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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李昭長嘆了口氣。

    “只要您答應(yīng)妾這回,日后讓妾做什么,哪怕要妾的命都可以�!�

    我抓住他溫?zé)岬氖郑拗�,求他:“如果是最后一面,好歹讓我見見啊�!?br />
    “起來吧�!�

    李昭將我扶起來,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我看著他英俊的側(cè)臉,有些詫異。

    剛出了門,就有暗衛(wèi)過來報(bào),說小袁夫人生了,母女平安。

    我松了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大小平安就好,我含著淚看向李昭,其實(shí),我還是想去看看盈袖。

    “陛下…那…”

    我淚眼婆娑,十分的可憐。

    “行行行�!�

    李昭搖頭一笑,攬著我養(yǎng)車駕那邊走:“不讓你看一眼,你估計(jì)得恨死朕了。”

    “可是…算了吧,萬一叫娘娘看見了我,那就不好了�!�

    我低下頭,委屈地撒嬌。

    “沒事,朕都安排好了�!�

    李昭輕拍了下我的肩膀,附身,湊到我耳邊,輕聲細(xì)語:“朕下午的時(shí)候發(fā)了火,把璋兒叫到勤政殿,斥責(zé)了通,這小子前些日子為母親、舅舅打抱不平,在朝臣跟前對朕頗有怨言,還刻意欺負(fù)了他弟弟鈺兒,惹得曹妃跑到朕這里哭鬧。朕讓這孽障跪在勤政殿前思過,素卿最是寶貝她這兒子,一定得回宮陳情,可盈袖那邊她也不好走開,她長進(jìn)了不少,硬生生等盈袖生產(chǎn)了才回宮。”

    我心里一咯噔。

    果然,一切又在他掌控中。

    我什么話都沒說,心情復(fù)雜,靠在他身上,一步步往前走。

    未來如何,我會不會像三妃一樣,受他擺布,無法預(yù)判。

    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我是幸運(yùn)且幸福的。

    起碼,黑夜的李昭,對黑夜的如意很好,很好。

    ……

    約莫走了半個(gè)時(shí)辰,車駕到了左府。

    我們從后門悄悄進(jìn)去了,因有李昭提前安排,這一路走的非常清凈。

    左府依舊,因今兒盈袖生產(chǎn),府里各處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

    想想吧,剛來長安時(shí),我就住在左府。

    我是那個(gè)著急想要往李昭身邊爬的如意,被他無視后,跑去小酒館買醉;而現(xiàn)在,李昭就走在我身側(cè),我也順利有了身孕。

    就仿佛做了個(gè)夢,美麗而又驚險(xiǎn)。

    時(shí)隔半年,我又回到了左府,一切仿佛都變了,可又沒有變。

    起碼,我對袖兒的心永遠(yuǎn)不會變的。

    內(nèi)院靜悄悄的,離得老遠(yuǎn),我就看見謝子風(fēng)穿著大氅,默默地拿著掃帚掃雪,他看見了我和李昭,愣了下,恭恭敬敬地見了禮,笑著朝上房指了下。

    我報(bào)以微笑,含淚,屈膝給他回禮。

    感謝他一直以來仗義幫我、還有袖兒。

    我用帕子抹掉淚,仰頭看李昭,等他的容許。

    “去吧�!�

    李昭輕輕推了下我的后腰,柔聲道:“朕同子風(fēng)去偏房喝兩杯。”

    說完這話,李昭從袖中掏出個(gè)玉墜子,放在我手里,笑道:“這個(gè)送給孩子,你也是的,什么都不帶,空著手就來了�!�

    我緊緊攥住玉墜,笑著給他福了一禮,隨后,疾步往前走,走了幾步,我猛地停下,讓云雀拿出貴妃鏡和胭脂鉛粉,對著鏡子整理了下發(fā)髻,補(bǔ)了下妝,我回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李昭還在身后,看著我無奈地笑笑,手指向上房。

    我點(diǎn)點(diǎn)頭,扶著腰往上走。

    猛地想起自己肚子大了,待會兒見了那小姑奶奶,沒法兒交代。

    我又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發(fā)現(xiàn)肚子實(shí)在縮不回去,只能盡量用披風(fēng)圍住,別叫小姑奶奶看出什么。

    三磨蹭,兩磨蹭。

    我終于走到了門口,剛想進(jìn)去,忽然又猶豫了。

    見了我,她肯定要哭的,月子里怎能哭?

    要不……算了吧,就隔著紗窗看一眼她和孩子,我也能安心。

    我輕手輕腳走到窗邊,屏住呼吸,隔著半透的碧紗,往里看。

    里頭又香又暖,炕上擺了一摞小孩的尿布,跟前就是剛生出的孩子,離得遠(yuǎn),只能看見挺白的,而袖兒躺在她孩子跟前,頭上戴著布帽子,身上穿著厚寢衣,饒是剛生產(chǎn)罷,容顏依舊傾城,疲累反而給她添了幾許楚楚可憐。

    她一手拿著封信,另一手拿著個(gè)寫了血字的帕子,就著昏暗的燭光,反復(fù)看,看著看著就掉淚了,喃喃自語:“你到底在哪兒啊。”

    我在這兒啊。

    我低頭,默默垂淚。

    我猜的沒錯,袖兒跌倒早產(chǎn),應(yīng)該和梅濂的那封信有關(guān),和我有關(guān)。

    第46章

    我的驕傲

    你可不能得罪她

    猶豫了良久,

    我最終決定進(jìn)去。

    從前的我,進(jìn)盈袖的繡房從來不會敲門,這丫頭總有抱怨,

    說這樣不好。

    我覺得這有什么的,

    她對我有什么避諱,我得帶著丫頭收拾她的屋子、洗她換下的衣裳呀。

    驀地,

    我想起了李昭。

    他來我這里,不論多晚,

    進(jìn)來前都會敲門。

    于是,

    我也敲了敲,

    得到了盈袖的回應(yīng)后,

    這才推門進(jìn)去。

    我再次扶了下髻,掀開內(nèi)間的厚簾子,

    瞧見盈袖將那封信和帕子猛地塞到枕頭底下,她扭頭看過來,聲音略有些嘶啞和疲憊:“我不是說了,

    想休息會兒,用不著……”

    看見來人是我,

    她愣住,

    仿佛不相信似的,

    微微瞇住眼,

    吃力地用手肘撐起身子,

    仔細(xì)地看。

    “你……”

    盈袖眼睛紅了,

    忽然冷笑數(shù)聲,

    重新躺好,幫小嬰兒將被子往上拉了下,連看都不看我,

    尖刻道:“出去�!�

    “袖兒�!�

    我畢竟理屈,哪里敢發(fā)火,厚著臉皮走進(jìn)去,站在炕跟前,手伸進(jìn)褥子里,摸了把,笑道:“燒得還挺熱。”

    我控制住眼淚,手輕輕地覆在盈袖的身上,剛開口,眼淚就掉下了:“今兒生產(chǎn)順利么?疼著了吧?”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盈袖冷冷地打斷我的話,她將錦帽往下拉了些,遮住半張小臉,銀牙緊緊咬住下唇,身上蓋得被子在微微顫動,忽然,一把將帽子扯掉,坐了起來,許是牽動了底下的傷口,她疼得“嘶”地倒吸了口冷氣,上下打量我,眼里盡是譏諷:

    “呦,半年多不見,真是不一樣了,濃妝艷抹的挺美呀,那件披風(fēng)的料子是織金錦吧,上頭縫的珠子還是金珠呢,我哥一年的俸祿都不夠做半件的�!�

    “盈袖。”

    我忍不住喝了聲。

    “哼。”

    盈袖白了眼我,從枕頭底下抓出那條寫了血字的帕子,用力擲到地上,咬牙恨道:“你給我出去,我一眼都不想看見你。”

    我知道,這孩子心里是太依戀我了,才這樣說話。

    我彎腰,將帕子拾起,緊緊攥到手里,哽咽著囑咐:“那你先好好休息,別哭,嫂子過幾日尋著機(jī)會再來看你�!�

    我瞧見,盈袖略怔了下,顯然是不想讓我走的,可依舊倔強(qiáng)地扭轉(zhuǎn)過頭,用照顧小嬰兒來轉(zhuǎn)移悲痛。

    “別這樣袖兒,嫂子難受�!�

    我又認(rèn)輸了,抬起腿,坐到了炕邊,輕輕地?fù)嶂驮诖藭r(shí),這丫頭猛地?fù)涞轿覒牙�,趴在我的腿上,放聲大哭,聽見小嬰兒哼唧了幾句,她不敢出聲了,憋著哭�?br />
    “對不起�!�

    我一遍遍道歉,從炕上把那個(gè)小帽勾過來,給她戴在頭上,連聲安慰:“都是當(dāng)娘的人了,怎么還像個(gè)小孩子似的,月子里不能哭,乖啊。”

    “還不是怪你。”

    盈袖憤憤地嗔了句。

    “是是是,都是嫂子的錯�!�

    我輕輕打了下自己的臉,又?jǐn)Q了下這丫頭的嘴,等她情緒緩過來了,問:“你今兒為何會早產(chǎn)?是不是你哥叫人帶過來什么臟東西,嚇著你了?”

    盈袖點(diǎn)點(diǎn)頭,掙扎著坐起來,從枕頭下摸出封信,交到我手里。

    我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梅濂那手仿瘦金字體,信不長,只有兩頁:

    “袖兒親啟,身子可好?在長安住得習(xí)不習(xí)慣?銀子夠不夠花?家下人可老實(shí)?哥哥知道,你心里還恨,所以一封回信都沒有,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諒解,如今正逢亂世,只希望沒有哥哥在身邊,你能保護(hù)住自己。

    長安魚龍混雜,哥哥實(shí)在擔(dān)心你應(yīng)付不來,你切記,旁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要提防。聽聞左良傅和袁文清戰(zhàn)場得意,你更得注意,莫要應(yīng)承別人辦事,免得被人抓住馬腳。

    另,你嫂子自打去年臘月到洛陽找你后,就再也沒了音訊,聽聞隨你去了長安。前不久,哥哥收到封和離書,她毫無緣由地說一別兩寬,不知她在長安發(fā)生了何事?可是另找了男人?你知道那人是誰么?是不是做官的?此番哥哥派了心腹小廝來長安,一則探望一下你,二則將你嫂子帶回曹縣。

    千言萬語,紙短而書不盡,望妹務(wù)必保重。

    勿念。

    兄濂字�!�

    看罷信,我冷笑數(shù)聲。

    近一年過去了,他收到和離書才記起自己有個(gè)老婆。

    果然沒猜錯,盈袖這丫頭看見我失蹤的消息,這才慌神跌倒。

    “嫂子。”

    盈袖抓住我的胳膊使勁兒搖:“他以前寄來信,我全都燒了,一眼都不想看,這回他派下人千里迢迢來長安,說有人命關(guān)天的事要同我說,和你有關(guān),囑咐我一定得看信。你就在長安對不對?而且三哥也知道你的去處對不對?”

    “別搖了,晃得我頭暈。”

    我無奈地笑,手撫著盈袖的頭,問:“若我和你哥分開了,你要誰?”

    “真的和離?”

    盈袖眨巴著清透的大眼睛,問。

    大抵看出我并不是開玩笑,她非常堅(jiān)決道:“那我肯定是認(rèn)你的�!�

    “那就行了。”

    我莞爾,大拇指揩掉丫頭臉邊的殘淚,柔聲道:“不管他有心還是無意,害你早產(chǎn)這筆賬,我遲早要和他算的,如今哪,你就什么都別管了,把月子做好、把身子養(yǎng)好就行了�!�

    “嗯�!�

    盈袖忙點(diǎn)頭,吃力地往后挪了些地方,往炕上拉我,撒嬌:“你上來,炕上暖和,以后可不許走了�!�

    “�。俊�

    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忙把披風(fēng)裹緊了些,除掉鞋子,艱難地爬上了炕。

    誰知剛上來,這丫頭就湊上前來,要給我解披風(fēng)。

    “你不熱么?”

    盈袖皺眉問。

    “不、不熱�!�

    我身子往后閃了些,手護(hù)住肚子,笑道:“我怕冷�!�

    “屋里不冷啊。”

    盈袖小聲嘟囔了句,借著燭光,細(xì)細(xì)地打量我,疑惑道:“咦?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勁兒,肚子似乎……”

    “我吃胖了�!�

    我心虛得很,忙道:“這些日子大魚大肉,猴兒都能吃成豬,快別看了,我腰都肥了好幾圈呢�!�

    “不對”

    盈袖死盯著我,忽然出手,將我的披風(fēng)扯掉,她詫異地盯著我凸起的肚子,愣住,嘴半張著:“這、這,你、你有了?瞧著得有三四個(gè)月了吧�!�

    這小姑奶奶登時(shí)就炸了鍋,氣得打了幾下我,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一顆砸向我:“之前你徹夜不歸,出去胡混,后來又急匆匆回曹縣,是不是找那個(gè)男人了?他是做什么的?你跟他成親了么?”

    見我神色尷尬,她倒吸了口氣冷氣:“那男人難不成有家室?你、你做妾了?”

    “沒有�!�

    我臉紅成一片,頭都不好意思抬:“不是妾。”

    “那是外室?”

    我尷尬一笑,搖了下頭。

    盈袖徹底急了,氣得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你圖什么呀,哥哥再不行,你還是正頭大娘子,而今呢?明明在長安卻不敢見我,有孕了還不給名分,便是外室都不如了�!�

    說到這兒,這丫頭四處找尋衣裳,往起穿,氣憤道:“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把人肚子弄大了,連個(gè)名分、說法都不給。他是誰,叫什么,哪里住著,我非要罵臭他祖宗十八代,什么東西,真當(dāng)你沒娘家撐腰了�!�

    “別別別�!�

    我忙抱住這倔丫頭,頭靠在她背上,淚如雨下。

    總算沒白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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