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確實不錯,我有個主意�!�
我點點頭,笑道:“等睦兒回來后,讓川媚也到咱們府里讀書,兩個孩子多多接觸,培養(yǎng)一下感情,就好比咱倆�!�
“咱倆怎么了?”
李昭壞笑著問。
“當(dāng)年我給長公主當(dāng)伴讀的時候,可不就跟你在一塊讀書?”
我抿唇,垂眸羞澀一笑,學(xué)他小時候的口吃:“你、你敢說…小、小、小時候沒偷偷喜歡我?”
“胡扯,明明是你喜歡朕,巴巴兒地給朕送香茶荷包,�!�
李昭故意把耳朵湊過來,壞笑:“這就足以說明,某些人從小就不懷好心,專門勾.引朕�!�
我眉一挑:“如果某些人不騷,我能勾引得動?”
“你還真是欠收拾�!�
李昭做出兇狠狀,蛇一般溜進被窩里,使勁兒撓我的癢癢肉,我被他弄得左搖右擰,閃躲不及,只能咬他來反擊。
鬧騰了一會兒,我倆又說了會子話,他去睡回籠覺,我則起來洗漱更衣。
因著要先去撫鸞司,我并未穿華服,挑了件松綠色纏枝花紋的羅衣,發(fā)髻上簪了金鳳步搖,化了淡妝,帶著秦嬤嬤和云雀等人出門了。
李昭放心不下我,特讓胡馬跟著侍奉,再三囑咐,撫鸞司乃陰鷙地,且小張氏也不是什么值得費心思的人,略站站就離開,莫讓晦氣沖撞了。
……
*
馬車搖曳在清晨的長安,車輪碾壓過被冷雨洗刷過的青石地,發(fā)出吱呀呀的聲響。
我懶懶地窩在軟靠里,由著侍女捶腿。
輕推開車窗往外看,這會兒街面上有些冷清,夜市的小攤販打著瞌睡,拾掇著沒有賣完的舊衣裳和便宜首飾,花農(nóng)拉著滿車的鮮花,急匆匆地往各豪貴人戶送去。
不遠(yuǎn)處有一家食肆,籠屜冒著純白的霧,里頭蒸著熱騰騰的包子,店主正在煮餛飩,他往碗里舀了十來只,添了香油,端給街面乞討的肥乞丐。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剛來長安的那個清晨。
我和李昭初見后便在酒樓發(fā)生了關(guān)系,次日清晨,我在早市攤上吃了碗餛飩,十幾年過去,我還記得齒頰間那份獨有的肉香,那是我謀算得償?shù)臅r刻,是我新生命開始的起點。
有時候我在想,張韻微和當(dāng)年的如意真的太像了。
只可惜她的李璋不似我的李昭有魄力。
我的王爺最終拉了一把妍華,而她的王爺,任由她赤著足,從象姑館一路狂奔回澄心觀,最后連馬車都不敢下。
正在此時,馬車停了。
車簾被云雀從外頭挑開,我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朝前望去,此時我身處一條寬拓長路上,道兩旁栽種了數(shù)棵槐樹,如今正值五月初,滿樹槐花盡數(shù)開放,清芬徐徐襲來,風(fēng)一吹,槐花如白雪般紛紛揚揚落下。
路面瞧著很干凈,早都被人清掃過了。
前方左邊的巍峨衙門是北鎮(zhèn)撫司,素日里差務(wù)繁忙,人聲鼎沸,衛(wèi)軍、車馬進進出出,這會兒空無一人,鴉雀無聲,全都在回避;
前方右邊則是撫鸞司,比起北鎮(zhèn)撫司要小多了,只是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門外站著二十幾個英姿颯爽的女衛(wèi)軍,腰間挎著繡春刀,見我來了,忙向我行禮。
撫鸞司長官黃梅疾步匆匆向我走來,她身穿飛魚服,長發(fā)用紫金冠束起,身量修長健美,許是多年來的風(fēng)吹日曬,這姑娘臉上染上了風(fēng)霜,眼角生了些許皺紋,不過模樣仍俏麗,目光堅毅犀利,手里拿著把半人來長的繡春刀,她單膝下跪,雙手抱拳給我見禮:
“臣黃梅,見過元妃娘娘,娘娘萬安�!�
我正要虛扶起黃梅,忽然被她手里的繡春刀吸引住。
刀柄系著只舊平安結(jié),上頭有一顆龍眼般大小的明珠,這正是當(dāng)年我和李昭賜給大福子的,怎會在黃梅的刀上?
正在我出神的時候,胡馬忙上前來,笑著提醒我:“娘娘,黃大人在給您行禮呢。”
“啊�!蔽姨摲隽税腰S梅,柔聲問:“今兒本宮來此處,沒打擾黃大人辦差罷�!�
黃梅起身后,恭順地跟在我后頭,笑道:“娘娘來撫鸞司,便是臣最大的差事,怕驚擾了您,臣已經(jīng)讓下屬將牢里犯婦一并轉(zhuǎn)移到北鎮(zhèn)撫司,單放張氏一人在此處,所留的女衛(wèi)軍,皆是臣的心腹,口風(fēng)嚴(yán)謹(jǐn),絕不會往外傳半個字�!�
“你辦事,本宮向來放心�!�
我微笑著點點頭。
正往前走著,忽然瞧見樹坑里有什么反光,定情一看,是截白花花的東西,掩埋在泥土里,若不細(xì)看,壓根察覺不出。
好奇之下,我走過去看了眼,駭然發(fā)現(xiàn)竟是只婦人的手指,指上戴著只銀戒指,已經(jīng)開始腐爛,螞蟻在淡黃的油脂上爬來爬去,指骨已清晰可見。
黃梅眼疾手快,立馬將那根斷指挖出來,揣進懷里,她扭頭瞪向身邊的年輕女衛(wèi)軍,一個大耳刮子就扇過去,當(dāng)即就將那女衛(wèi)軍的鼻血打出來了。
黃梅厲聲喝罵道:“不長眼的東西,連地都清掃不干凈,竟讓娘娘看見這污穢玩意兒!去,自領(lǐng)五十鞭子!”
“無礙無礙�!�
我忙擺擺手,強笑道:“撫鸞司乃刑牢之地,想來這種東西常能見到。只是陛下乃寬仁之主,黃大人也需謹(jǐn)記慎刑之理。”
“臣謹(jǐn)遵娘娘訓(xùn)導(dǎo)。”黃梅忙躬身行禮。
就在此時,我感到胃里一陣翻滾,惡心直往上沖,到底沒忍住,手扶住槐樹,彎腰嘔吐了起來,驚得秦嬤嬤和云雀等人趕緊過來侍奉,更有宮人急忙呼喊隨行的杜仲院判。
“無事�!�
我擺擺手,讓他們別大驚小怪,誰知鼻子忽然感覺發(fā)癢,一摸,竟流了血,我忙捏住鼻梁,頭仰起,從嬤嬤手里接過帕子,按住鼻子擦拭,弄了好一會兒,總算才把血給止住了。
“娘娘,您怎樣了?”胡馬手里捧著一壺漱口香露,躬身立在我身側(cè),擔(dān)憂道:“要不……算去了罷,撫鸞司刑獄乃極陰損之地,老奴實在擔(dān)心您的身子�!�
“沒事兒的�!�
我沖胡馬搖頭笑笑,接過香露漱了下口,稍稍整理了下妝容,抬步往撫鸞司走去,手附上小腹,無奈道:“不過是舊日里的積攢下的宿疾罷了,不妨事的。”
“呦,那娘娘可得好生將養(yǎng)哪�!�
胡馬用拂塵憑空掃了下地面,仿佛要清除去什么陰邪穢物,沉聲道:“老奴斗膽問娘娘,陛下可知您鳳體不適么?”
“他還不曉得�!�
我抿唇一笑:“他這幾日被蘿茵的事兒弄得不高興,沒事兒,我先找杜太醫(yī)瞧瞧,過后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同他講,公公先別告訴他,省得他擔(dān)憂�!�
其實我并沒有得什么病。
今早小腹刺痛,我便宣太醫(yī)院院判杜仲過來診脈,身上有了,還不到兩個月。之前懷了兩個,李昭高興得跟什么似的,又是大赦天下,又是夜宴群臣,興沖沖地準(zhǔn)備了一堆小孩兒衣物首飾,誰知都掉了。
這回我悄悄的,并且囑咐太醫(yī)和身邊伺候的秦嬤嬤、云雀等心腹,都別往外提一個字,好歹等胎穩(wěn)了再說,旁人問起,就說是我舊病復(fù)發(fā),略感不適。
我見胡馬面上凝著擔(dān)憂,便岔開這個話頭,笑道:“對了,昨兒洛陽那邊來信,說小木頭已經(jīng)收拾行囊,不日便動身,估摸這個月底就能回來了,這混小子性子野,到處亂跑,怕都快曬成了黑猴兒了�!�
胡馬眼里的思念和慈愛遮掩不住,低聲笑道:“只要平安就好�!�
此時,胡馬眼角紅了,指頭揩去淚,笑道:“三月三是他的十三歲生辰,往年都是老奴給他做長壽面,今年他在外頭過,也不知跟前侍奉的人有沒有給他做,他如今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也不知有沒有按時吃骨頭湯�!�
“沒有大伴在他跟前催促,不用問,肯定是忘了。”
我搖頭笑笑,忽記起一事,扭頭輕聲問胡馬:“對了,近日我聽說,你和蔡居仿佛發(fā)生了爭執(zhí),他不是你干兒子么?瞧著最恭順不過了,怎會頂撞你?”
胡馬冷笑,湊近,壓低了聲音:“他只比老奴小幾歲,奴婢可萬萬當(dāng)不起此人的干爺。倒不是老奴在娘娘跟前搬弄是非,如今這蔡居是秉筆太監(jiān),深得陛下寵愛,與朝臣走得頗近,這倒罷了,若他真敢弄權(quán),老奴定會查證上報給陛下,只是老奴實在看不慣他削尖了腦袋奉承主子。去年咱小木頭不過閑話一句,說學(xué)禮表哥家傳的那塊玉璧通透好看,蔡居聽到耳朵里了,托人從孫學(xué)禮那里將玉璧借來,說畫個樣子,給瑞王去尋一塊去�!�
胡馬臉色越發(fā)不好,啐了口:“孫家家傳的祖玉,豈是那么輕易尋到一模一樣的?這蔡居命能工巧匠趕制出一塊幾能亂真的假玉璧,送還給孫學(xué)禮,將真的給睦兒奉上。
后頭孫學(xué)禮私下找到老奴,將假玉拿給老奴看,憂心忡忡地提起此事,真是個明事理的好爺們,說睦兒斷不會奪人之美,更不會做出私下替換的丑事,這里邊定是有人在偷龍轉(zhuǎn)鳳。不過一塊玉璧,便是送給睦兒也沒什么的,要緊的是提防睦兒身邊的奸邪�!�
說到這兒,胡馬氣得甩了下袖子,接著道:“禮哥兒同老奴說,如今蔡居的權(quán)勢和老奴分庭抗禮,若是將此事告給陛下,蔡居大可把事推給底下承辦的人,咱根本落不到什么好兒,還望老奴能盯緊蔡居,約束好門戶�!�
我吃了一驚:“竟有這樣的事?”
胡馬點點頭:“至此之后,老奴就開始提防,絕不讓蔡居和他的人近睦兒分毫�!�
我眉頭不禁皺起。
蔡居這些年對我和李昭可謂盡心侍奉,是個頂貼心的奴婢,只是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齷齪事。
人和人到底不一樣,還記得之前睦兒派人給我和他父親、兄弟送回來禮物,其中也有大伴胡馬的一份,是只巴掌大小的玉馬。
其實玉馬并不值什么銀子,可胡馬卻沒敢接,他在勤政殿外跪了一晚來自罰,給李昭請罪,過后讓人將玉馬給睦兒送到了洛陽,另附信一封,說他不過是個低賤的奴婢,不敢仗著伺候了王爺幾日,就貪圖什么功勞,求王爺收回玉馬。
我長嘆了口氣,沖胡馬點頭致禮,揮揮手,讓跟著的宮人和黃梅走遠(yuǎn)些,由衷道:“大伴真是掏心掏肺地為睦兒好,雖說尊卑有別,可本宮母子絕不會忘了公公的恩情�!�
“娘娘折煞老奴了�!�
胡馬眼睛紅了,拳頭攥住,定定道:“老奴心里時時刻刻牽念著小木頭,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看著他登上……”
他沒有將后半句話說出,躬身笑道:“蔡居一味的鉆營奉承,便失了做奴婢的分寸,娘娘放心,老奴絕不會讓奸邪靠近小王爺?shù)摹!?br />
第176章
微落
如題
撫鸞司成立了有十余年了,
前身是追隨鄭貴妃北伐的女侍衛(wèi),后來李昭疑心鄭貴妃別有用心,解散后重組,
名義上受北鎮(zhèn)撫司轄制,
其實受李昭直接掌控。
主要經(jīng)辦犯官族中女眷、京中婦人盜、竊、奸.淫和殺人等案,還有一些無法提到明面上的秘事,
譬如培養(yǎng)細(xì)作、組織暗殺。
官差雖都是女子,可都是雷厲風(fēng)行、說一不二的狠角兒,
多次立功,
受李昭嘉獎,
便是羽林衛(wèi)的前輩長官沈無汪都要敬其三分。
我們一行人隨著黃梅往里走,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堂衙門,跨過第一道門是演武場,
院中梅花樁、刀槍棍棒琳瑯滿目,第二道門里則是存放秘檔文書之處,派了重兵把守。
最后一道門里,
就是撫鸞司內(nèi)獄。
內(nèi)獄并不在地面上,而且掘地三尺,
修在了地底下。
四壁是整塊大石,
石頭縫里澆筑了鐵水,
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掛著盞油燈,
石地上似乎是用清水洗了好幾遍,
凹槽里汪著淺淺一層薄水,
而且牢中仿佛還焚過香。
越往里走就越陰寒可怖,
我不由得搓了搓發(fā)涼的胳膊,立馬就有隨行的宮人往里端燃得正旺的炭盆。
兩側(cè)牢房皆用藍(lán)布遮擋住,最前邊領(lǐng)頭的女衛(wèi)軍不住地?fù)]舞軟鞭,
用力打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啪.啪聲,仿佛在驅(qū)趕不吉利的邪祟。
內(nèi)獄盡頭,是一間不大不小的牢房,沒有床,只在地上鋪了塊木板,在木板上側(cè)躺著個臟臭不堪的女人,正是張韻微。
她已經(jīng)被打得瞧不清模樣了,頭發(fā)亂如雞窩,后腦勺傷口正往出流血,將頭發(fā)黏連成塊,俏臉青紫,右眼紅腫,眼球布滿了血絲,幾乎要從眼眶中爆出來,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肉,鞭傷隨處可見,手和腳的指甲都被拔光了,紅突突的,十分駭人。
即便離得遠(yuǎn),都能聞見股屎尿騷臭和血腥氣。
我屏住呼吸,正巧孕氣上涌,忍不住干嘔了聲。
此時,兩個太監(jiān)忙將四方扶手椅搬上來,宮女也提著香爐,驅(qū)散周遭的異味。
張韻微察覺到有人來了,身子動了下,她朝我看來,仿佛不相信似的,瞇住雙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楚。
“來了啊�!�
張韻微聲音沙啞無力,她用左手肘強撐著自己坐起來,右手肘耷拉下,仿佛脫臼了。
這姑娘后背無力地靠在石墻上,兩腿分開,私隱之處一覽無余。她全然不理牢籠外的諸人,用手在破碗里蘸了點臟水,一下一下地擦自己的臉。
“我、我聽蘿茵說起過你……”張韻微抬眼望向我,一時間竟出神了,她眼里亮晶晶,似是淚水。
“蘿茵那種刻薄的人都不得不承認(rèn)你的美貌,我、我總不服,今兒見了你真人,信了。”
我莞爾:“你也很美�!�
張韻微垂眸,看了圈自己渾身的傷,她從地上抓起破棉被,蓋在雙腿上,遮住女人最羞恥的地方,歪頭,沖我冷笑:“你、你在嘲諷我嗎?”
我搖了搖頭:“聘聘裊裊十五余,豆蔻梢頭二月初。多年前我在勤政殿的偏殿,曾看到過你為了救父,拼命質(zhì)問刑部尚書梅濂,眨眼間十多年過去了,姑娘,你長大了。”
張韻微定定地盯著我,手抹去鼻下的血,唇角浮起抹陰森森的邪笑:“高妍華,你贏了�!�
身邊的內(nèi)侍聽見這話,紛紛喝罵:
“大膽!竟敢直呼娘娘的名諱!”
“快,打爛這賤婢的嘴!”
我抬手,制止住內(nèi)侍的疾言厲色,盡量放緩語氣,柔聲道:“我是你長輩,舊日與你姑媽交好,你若是不嫌棄,就喚我姑姑罷�!�
“哼。”張韻微翻了個白眼,鄙夷冷笑,她環(huán)視了圈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血肉模糊的指頭上。
“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哪,二十六年前高家覆滅,你也曾被這樣關(guān)入內(nèi)獄,后來又被我姑媽暗害、羞辱……嘿嘿……”
張韻微仿佛有些神志不清,手摩挲著自己的腿上的傷痕,忽然,指頭竟往那隱匿之地刺去,做出十分不堪之態(tài),壞笑:“騎過木驢嗎?我就騎過。我姑媽是皇子公主生母,你忌諱著,沒能親手報復(fù)回來,是不是很遺憾?沒關(guān)系啊,我也是張家女,來報復(fù)我吧,撫鸞司隔壁不就是北鎮(zhèn)撫司,去叫幾個男人過來輪我吧,一直輪到我口吐白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來,來呀!”
說到后面,張韻微沖我吼了起來。
面對她這般言行羞辱,我沒有生氣。
拍了拍手,讓婢女們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東西都拿進來,抬進牢籠里,不是別的,是浴盆、手巾、新肚兜、褻褲,還有各色珍貴首飾。
瞧見這些婢女和東西,張韻微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用胳膊橫在自己胸口,警惕地瞪著我:“你想干什么?”
我并未回答。
讓隨行的太監(jiān)們退下,吩咐牢里的婢女們可以開始了。
不多時,兩個婢女一左一右扶住張韻微,緊接著,醫(yī)女簡單地清洗處理了下韻微身上的傷,在香湯里擰了個手巾,輕輕地幫女孩擦身子上的血污,同時,我府里掌事嬤嬤則開始幫張氏洗頭、梳發(fā)。
在伺候后張韻微穿好肚兜、褻褲后,院判杜仲背著藥箱上前,先替張氏接好脫臼的右臂,緊接著幫她往身上抹了止痛治傷的藥膏,給她喂了續(xù)命吊氣的湯藥。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張韻微一把揮開湯藥,沖我怒吼。
我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椅子上,接過秦嬤嬤遞來的冰糖燕窩,吃了幾口,平靜道:“丫頭,你知不知陛下要賜死你?”
“哼�!�
張韻微從鼻孔發(fā)出聲不屑。
我搖頭笑笑,直接戳穿她:“其實本宮和陛下對李璋的秘密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我是可憐你一生孤苦,你生前最后一個愿望是見我一面,那我便答應(yīng)你。”
我用帕子輕擦了下唇,朝前望去,此時,婢女們正在伺候張韻微梳發(fā)髻、戴鳳釵、穿嫁衣、化紅妝……奈何她臉上的青紫實在太重,再厚的脂粉都遮蓋不住。
“你肯定會覺得,我會將對張素卿的恨十倍百倍報復(fù)在你身上,那倒不會,她是她,你是你,其實咱們倆并沒有什么恩怨。”
我淡淡一笑,心里涌上股心酸,嘆道:“我和你一樣,這輩子從未穿過嫁衣。你這孩子可憐,被囚在道觀十余年,情郎也不管你,哎,走得時候體體面面地穿上回嫁衣,也不算白來這紅塵一遭。”
張韻微滿腹狐疑地盯著我,仿佛沒聽清般。
她的情緒逐漸平穩(wěn)下來,一碗湯藥下肚,人也漸漸恢復(fù)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