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其余精兵從各路出發(fā)，之后在京中會合，以免打草驚蛇。

    江上晨霧薄，蘆葦被風(fēng)吹得飄飄蕩蕩。

    隨風(fēng)飛的蘆花，有些像以前翠山螢火飛舞的樣子。

    我伸手接下飛落的蘆花，抬頭問穆宜微：

    「微微，我一直沒有問，當(dāng)年我從鳳羽花海中消失后，你怎樣了？」

    「你勸我不要入世，為何你又加入這天家父子相戧之局？」

    他看著我淡笑，伸手摘掉我發(fā)間蘆花，又遞給我一杯熱姜茶。

    「我說只為尋你，就顯得太假了�！�

    他帶我入船艙，躲開漸大的江風(fēng)。

    入座后，他繼續(xù)說道：「我只是在那時……再也不想做案板上那塊肉�！�

    「我擁有的，一直都在失去，無論我再怎樣小心翼翼藏匿�！�

    我想到在翠山時，他與我相約從來都是避開別人。

    「我在翠山遍尋不到你后，家將帶著剛滿七歲的晏洲來了�！�

    「滿身是傷，血污的臉……護送他來的家將幾日后就傷重去了�！�

    「晏洲問我，兄長，是我們有錯嗎？」

    「何曾有。」

    風(fēng)帆被拉滿，船速更快。

    他推開窗，發(fā)絲被吹揚，衣帶翻飛。他說：

    「天子又如何？軍士守疆，民為君本。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棋�！�

    「他不行，那就換一個行的�！�

    「我回到滄州重拾家業(yè)……這些年一直尋不到你，問卦扶乩也無果，再見便是如今。」

    「聽聞紀(jì)憲在殿上求娶孟氏醫(yī)女的時候，我應(yīng)當(dāng)思慮再深一些的，你不該……受苦。」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搖搖頭：

    「我尋到你了，穆宜微�！�

    你尋不到，那就換我來，兩顆心會有挨近的那一刻。

    彼此掛念，終會相遇。

    傍晚時，商隊靠岸停航休整，炊煙裊裊升起。

    岸邊草叢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面黃肌瘦。她懷抱著懵懂嬰孩在船下哭喊：

    「老爺！行行好，買下這個孩子吧！給些食糧就行……哪怕是把她當(dāng)作米肉也無妨！」

    那孩童還是學(xué)語的年紀(jì)，聽不懂話，好奇地用手去接她母親落下的淚。

    前面商船的人于心不忍，拿些米糧打算下繩梯給她。

    繩梯放下，腳還沒落地，草叢中就沖出更多流民，要上船搶糧。

    即使船上有刀劍護衛(wèi)，肩胛被射穿，有人倒地，依舊想爬上來。

    他們仿佛不知痛。

    我回神后，沖進船艙抱出幾大袋麥餅，往岸上拋去。

    流民哄搶起來，那名婦人被推倒，她奮力搶到一個麥餅，就迅速跑開，大口往嘴里吞咽。跑遠后她掰下小塊就往懷中孩子嘴里塞。

    其他商船隊有樣學(xué)樣，也開始扔?xùn)|西下去，一邊迅速起錨拉帆。

    船隊離遠后，我還站在甲板上看著岸邊。

    我愣愣地問站在我身后的穆宜微：

    「這算是人間煉獄嗎？」

    方才他下令除了食糧外再拋一些藥物給那些流民。

    他為我披上披風(fēng)，垂眸嘆息：

    「這還算不得�！�

    那如果這世道再亂下去……究竟會如何……

    龍珠在胸腔中熱得滾燙。

    25

    只是闊別半載，京中物是人非，繁華不再。執(zhí)忠軍在街上整日巡查，攤販都不擺攤了。

    我在茶樓上透過窗縫往下看，樓下落葉蕭瑟，行人匆匆。

    凄涼無限。

    「五日后就要入宮了。」我獨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