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奇了怪了，桐灣是什么好地方嗎？為什么一個兩個認識的，都往這里跑？
碰到熟人當(dāng)然要打聲招呼，三人下了回廊，朝安奇文過去。
一碰面，宋可就怔了怔，這位大高個沒了以往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容，眼圈凹陷，看起來有些憔悴。
安奇文見到他們，立刻把嘴里的煙掐了：“是你們啊，好巧�！�
徐星慣會看眼色，察覺他的狀態(tài)不好，高興的表情散了大半，小心翼翼地問：“安叔叔，怎么就你一個人啊，吳隊他們呢？”
安奇文斂眸，手指搓了搓煙屁股，到底沒舍得丟。
“隊長還在執(zhí)行任務(wù)�！�
“那你怎么不一起啊？”
“強子住院了，我在這里守兩天�！�
強子是指王強，蒼鸞隊伍里的D級風(fēng)系異能者，宋可有印象，跟他們坐一倆皮卡去的弗拉拉，記憶里是個開朗又鬧騰的年輕人。
宋可有些意外，明明分別的時候還好好的，王強怎么住院了，受傷了嗎？不知道嚴不嚴重。
“我們，要不要，看看他？”她低聲問道。
和蒼鸞的人也算有些交情，既然在這里碰到，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探望一下。
“不用了，”安奇文的腳步挪了挪，正好擋住他們?nèi)ヂ�，他的聲音哽了哽，“半邊身子都沒了，別看了。”
宋可和徐星陷入沉默，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
幾人找了張長椅坐下，十一月的寒風(fēng)兜頭吹過，陽光也被吹得稀薄，望著安奇文晦暗的神情，他們的心情也如同瑟瑟的深秋，沉不見底。
宋可曾經(jīng)預(yù)想過，蒼鸞做的任務(wù)肯定是危險的，但沒想到結(jié)果會如此慘烈。
而且，吳覺敏帶領(lǐng)的這支隊伍，滿編人數(shù)是四十人，如今……還剩下多少呢？
“你們，究竟在做、做什么任務(wù)？”她不抱什么希望地問出口。
安奇文雙臂展開，搭在椅背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閉著眼睛嘆息：“一個完不成的任務(wù)�！�
他嘴里叼著沒有火星的煙頭，神情疲憊，像是憋很久一般嘟囔：“我真是x了。”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我認，可最近我總?cè)滩蛔≡谙�，自己是不是太憋屈了？�?br />
“眼看身邊的隊友越來越少，任務(wù)卻看不到任何希望，沒有前路，這下連后路都沒了，找不到，回不去，呵呵呵，只能繼續(xù)漂泊。”
“啐！”安奇文突然吐掉煙頭，重重一拳砸向椅面，整張長椅跟著搖晃，眼看就要散架。
“老子tm憋太久了，從末日前到今天，整整半年，連根毛都沒有！”
“什么，什么毛……”
宋可縮了縮肩膀，忙不迭伸手扶住長椅。
安奇文長長一聲嘆息，吐出胸口濁氣：“左右不是什么保密任務(wù)，告訴你們也沒關(guān)系。”
“我們在找一份密鑰，或者說，一個人�！�
“一個在全聯(lián)盟銷聲匿跡快十二年的人�！�
宋可驚訝地“啊”了一聲。
莊青硯搭在輪椅上的手指頓了頓，眼皮微抬。
三人里徐星的年紀最小，沉不住氣地開口問道：“怎么可能？我爸爸說你們的情報網(wǎng)很厲害，想要找個人還不容易嗎？”
“是啊，找個人而已，能有多難呢？”安奇文自嘲地笑了笑，“但就是沒有，所有的公民證件，有關(guān)他的影像、檔案和文字記錄，無論是攝像頭、出入關(guān)卡、社交軟件，甚至在星網(wǎng)的角角落落，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這人好像從世界上憑空蒸發(fā)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到的，我有時候都懷疑，他是不是早就死透了，所以才會沒有任何音訊，只有死人，才能抹去所有的痕跡�！�
“就沒有，一點點，線索嗎？”宋可忍不住問道。
“有�！卑财嫖谋犻_眼睛。
“唯一的線索，只有一張他15歲時候的模糊影像，和一個名字�！�
“他是誰？”
“他叫謝斫�！�
安奇文調(diào)出終端的投影：“這是他消失前，留下的唯一影像。”
三人好奇地看過去。
投影里的少年黑發(fā)烏眸，眉眼桀驁，五官濃艷而張揚，拍攝角度問題，只能看清半張側(cè)臉，而他冷漠地看向鏡頭，眼角一滴淚痣，熠熠生輝。
第52章
桐灣醫(yī)院（6）
◎ROOT。◎
“這個人，我見過�！�
安奇文挺直后背，頹喪的神情一掃而空：“真的？你可別開玩笑��！”
宋可不敢大意，又仔細看了眼，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同一人，但她確實見過：“真的，很像。”
安奇文的第一反應(yīng)是驚訝，冷靜下來后，心里疑竇叢生：就這么巧？每一次都能這么巧？
花都的時候，吳覺敏要修T014，莊青硯這位“天氣擬態(tài)系統(tǒng)高級維修員”就恰好冒出來，雖然最后他確實修好了T014，證明自己的說辭，勉強打消了他們對他的懷疑，但現(xiàn)在又一次，蒼鸞半年都沒找到的謝斫，宋可說她曾經(jīng)見過。
連續(xù)的巧合，要么是天命，要么是人為。
蒼鸞的人，從不信命。
所以，究竟是誰在背后操縱一切呢？
如果不是他親自把宋可和徐星從F177區(qū)接出來，安奇文可能早就懷疑起兩人的來歷。
但宋可說完“見過”以后，表情坦然，沒有任何撒謊或心虛的跡象。
安奇文遲疑了，莫非她真的見過？
宋可沒想那么多，她凝視著那張名為謝斫的，模糊而久遠的影像。
據(jù)說少年這個時候才十五歲，屬于他的那股漠然卻已經(jīng)初見端倪，而之前見過的謝寧玉，身形顯然是成年人，而且說話的口氣，斜睨看人的眼神，似乎都要驕縱肆意些，給人帶來的感官和影像里的謝斫有明顯差異。
但兩人的臉吧，實在過分肖似。
難道是因為年紀增長，性格也發(fā)生了變化？宋可天馬行空地胡亂猜測。
“她說的是真的，我們都見過，”沉默許久的莊青硯忽然開口，“至于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們幫不上忙，只能你們自己去驗證了。”
“你們在哪里見過？”安奇文追問。
“弗拉拉。”莊青硯答。
安奇文低低重復(fù)一遍：“弗拉拉，果然……情報是真的�！�
宋可提供了另一條具有價值的線索：“不止他，還有，他的朋友�！�
謝寧玉是和陸星闌同時出現(xiàn)的，那個陰險狡詐的藍眼睛，鏡湖的時候不止一次想坑她，把他的行蹤透露給蒼鸞的人，宋可一點都不內(nèi)疚。
“我們，沒有他的，影像，但他的朋友，有、有比賽錄像。”
王座競速賽是弗拉拉的全民盛宴，在當(dāng)?shù)負碛谐叩臒岫�，從正賽開始的每一輪次，都有全程直播，只要順藤摸瓜，沿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蒼鸞想要找到眼角有淚痣的男人，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我們見過的人，叫作謝寧玉�！�
莊青硯手搭輪椅，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道：“名字不太一樣哦�！�
安奇文沉吟兩秒：“是真是假，我們自會分辨�！�
名字只是代號，這個道理聰明人都懂，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安奇文難掩激動，來回踱步：“我馬上通知隊長�！�
漫無目的地尋找這么久，終于有了一點希望，他怎么還能坐得��？
安奇文走遠兩步，撥通終端，語速極快地向?qū)γ鎱R報，時不時點頭應(yīng)允。
莊青硯望向他的背影，眼眸幽深。
“密鑰，是什么？”她湊近問莊青硯。
“誰知道呢？”莊青硯隨口回答。
“你還有，不知道的？”宋可驚訝。
“當(dāng)然，我也是人，人怎么可能全知全能？承認自己的無知，并不等于否定自己�！�
莊青硯虛空敲了敲她的頭：“走吧，志愿者，午休時間結(jié)束了。”
隔天，宋可從安奇文口中得知了一個好消息：桐灣不愧是醫(yī)學(xué)之都，醫(yī)生不僅救回王強，還提供了一份可以延續(xù)他生命的治療方案。
王強損毀的右半身將用仿生材料代替，以半機械軀體的形態(tài)存活下來，有些類似他們在弗拉拉遇到的「安娜騎士團」那種半機械人，只是手術(shù)的風(fēng)險極大，王強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安奇文不得不在桐灣停留一段時間。
“等強子移植完，你們再來看他吧，到時候一起吃飯！”
安奇文的嗓門一如既往洪亮，又恢復(fù)中氣十足的模樣。
“對了，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不是在醫(yī)院做什么志愿者嗎，強子那邊也幫我支援一下？”
宋可無語，大哥，我做的是喪尸清潔工的志愿者，每天的工作內(nèi)容是來回跑焚化爐那種，怎么支援王強，支援到焚化爐里去嗎？
“哎喲忘了，太不吉利了！呸呸呸，當(dāng)我沒說啊，我還是拜托主治醫(yī)生吧�！�
安奇文在那邊猛拍腦門，聲音響的，宋可隔著終端都聽到了。
“你要去哪？”
“去一趟U—Lab，回收一些資料�！�
他明天要做的不是什么保密任務(wù)，安奇文也沒隱瞞，大大方方告訴宋可。
……
“他說去哪？”莊青硯放下手里的光屏，提高聲音問道。
“什么，什么U……”宋可回憶了幾秒，愣是沒想起來，安奇文說的全稱到底是啥。
“Unique
Laboratory（特殊實驗室）�！鼻f青硯嗓音低沉。
“對。”宋可歪了歪腦袋，是這名字沒錯。
莊青硯手指輕敲輪椅，思索片刻后，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他一個人行動也沒個幫手，明天我們正好沒事，不如順便去幫忙？”
宋可的臉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問號。
她從寫字臺上跳下來，背著雙手，一言不發(fā)地盯著莊青硯。
莊青硯挑了挑眉：“怎么了？”
宋可撇嘴：“騙子，你才不會，這么好心�！�
是不是當(dāng)她傻��？莊青硯什么時候關(guān)心起別人死活了？還幫一手，你不去踩一腳都算好了。
莊青硯輕笑出聲，桃花眼彎起好看的弧度：“哎呀呀，被你看穿了，這么了解我？”
“說，你想，干什么？”宋可不受他蠱惑，義正言辭地追問。
莊青硯佯裝抗拒，輪椅轉(zhuǎn)了半圈，宋可一下繞到他正面，不依不撓地攔住他。
無路可逃。
莊青硯無奈地舉起雙手認輸：“好，我都告訴你，你先放手�！�
宋可不信：“你、你先說。”
“U—Lab雖然對外宣傳是獨立實驗室，但其實……”
“其實，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實是青嵐用來研究特殊生物的子機構(gòu)。”
青嵐，又和青嵐有關(guān)，難怪莊青硯聽到名字后這么在意。
“所以呢，你想干嘛？”宋可依然不解。
“兩個原因，一方面，我要知道安奇文回收什么東西，怎么說我也是青嵐的人，情有可原吧？”
“另一方面，這件事也提醒我，洛珈的那名流浪漢不是不肯開口嗎？U—Lab里的一些東西，會讓他說實話的，你……別這么看我，是正經(jīng)的東西�！�
“去那里，有、有危險嗎？”宋可身為V587的隊長，自然要考慮同伴的安全。
“有，U—Lab末日前的風(fēng)險評級就是H級（高危險區(qū)），至于現(xiàn)在，我不確定�！�
特殊實驗室，研究的生物物種光怪陸離，進行的都是基因融合這樣的非法實驗，末日以前就是保密程度級高的禁區(qū)，莊青硯也無法確定，里面的東西現(xiàn)在會變成什么樣。
他想了想，保守地開口：“不過既然安奇文敢一個人去，蒼鸞肯定事先清理過，不用太擔(dān)心�！�
如果真的危險，安奇文不會一個人行動，甚至還有心情和宋可語音，絲毫看不出緊張的樣子。
“那我，問問他？”宋可伸手要去拿終端。
“等等，”莊青硯輕咳一聲，“都說是幫忙了，不如給他留點驚喜？”
驚喜？你確定不是驚嚇嗎？
宋可暗暗吐槽，把先斬后奏說的那么清新脫俗，真有你的。
她手指滑了滑，轉(zhuǎn)而撥出另一則通訊，既然任務(wù)聽起來有些難度，那她再叫點人好了。
所謂苦力，當(dāng)然是用來支使的啦，畢竟苦別人也不能苦自己嘛。
次日，安奇文一身利落的作戰(zhàn)服，隔著探視窗看了眼昏睡的王強，走出第一一九醫(yī)院。
出了正門，沒走兩步，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對面的街道上，或坐或站的五人紛紛望過來。
這是一支就算看不出等級，也絕對不好惹的隊伍。
倚靠樹蔭斜斜站立的高挑女人，容貌光彩奪目，正捂唇嬌笑，她旁邊是高大野性的男人，眼眸低垂，渾身殺意內(nèi)斂，緊繃的肌肉隨時可能爆發(fā)戰(zhàn)斗，看起來就是棘手的硬茬。
兩人身前，英俊的青年坐著輪椅，微微仰起頭和齊肩黑發(fā)的少女交談，最前面還有個十歲的小男孩，指尖縈繞著兩朵晶瑩的雪花，顧自玩得開心。
徐星看到他，立刻揚起笑臉：“安叔叔，我們來幫忙！”
咋地，幫忙就幫忙，還組團來了是嗎？
U—Lab實驗室。
這座實驗室的位置已經(jīng)離開桐灣范圍，位于附近D級城市的邊緣，一棟半地下的高科技建筑，地表部分是白色的半球形，墻體完全密閉，看不清內(nèi)里任何情形。
安奇文繞過外圍的防御警戒，帶著幾人來到側(cè)面：“里面的人員末日后就撤退了，不過很多實驗樣本和設(shè)備都來不及帶走，我們清除的時候，花了點力氣，你們進去小心�！�
“怎么，進去？”宋可沿著墻面敲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任何空隙。
他們沒有考慮走正門，以那處的安保級別來說，除非運來聯(lián)盟最新型號的重武器轟上一天一夜，否則根本別想打開。
不過U—Lab的墻體用的材料也很奇特，安奇文路上就說過，它具有自動修復(fù)功能，表面依稀殘留硝煙痕跡，但就是找不到缺口。
安奇文從肩頭取下手持粒子炮，嘴里叼著半根煙，表情落拓又瀟灑。
“后退點，小心傷到你們。”
宋可等人聽話地往后退兩步。
安奇文一腳踩在臺階上，超粒子炮對準墻壁，猩紅的光線漸漸凝聚，下一秒，激射而出。
是安奇文的異能，控制得相當(dāng)精妙，一絲能量都沒有外溢。
“進來，速度快點�！�
一行人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