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看了眼她臉色,又見退開的東來剛按回刀,掃一眼側(cè)面坑道:“未申五又冒犯你了?”
他記得自己警告過未申五要離她遠(yuǎn)點(diǎn)。
“他罵你比較多。”神容說。
山宗腳下這才沒動,笑一聲:“隨他�!倍家�?dú)⑺娜耍R他又如何。
神容看了看他,周遭安靜了些,她忽然想起先前被打斷的事,轉(zhuǎn)身去看那塊大石。
看不太分明,她只能斂衣蹲下,一邊轉(zhuǎn)頭朝后看了一眼。
身后火光一亮,山宗取了山壁上別著的火把走過來:“你在看什么?”
眼前倒是亮了許多,神容指那大石:“你動過這大石,那道下去的縫隙被堵上后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山宗衣擺在腰上一掖,蹲在她身旁,舉著火把:“所以這就是你再回幽州的原因�!�
神容看他一眼,挑眉:“自然,都說了不是因你激我那番話來的。”
山宗笑:“是,你不慫�!甭晠s低了許多。
反正他也早就知道她那點(diǎn)心思,笑意就沒了。
神容不禁又瞄他,覺得他壞心又犯了,在戳她。
山宗卻又不說了,手里火把動一下,頭朝大石一歪:“你不看了?”
神容這才又去看那縫隙。
縫隙在石底,火把照著也難看清楚,她只能伸手去摸。
傾身往前時,就快挨著山宗身上,他蹲著,一條腿繃著胡褲,就在她眼前,完全能看清是何等的結(jié)實(shí)修長,一只手搭在腿上,火光映照,五指修長有力。
神容轉(zhuǎn)開眼,好不分心去摸縫隙,想起他眼力好,低低說:“你幫我看看�!�
手上忽而多了只手,剛剛見過的修長五指已抓在她手上,往右一拖:“是這兒?”
神容摸到了,那里還有道細(xì)小的口子,沒有完全合上。
“嗯�!彼龖�(yīng)一聲,轉(zhuǎn)頭瞥見后方東來早已退遠(yuǎn),手在那細(xì)口上摸了又摸,有了數(shù),緩緩?fù)爻�,在他手掌里輕輕地刮了一下。
山宗幾乎瞬間就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神容因為被他拖了一下手,人也挨著他,抵著他的肩,臉也離得近,低聲說:“你手心好熱。”
頓了頓,又說:“有繭,不像貴公子的手了�!�
山宗看著她的唇在動,聲也跟著低沉:“我本就不是了。”
但她還是,那只手柔軟嬌嫩,如掌中一抔柔紗,他五指蜷起。
神容與他目光相看,仿佛火把的亮已落進(jìn)他眼里,漆黑的眼底閃躍著兩簇火苗。
她沒來由地心里緊了緊,覺得他的眼神變了。
然而側(cè)面坑道里的鑿山聲清晰又起,木梯那頭傳來東來的聲音:“少主,郎君返回了�!�
神容覺得眼前那兩簇火苗似收斂了,開口回:“知道了�!�
山宗從身旁站起來,眼睛還盯著她。
她起身,撫了撫衣擺,暗暗舒了口氣。
長孫信等在外面,看到神容出來,立即伸手拉她一下:“東角沒有變化,你看了下面如何?”
紫瑞在旁給她輕輕拍著衣上灰塵,神容說:“被地風(fēng)沖動過的大石如今回歸原位,本該嚴(yán)絲合縫,卻多出了道一指寬的細(xì)口,說明確實(shí)偏移了�!�
長孫信嘆氣,又問:“那這條礦脈變動可大?”
神容摸出懷里書卷:“我要算一算�!�
長孫信走近兩步,正等她結(jié)果,就見那坑洞下面木梯處,一人跟在后面出來了,一襲黑色胡服,不是山宗是誰。
他頓時看看妹妹,意識到這二人方才一起在下面,皺著眉掃山宗一眼。
山宗留意到他眼神,竟還笑了一下,拍打著胡服上的灰塵,往神容身上看。
她身上也穿著胡衣,手里拿著書卷,時而抬頭看一眼四周。
他便知道,此時此刻又是她手握利器與山對陣的時候了。
有一會兒,神容看完了,將書卷收了起來:“看來我得再探一回了�!�
長孫信一愣:“什么意思?”
神容指著遠(yuǎn)處:“變動在那里,我要去那里走一趟。”
“那里不行。”山宗忽然開了口。
神容回頭看他:“為何不行?”
他朝那里掃了一眼:“那里是邊境,任何人不得靠近。”
“任何人?”她眼角微挑。
山宗盯著她,自然不是任何人,他和軍所人馬可以去。
“你非要去?”
神容點(diǎn)頭。
山宗轉(zhuǎn)身走到馬旁,抓住韁繩時說:“只帶你一個,多一個都不行�!�
長孫信都要命人去牽馬了,聞言立即道:“什么?”
“涉及軍情布防,越少人知道越好。”山宗看神容,臉上沒笑,不是玩笑模樣:“看你�!�
神容朝哥哥示意一眼,走去他跟前低語:“走啊,又不是第一回與你同行�!�
山宗朝長孫信看一眼,覺得這仿佛是句暗語,嘴角的笑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長孫信:你倆敢大聲點(diǎn)說嗎!
這兩天都好忙,我電腦也掛了,好慘,上章紅包也沒能送,今天也一波紅包,明天我修好了集中和上章的一起送哈~
☆、第四十五章
望薊山的山脈連綿,
呈東西走勢,一頭直至東角河岸,
一頭拖拽往西北角邊境,靜默地伏于幽州大地。
兩匹快馬穿山過林,
先后到了地方,
停了下來。
山宗從馬上下來:“下來吧,
前面只能步行�!�
神容跟著他下了馬。
他們的后方,
遙遙停著胡十一帶領(lǐng)的一隊軍所兵馬,
那是山宗的吩咐,讓他們負(fù)責(zé)在后方聽令,若有突發(fā)情形好及時接應(yīng)。
神容往前看,
前面一片坦途,茅草剛開始春發(fā),
一叢一叢的在風(fēng)里輕搖,明明可以直接馳馬過去,
不知道他為何說只能步行。
她猜大概是有布防上的安排,便依言丟開馬韁,徒步走過去。
她要去的山腳要越過這里,
還在那一頭。
腳剛要踩上那片茅草,身后腳步聲急至,
腰上一緊,山宗一把攬住她往后一拽。
她腳下剛踏過的地方已經(jīng)陷下去一塊,露出下方森森的尖矛。
原來是陷阱。
她愕然地看一眼山宗。
山宗松開她腰,又扣住她手腕:“你跟著我走�!�
神容緩口氣,
跟著他從右側(cè)穿過去,他踩一步,她跟著踩一步。
那里看起來明明與其他地方?jīng)]什么不同,但他十分清楚該落腳的地方,每一步踩下去都安然無恙,再沒有出現(xiàn)過陷阱。
只是十分曲折,神容被他扣著手腕,跟得很緊,留心之后發(fā)現(xiàn),腳下走過的其實(shí)也只是一條極細(xì)的小道。
她抬頭說:“難怪你說只帶我一個�!�
山宗腳下踏出了那片范圍,回身拉她一把:“別分心�!�
歷來山林是最容易潛入的地方,崇山峻嶺也不例外。這邊境附近的山里幾乎遍地都是軍所設(shè)置的布防陷阱,這不過是其中一個。
帶的人越多越麻煩,光一個個過去就得費(fèi)多大勁。
神容一腳跟著踏了出去,舒口氣。
他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又拉一下她手腕:“前面還有一段�!�
再往前出現(xiàn)了神容之前見到過的泥潭,幾丈寬,前后都見不到頭,也不知多長,這次連誘敵深入的石塊也沒有,根本看不到有路徑可以過去。
山宗此時才松開她手腕,往前一指:“再往外就是邊境線上了。”
神容朝那頭看了一眼:“那又如何,都到這里了,豈能退步�!�
山宗看了看她,忽然開始解腰帶:“等著�!�
神容奇怪地看著他,就見他解下腰帶,護(hù)臂護(hù)腰都卸了,又除了胡服,只穿著中衣胡褲,到了那泥潭數(shù)丈之外。
他在潭邊蹲下,將衣袖往上拉,伸著那只斑駁的右臂探入泥潭。
越探越深,到后來整個人傾低,單膝著地,一手撐在岸邊,右臂完全伸入了潭中,衣袖都浸了泥,他似是拉住了什么,一下扯了上來。
一片泥漿飛濺,泥潭中冒出塊木板,上面還覆蓋著層泥水在流。
山宗起了身,甩一下泥漿遍布的胳膊:“過去吧�!�
神容看了看他,提起衣擺,一只腳先踩上去,沒覺得太滑才往前走。
山宗走過來,就在后方跟著,見她腳下忽然打了個滑,手就立即伸了出去,但她馬上又站穩(wěn)了,直直往前走過了那塊木板。
他扯扯嘴角,手收了回來。
神容終于看清望薊山的另一角。
高聳的山嶺如同穿入了云中,蔥蘢茂密的連綿不絕,在她眼前鋪陳往西北,那里是如龍蛇盤踞的一段關(guān)城。
關(guān)城依山而建,似在那一片山嶺處被攔腰斬斷,說明還有一段山嶺在關(guān)外,出乎她的意料。
“這座山是跨境的?”她回頭問。
“嗯�!鄙阶趹�(yīng)了一聲,提醒她:“這里方圓百步都是安全的,你可以隨意走動看�!闭f完走去了另一頭。
神容又轉(zhuǎn)頭去看那段關(guān)城,對著手里早已展開的書卷,靜靜沉思。
按照推算,變化就在這里,但沒想到看不到全貌,居然還有山嶺在關(guān)外。
她緩步走動,一寸一寸觀察著周圍的地風(fēng),思索著礦脈的走向,又一遍遍看向那段關(guān)城。
等在原地探完一圈地風(fēng),神容才發(fā)現(xiàn)山宗方才走了還沒回來。
她還記得他先前走去的那一頭,順著方向找了過去。
還在他說的方圓百步內(nèi),不用擔(dān)心陷阱。
神容踏著半枯半綠的茅草往前,漸漸聽到了水聲,繞過兩棵矮樹,看見一條流淌的淺溪。
山宗背對她坐在水邊,胡衣革帶都堆在腳邊,清洗掉了右臂上的泥漿,那件中衣的衣袖也搓洗了,沾了水,浸濕了一大片,被他脫了下來,在手里擰著水。
神容到時一眼看到他赤.裸的背,寬闊的肩,肌理舒張,往下是他緊窄的腰身,束在胡褲里,腰側(cè)線條半露……
她不禁怔了怔,朗朗白日下猝不及防看見了男人的身軀,只這肩背,如同勾描的一個身形,便叫她又勾起了心底那個隱秘的夢境。
山宗已有察覺,忽然回頭。
神容猛然與他視線相接,眼神不禁一閃,轉(zhuǎn)身就走。
山宗看著她背影,手里半干的中衣甩了甩,穿上身,起身。
神容剛繞過一棵樹,被男人大步而來的身影攔住了。
山宗擋在她身前:“你跑什么?”
神容自然不能說是想起了那個夢,每一次皆是因他勾出來,她分明不相信那男人是他。
絕不可能是他。
再想下去,心里都生出了不忿,她淡淡移開眼:“誰說我跑了�!�
“我說的。”山宗笑,看一眼自己身上:“生赧了?我以為你花招那么多,膽子是一直很大的�!�
神容頓時一眼掃去,盯著他帶笑的眼,這人果然壞到了家,竟還得意起來了。
“你說誰花招多?”她輕哼一聲,往他身前走近一步:“你又哪只眼看到我跑了?”
山宗垂眼看了她一瞬,忽然伸手摟住她的腰一收。
神容一下撞入他結(jié)實(shí)胸膛,碰到他半濕微敞的中衣衣襟,聽見他聲音在耳邊問:“那現(xiàn)在呢?”
她微怔,不自覺慌了一下,又穩(wěn)住,手上抓住他衣襟:“現(xiàn)在如何?”
陡然腰上一緊,是他的手扣緊了,接著耳邊一熱,他的唇猛然貼了上來。
神容呼吸頓時急促,抓緊了他的衣襟,臉被迫偏著,看到他扣在她腰上的胳膊。
那只衣袖半濕地卷著,斑駁的刺青露了一半,掛著點(diǎn)滴水珠,他摟得用力,小臂上線條如刻顯現(xiàn)。
她輕輕喘口氣說:“你這才是花招……”
話音驟失,她咬住了唇。
山宗啄著她的耳垂笑一聲,浪蕩無匹,像回應(yīng)她一樣,頭更低,重重貼著耳際親去臉側(cè)。
神容半張臉頰都熱起來了,男人的嘴怎會這么燙,從她的耳垂到側(cè)臉,如同磨過,熱辣辣的一片。
她甚至覺出一絲疼,差點(diǎn)要躲開時,下巴被捉住。
山宗一手撥過她臉。
耳里忽而聽見了馬蹄聲。
他停了,眼睛還盯著神容的唇。
神容臉頰飛紅,斜睨著他,身軀軟軟相貼,胸口一陣陣起伏。
“我們耽擱久了,他們找來了。”山宗摟著她腰的手臂松開,聲還低沉。
胡十一帶隊按命令等在后方,一直看著日頭,覺得實(shí)在是有點(diǎn)久了,金嬌嬌也就要是看個山,可別是出了什么事,就領(lǐng)了人打馬過來看情形。
還老遠(yuǎn),看見那兩人從邊境那里過來了,各自牽著馬,金嬌嬌走在前面,后面跟著他們的頭兒,胡服穿得不太周整,護(hù)腰護(hù)臂都塞馬鞍下,衣襟稍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