想了想:“也好。”

    廣源聽了,麻利動腳:“我給貴人備車去�!�

    近來春日盛了,幽州城也熱鬧許多,往來了不少商人。

    神容從馬車上下來時,正好看見一行隨從簇擁著何氏進了對面一家布坊里,左右皆是說說笑笑的模樣。

    紫瑞在旁道:“少主不在的這些時日,刺史府正在籌辦那位趙姑娘的婚事,聽說沒有多久了�!�

    她點點頭,料想也是趙扶眉的婚期快到了:“那就別驚動他們了,隨便走一走就是了。”

    紫瑞招來東來,讓他跟在后面。

    東來跟上,眼觀四周,沒幾步,就注意到了附近多出來的人,看一眼前方的少主。

    神容走到一家胡商的鋪面前,看到他們在門口擺放著賣的小玩意兒,一串鈴鐺掛在邊上,輕輕地響。

    頓時叫她想起了之前跳舞時腰上的鈴鐺,不悅地白了一眼。

    一只綁著護臂的胳膊伸來眼前,手上拿起了那鈴鐺。

    她轉頭,看著忽然冒出來的男人。

    山宗拿著那串鈴鐺看了一眼,似也想起了一樣的事,揚了揚嘴角,又拋了回去,回過頭,漆黑的眼看著她:“不去山里了?”

    神容看了看左右,他應是來巡城的,帶著的兵此時還在街尾。

    “近期就不去了�!彼魺o其事地說。

    山宗走近一步:“因為我?”

    神容又看他一眼,低語:“知道還問什么�!�

    山宗摸一下嘴,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嘴里說起來卻還很輕松:“你哥哥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哪里,這是幽州,又不是長安�!�

    是了,這里是他的地方,還能把他生生隔開不成?

    神容轉身往前走,怕被人聽見,輕輕說:“你還很得意……”

    山宗看著她,緩步跟上,其實并沒有哪里得意的模樣。

    神容襦裙輕逸的身影在前,綠綢絲絳系在高腰處,長長垂著,隨著走動一下一下往后飄,撩過他衣擺馬靴。

    左右百姓看到山宗大多畢恭畢敬,不敢多視。

    他和神容相隔幾步走著,如原先一般在巡城,只有目光時不時往前,去看那道女人的身影。

    神容故意一直沒有往后看,走了一條街,也沒入哪家鋪子,只是隨意看了一遭。

    轉身往回時,發(fā)現(xiàn)他還在身后。

    “這條街巡完了?”她挑眉問:“我也沒什么可看的了�!�

    山宗頷首,看一眼另一頭的馬車:“還要巡一條,過官舍,剛好可以送你一程,走吧�!�

    神容還沒說什么呢,他都定好了,一手提衣,緩步朝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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