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被喪尸咬了�!�
田燚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低頭望去,下一秒,眼淚決了堤。
孔子奇的小腿處,有明顯的撕裂傷口,幾個小時(shí)過去,周圍的筋脈變成了陰沉沉的黑色,整條腿已經(jīng)膿腫潰爛。
“怎么可能,是什么時(shí)候……”
田燚忽然失聲,他想起剛剛在宿舍樓外面,孔子奇為了擋住他的身體,不讓他被徐立人發(fā)現(xiàn),不小心撞到了一只喪尸,難道,難道就是那個時(shí)候?
孔子奇眼眶紅紅的:“餐廳那次,我不是故意丟下你先跑的,我是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孔子奇才不是那么不講義氣的人,再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田燚強(qiáng)忍淚水:“孔子奇,你也是我……我最好的朋友�!�
孔子奇抹了抹眼淚,表情嚴(yán)肅下來,往車廂前面瞟了一眼:“你看到了吧?”
“……嗯。”田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們兩人剛剛都看到了,徐立人為了自己能活下來,冷血又自私地推別人去送死。
“記住,等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跟著徐立人跑,離他越遠(yuǎn)越好�!�
孔子奇從口袋里掏出那枚幽藍(lán)的柳葉刀,塞回到田燚手里:“去找蔣銳,或者跟著宋可,宋可連林夏都能救,肯定不會不管你的�!�
田燚攥住他的袖子:“孔子奇,我們想想辦法吧,一定會有辦法的!”
孔子奇扯了扯嘴角:“沒辦法了四火,我感覺很不好,你看,我的手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
他眼底全是血絲,指甲根部隱約透出灰白色,十指痙攣般地抽搐不停。
“我也想活下去,我想當(dāng)個人,我不想當(dāng)喪尸啊……”
孔子奇笑得比哭還難看。
“田四火,你一定要活下去�!�
第22章
雨夜花都(14)
◎真英雄�!�
四分五裂的地面上,一輛大巴搖搖擺擺地向前滑行。
位于陣眼的懸浮商場有八道玻璃棧橋,分別連接八個入口:乾、坤、坎、離、震、巽、艮、兌。
離他們最近的入口是“坤門”,章昊緊緊握住方向盤,駕駛大巴往棧橋方向沖刺,眼看就剩下不到五十米,意外突生!
一座高層寫字樓突然土崩瓦解,朝著他們前進(jìn)的方向直直倒下來。
章昊一腳踩下急剎車,然而大巴速度太快,早已失了控,一個橫向180度的大漂移,打著彎兒不停地旋轉(zhuǎn),車?yán)锏娜艘暰天旋地轉(zhuǎn),內(nèi)臟都快移位。
幾萬噸重的鋼筋水泥砸下來,正好砸在大巴的中部,將整個車身一分為二,坐在中間的幾人瞬間被壓成肉泥。
周安琪和曹依依就坐在那幾人的后排。
張奇眼疾手快,捂住了周安琪的眼睛,曹依依就沒那么幸運(yùn)了,直面死亡的降臨,她親眼目睹好好的人跟漿糊一樣,被搗得血肉模糊,窒息般的恐懼沖上顱頂,大腦一片空白。
斷成兩截的車身受到巨大的沖擊力,分別往兩個方向滑去,徐立人和章昊所在的前半車,隨著慣性繼續(xù)往坤門翻滾,而裝著宋可、蔣銳和莊青硯的后半車,則被推往艮門的方向。
【坤門】
章昊的前額砸在方向盤上,鮮血浸透了他的眼眶,耳邊持續(xù)不斷的嗡鳴中,他依稀聽到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焦急的呼喚:“昊哥,醒醒!快醒醒��!”
章昊被那聲音吵得心煩,掙扎著抬起頭,腦震蕩的后遺癥明顯,他止不住地想要嘔吐。章昊緩了一會兒,艱難地睜開眼,這才這發(fā)現(xiàn)一直在喊他名字的原來是田燚。
田燚的腳應(yīng)該是被車門卡住了,倒在地上拼命扯他的褲腿,試圖叫醒他。
孔子奇在旁邊竭盡全力地推門板,然而他一個人的力量終究不夠。
章昊扶著腦袋,暈暈乎乎地站起來:“別動,我來幫你們……”
田燚嗓子都啞了,流著淚大喊:“別管我了昊哥,你快跑啊��!”
章昊半蹲下來,和孔子奇一起使勁,兩人合力,終于掀起車門,然而一蹲一站的大動作卻讓他的頭暈得更厲害了,不得不扶著前玻璃大口喘息。
“其他人呢?你們到底怎么……”
話還沒說完,章昊陡然瞪大眼睛望向玻璃外,被眼前詭異的一幕駭?shù)绞дZ。
前方的懸浮商場已經(jīng)降到地平面以下,坤門的棧橋正在漸漸收縮遠(yuǎn)離,然而就在地面與棧橋的那節(jié)缺口處,竟然有一條生生由人墻堆砌出來的道路!
他們一小部分是往入口跑的原住民,大部分是他們大巴上的幸存者,曾經(jīng)的同伴,此刻一個個卻瞳孔渙散,形容呆滯地往前走去,用自己的身體架起逃生的天梯。
在這群人的身后,徐立人突兀地站在那里,面色陰沉得活像個趕尸人。
安全區(qū)里的人,徐立人或多或少都種下過心里暗示,操控起來更容易,但即使這樣也快要超出他的異能負(fù)荷,再分出心神去控制普通人,他的精神力恐怕會支撐不住。
不行,他絕對,絕對不能死在這里,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了。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人填上就夠了,徐立人的神情焦躁起來,眼神四下尋找。
章昊正難以置信地消化眼前發(fā)生的事,忽然瞳孔一顫,腦海里所有的想法盡數(shù)消失,大腦空空如也,他動作僵硬地走出大巴,一步一步往那道人墻走去。
田燚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思維逐漸混沌……口袋里的柳葉刀就在這時(shí)不受控制地飛了出來,幽藍(lán)的光芒靜靜漂浮在他眼前,田燚的恍惚一閃而過,立刻又醒轉(zhuǎn)過來。
“昊哥!別過去!”
“孔子奇!昊哥他好像被控制了!”
孔子奇已經(jīng)半喪尸化了,黑色的筋脈蔓延到他的右頜,整個人看起來陰森又可怖。
但就是這些喪尸的特征,反而讓他沒有在第一時(shí)間被徐立人控制。
孔子奇甩了甩頭,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作為人的思考能力正在緩慢消失,他用盡最后的意志,往前追出幾步,朝章昊的后腦勺重重掄了一下!
章昊的頭本來就受傷了,這下更是劇痛,眼前直接發(fā)黑,瞬間從徐立人的精神控制中脫離,孔子奇把他往田燚的方向推了一把,望向田燚,喊出了最后一句話。
田燚的眼淚滾滾而下,沖過去扶起章昊,往后半截大巴所在的艮門跑去。
……
徐立人分身乏術(shù),死死盯著人墻的進(jìn)度,好不容易抽空瞥了眼大巴方向,看清走過來的人,眉心立刻皺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明明重點(diǎn)控制的是章昊,為什么過來的會是孔子奇?
……算了,徐立人轉(zhuǎn)而安慰自己,兩人身高差不多,只要搭上最后一節(jié)人梯,他就能登上陣眼,到了里面,他可以慢慢籌謀,繼續(xù)培養(yǎng)他的傀儡……
孔子奇腳步遲緩,離徐立人越來越近,眼珠隱隱約約泛出不正常的白,他僵硬地伸出雙手,倒在最前面的人身上,手臂正好夠到緩緩下降的棧橋通道。
徐立人心下一松,可以過去了!
他踩著那些人的背,踩在這條由他親手打造的,血腥至極的人梯上,迫不及待地往前跑,離坤門的入口越來越近。
肩膀處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徐立人不可置信地回頭,孔子奇面目猙獰,狠狠咬住了他。
徐立人目眥盡裂,踉踉蹌蹌地爬上臺面,一把推開孔子奇,孔子奇的雙臂脫離了棧橋,帶著那一串人梯墜落下去。
徐立人哆嗦著掀開衣領(lǐng),他的肩膀上,有個滲出血的,清晰的牙印。
【艮門】
艮門的情況更惡劣,這里原本是商業(yè)街的主干道,末日前就經(jīng)常通宵達(dá)旦,川流不息,如今也匯集了數(shù)量最多的喪尸,再加上棧橋被喪尸扯掉了大半,支離破碎的地貌形成陡峭的懸崖,普通的辦法根本無法通過。
“來不及了�!敝馨茬鬣�,面如死灰。
張奇望向她的側(cè)臉,咬了咬牙:“來得及!”
他狂風(fēng)掃落葉般在周圍搜了一圈,竟然真的找到一根足足有大腿粗細(xì)的拖車鐵鏈,抱起它就向懸崖邊疾沖而去。
宋可在他經(jīng)過時(shí),及時(shí)助他一臂之力,手心藍(lán)光暴閃,將鏈條頂端的鋼爪用異能加固,張奇大喝一聲,把它遙遙丟過去,正好勾住棧橋入口。
“安琪,你們先過去,放心,我會拉住你的!”
周安琪呆呆地看著他,仿佛直到現(xiàn)在才認(rèn)識他這個人。
這段日子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總是分不清虛幻與現(xiàn)實(shí),有時(shí)候連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會忘記,然而就在這一刻,暴雨好像沖走了她腦子里進(jìn)的水,周安琪的思維脫離桎梏,從未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清醒。
“安琪,我們快走吧!”曹依依扯扯她的袖子,語氣十分急迫。
能活到現(xiàn)在的人,哪怕是女生,體能和意志都異常兇猛,否則早在逃離一中的時(shí)候就死了,隊(duì)伍里的女孩一句怨言沒有,拼了命地抓住鐵鏈,從空中慢慢攀爬過去。
安全著陸后,周安琪、林夏等女生焦急地轉(zhuǎn)過身,望向?qū)Π兜耐椤?br />
那邊看起來起了爭執(zhí),一些同樣往艮門跑的幸存者發(fā)現(xiàn)他們有逃生的辦法,試圖插隊(duì),被蔣銳冷著臉攔�。骸白屛覀兊娜讼茸��!�
有不死心的直接推開蔣銳,縱身一躍去夠空中的鐵鏈,然而他們高估了自己,或許是恐高,或許是被四面八方的嚎叫嚇破了膽,沒爬兩下就手軟松開,驚恐萬分地墜入天坑,被底下成千上萬的喪尸吞噬。
章昊和田燚歷盡跋涉,終于趕到這里。
“蔣哥!”這個時(shí)候看見蔣銳,簡直就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蔣銳拍拍兩人后背,根本來不及多說什么:“能堅(jiān)持住嗎?快過去!”
章昊咬牙:“能!”
到了這種生死關(guān)頭,不能也得能!
……
由于地面土崩瓦解,陣眼下方形成了巨大的天坑,坑底的喪尸數(shù)不勝數(shù),源源不斷地往上爬,速度最快的眼看就要夠到鐵鏈的末端。
周安琪等人對面,最后一批同伴正在緩慢移動,距離棧橋的入口尚有一段距離。
突然!
不過幾下,鋼爪松動,從棧橋邊緣掉落。
張奇本來就一腳踩在懸崖邊,不斷往前滑動,堪堪才穩(wěn)住身形,對面的支點(diǎn)忽然撤力,他收不住腳步,徑直從懸崖頭朝下墜落。
周安琪瞪大雙眼,徒勞地伸出手:“張奇!!”
不僅是張奇,正在鐵鏈上的章昊、田燚,包括蔣銳,全都掉了下去。
周安琪怒不可遏,沖上前狠狠扇了曹依依一巴掌:“你干什么!”
“你害死人了知不知道!”
曹依依半邊顴骨都高腫起來,卻還捂著臉冷笑:“蠢貨�!�
“喪尸要爬上來了,你看不見嗎?它們上來了,死的就是我們!”
“你想死就自己去,別帶上我!”
曹依依太害怕了,她怕和大巴上的人一樣被砸死,更怕被喪尸咬死,她知道蔣銳還沒過來,可是她也很危險(xiǎn)�。空l又能救她呢?她才十六歲,美好的人生還沒開始啊,她只能自救。
那一瞬間,極端的自私蓋過了一切,但她不后悔。
曹依依沒再看一眼曾經(jīng)的同伴,轉(zhuǎn)身跑進(jìn)艮門。
……
即將墜落的關(guān)頭,蔣銳火鞭出手,繞住了棧橋的鋼梁,然而整根鐵鏈?zhǔn)蛇叺闹c(diǎn),無法阻擋地晃蕩下去,蔣銳的腳尖往下幾米,就是密密麻麻仰頭嘶吼的喪尸。
“張奇!”蔣銳悲痛地大吼。
張奇掉入天坑后,完全沒了身影。
“艸!艸�。�!”蔣銳雙眼通紅,罵了句臟話。
他真的沒有想到,都是同學(xué),曹依依的心腸這么狠毒,竟然完全不管他們的死活。
火鞭支撐不了這么多人的重量,已經(jīng)開始下滑,蔣銳的力氣也不夠,雙臂顫抖,即將脫力。
逐漸模糊的視野里,有道輕靈的人影跳了過來。
宛如一只急速飛行的游隼,宋可在空中快速移動,一下,跳到斜出的燈柱上,再一下,攀住峭壁中部某塊凸石,保持直立姿勢,走鋼絲一樣前進(jìn)。
她手里的長槍換成了九節(jié)鞭,借助整個大臂的帶動,飛快地轉(zhuǎn)鞭,然后兩頭甩出,一頭發(fā)力往上帶,一下勾住棧橋,另一頭則往蔣銳那邊去:“接住!”
蔣銳伸出手,灼熱的火鞭和熒藍(lán)的九節(jié)鞭緊緊纏繞在一起,難分彼此,宋可腰部發(fā)力,往后一個拉拽,鐵鏈上的人頓時(shí)上升一大截,重新回到半空。
接下來,她上演了什么叫做甩鞭的教科書。
還在平臺上的周安琪和林夏連忙去扶他們。
宋可收鞭,再次甩出,又是幾人被丟過去,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是蔣銳,他借著糾纏在一起的兩道鞭繩,蕩秋千一樣飛了過去,翻滾落地。
下一秒,他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心急如焚地往前跑。
“宋可�。�!”
蔣銳痛徹心扉地大喊。
天坑岸邊,宋可和莊青硯親眼看著八卦陣陷落。
莊青硯緩緩鼓掌,眼神卻有絲玩味:“英雄吶,舍己為人,可歌可泣。”
宋可不想搭理他的陰陽怪氣,轉(zhuǎn)頭直視他雙眼:“剛剛,為什么不、不走?”
張奇甩出鐵鏈的時(shí)候,宋可提出可以抱著他過去,但莊青硯拒絕了。
莊青硯沒回答,而是攤開手掌,去接落下的雨滴:“你看,雨變小了。”
他笑了笑:“既然雨停了,一切也該結(jié)束了�!�
宋可的眉頭皺成“川”字。
她無法理解莊青硯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也不認(rèn)為,這人會放棄性命,乖乖等死。
為什么總是要打啞謎?為什么就不能把話說清楚?
“麻煩�!彼慰刹桓吲d地嘟囔了一句。
莊青硯對她的吐槽提出小小異議:“我可不是麻煩,那些才是�!�
兩人回過頭,漫天的黑色蟲潮正從四面八方涌來,包圍了他們。
第23章
雨夜花都(15)
◎找到你了,小東西�!�
陣眼中心落入天坑后,花都地表已是一片廢墟。
宋可推著莊青硯,兩人快速穿行,登上了一座摩天大樓的樓頂,這是附近唯一沒有完全倒塌的高樓,也是目前地勢最高的地方。
較高的地形為他們贏得了片刻喘息的機(jī)會。
從城市的最高點(diǎn)往下俯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連綿不斷的蟲潮構(gòu)成了黑色的汪洋。
這樣的觸目驚心的景象實(shí)在讓人窒息,宋可對之前那位優(yōu)等生說過話產(chǎn)生了深深的質(zhì)疑,不是說蟑螂已經(jīng)正式滅絕了嗎?那這些是什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啊�。�
天空還在下雨,只是從暴雨轉(zhuǎn)為淅淅瀝瀝的小雨,依然沒有停的趨勢。
濕答答的雨水順著發(fā)絲淌下去,在腳邊濺開小小的水花,宋可穿著一身沖鋒衣,挺直的脊背像一桿槍,她將拉鏈拉到最上面,緊緊貼著下巴。
這或許是末日以來,她遭遇到的最惡劣的場面,宋可神情肅穆地想。
就算異能者有通天的本領(lǐng),但人的體能和精神力都是有上限的,她可以單槍匹馬對付無窮無盡的蟲潮,但總會有累的時(shí)候,會有精神力耗盡的情況,很有可能就一去無回。
然而躲在這里,遲早也會被不斷涌來,占領(lǐng)整座城市的喪尸蟑螂吞沒。
她才不要坐著等死,既然躲著不是辦法,那就戰(zhàn)!
宋可抬起雙手,起手掐了個寅訣。
“寅為斬目,斬鬼斷虎狼蟲鼠,吹掐之�!�
繼而食中兩指屈大指壓住,大指指尖掐亥紋,小指伸直,眼花繚亂又速度極快地結(jié)印。
這是道家秘傳的金刀訣,其訣代表斬殺鬼魅的神刀。
當(dāng)然,她掐訣的功夫不到家,不能像張亭和張慈那樣能運(yùn)用到實(shí)戰(zhàn)里,最多就是走走形式疊個心理buff,但這是岳山武館的規(guī)矩,更是張亭的規(guī)矩,宋可從來都乖乖聽話。
在正式比武、決斗和應(yīng)戰(zhàn)時(shí),不同的手訣有不同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