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嗯�!�
我笑著點頭,他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今兒在外一整天,也真是累了,我準(zhǔn)備就這么抱著他入睡。
忽然,我想起走的時候,問月瑟借了那套白婚紗和西裝,我立馬來了精神,手撐著下巴坐起來,推了下昏昏欲睡的李昭,笑道:
“我?guī)Щ貋韮商滓律�,咱們�(nèi)ゴ┖貌缓�?�?br />
“明兒吧。”
李昭揉了下我的臉。
“可是,我……”
我嘆了口氣,躺回床上:“算了,睡吧�!�
“真拿你沒法子�!�
李昭搖頭笑笑,抱著我起來,柔聲道:“行,那就穿吧�!�
我高興的要命,捧住他的臉,親了又親。
我特意沒和他在一起換衣,將放西裝的那個大盒子塞給他,給他說怎么穿,讓他去外間換。
而我,則在內(nèi)間,換那件純白的婚紗。
我快速地將臉上的紅妝抹去,對著鏡子,勾了柳葉眉,用手心的溫度暈開胭脂,往臉頰拍了點,然后往唇上輕輕涂了些,隨后,我把頭發(fā)盤起來,按照月瑟教的,將頭紗戴上,遮住臉。
我往后退了幾步,借著昏暗的紅燭,看鏡中的自己,原來淡妝素裹的我,也很好看。
我沒有告訴李昭這是一種特別的嫁衣,我想,他在月瑟跟前安插了細(xì)作,心里應(yīng)該是有數(shù)的,他沒有拒絕,算是默默全了我想要穿一次嫁衣的心愿吧。
婚紗有些重,我笑著提著裙子,從內(nèi)間走了出去。
我想象了很多種情形,大抵李昭沒見過西裝,會將衣裳穿錯了,或者他少穿了什么,我會嗔他好笨,然后幫他穿好。
可現(xiàn)實和我想的不一樣。
我看見那個西裝盒子孤零零地躺在桌上,而李昭還穿著他的華貴錦袍,站在一邊,看見我出來了,他登時怔住,眼里閃過抹復(fù)雜的神色,很快又恢復(fù)往日的溫潤如玉。
我還未開口問他,為何不穿?
只見胡馬公公忽然躬身進(jìn)來,分別給李昭和我見了個禮,道:“啟稟殿下,宮里傳出來消息,說是曹妃娘娘診出了喜脈,差人去勤政殿找了您好幾回,都不見您,娘娘這會兒又哭又鬧的,這……”
胡馬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笑道:“老奴明白了,這就打發(fā)人回去,好生安撫曹妃娘娘�!�
“等等�!�
李昭抬手,讓胡馬先別行動,他走到我跟前,指尖輕撫著我面前的頭紗,無奈地嘆了口氣,歉然一笑:“妍華,朕實在是……”
“沒關(guān)系的�!�
我忙笑道:“殿下快回去瞧瞧吧,宮里又要添丁了,這是好事,衣裳咱們以后也能試穿啊�!�
“妍華,朕……”
李昭抓住我的頭紗,想要掀起,最終手重重地垂下,對我無奈地笑了笑,擰身離去。
我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了,最終消失不見。
屋里又剩下我一個人,還有殘羹冷炙。
我想起上次的事,他佯裝惱了,發(fā)了火,擰身離去,可其實是躲在院子外的。
我趕忙提起裙子,快步追了出去,云雀和大福子見我出來了,皆擔(dān)憂地緊跟在我身邊,我沒理會他們,快步出了小院,映入眼簾的,除了漫長的黑夜和寂靜的小巷,什么都沒有。
我閉上眼,微笑著等他忽然跳出來,從后面將我抱住,可等了很久,都不見他來。
這時,云雀走上前來,扶住我,湊在我耳邊,偷偷說了句話:“夫人,這話奴不敢說的,可是在心疼您,曹妃昨兒就診出了喜脈,殿下怕是……”
怕是故意找理由走的。
我笑了笑,將頭紗掀起,說好了不哭,可眼淚忽然就下來了,秋風(fēng)一吹,把我的頭紗吹走了。
“怎么回事,風(fēng)里還有沙子�!�
我借故抹去淚,扭頭看著大福子,強咧出個笑:“又讓你見笑了啊�!�
我不想聽他們安慰我的話,也不想聽實話,今夜,就讓我活在一場美好而又幸福的謊言里。
我讓云雀給我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摒退所有人,然后,我穿著婚紗,坐在一邊,在對面的椅子上放了那套西裝。
“真好。”
我看著西裝一笑,給自己斟了杯補酒,一飲而盡。
原是我失了分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我再警醒些,會從昨日他佯裝生氣就品出些什么的,我們倆的身份天差地別,他是白天的李昭,我是黑夜的如意,是我妄想了,以為白天和黑夜可以擁抱在一起。
我又喝了杯,眼睛一閉,淚珠成串掉下。
累了,醉了,睡吧。
我起身,將婚紗脫下,擺在床上。
隨后,我上了床,睡在里面,看著身邊的這件“嫁衣”,輕撫著上面的芍藥繡花,學(xué)著他素日對我說的話,柔聲道:
“睡吧,妍華�!�
第35章
動了胎氣
從妍華回到如意
我睡得特別不踏實。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種經(jīng)歷,
你特別在乎一件事、一個人、一個消息,因為你之前為此付出過心血和努力,于是你惴惴不安地等待,
明知道結(jié)果如何,
可還是期待著那渺茫的希望。
我只喝了兩杯薄酒,可整個人如同酩酊大醉一般,
頭昏昏沉沉的,眼淚一直在掉,
止都止不住,
天崩地裂不過如此,
我心里清楚,
只有一件事、一個人、一個消息能治愈我。
可我,等不到。
忽然,
我發(fā)覺肚子有些疼,和上次喝藥打胎一個感覺。
我慌了,手捂住小腹,
趕忙大聲叫云雀,并且用力將床邊矮幾放著的茶盞拂到地上,
制造些響動。
不多時,
我就聽見云雀急匆匆的腳步聲,
她端著燈進(jìn)來,
連聲問夫人怎么了?
“不太好�!�
我虛弱地回答。
這會兒后脊背都是冷汗,
頭皮陣陣發(fā)麻,
萬一這孩子掉了怎么辦。
“夫人別急,
奴給您診診脈�!�
云雀頭發(fā)稍有些亂,顯然是剛從睡夢中驚醒。
她不慌不忙地掀開被子,幫我看了眼底下有沒有出血,
稍松了口氣,給我診了脈,幫我擦去臉上的殘淚,柔聲寬慰我:“夫人莫驚慌,只是動了胎氣,奴這點微末伎倆怕是不頂用,得趕緊讓大福子去請院判大人來看看。”
我知道,可能出大事了。
我也不敢挪動,讓云雀幫我穿衣,忐忑不安地等太醫(yī)來。
在等的時候,我又開始瞎想了。
不住地嘲笑自己命小福薄,宮里名正言順的娘娘有了身孕,我的就要掉,到底是我不配。
同時,我也開始埋怨李昭,他讓我三番兩次找月瑟,想必是之前受了氣,情緒起伏太大,所以影響了胎兒。
可我也明白,這都是我為了高家和自己的前程自找的,就算今晚的婚紗之辱,也是我自尋煩惱,怨不得旁人。
云雀大抵瞧見我眉頭緊皺著,向來規(guī)矩的她,這回也逾越了,坐到床邊,嘆了口氣:“夫人是最通透明白的人,這回怎么傷心至此了呢?若這般在意殿下,以后的氣更多。”
道理我都知道,但真的難受。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我聽見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大福子沉厚而又急躁的聲音響起:“韓大人,您能不能走快些,夫人要是出了事,咱們都擔(dān)待不起�!�
沒一會兒,太醫(yī)院院判就背著藥箱進(jìn)來了。
他替我診脈后,仔細(xì)詢問了幾句,緊接著給我扎了幾針,最后擬了個方子,讓大福子趕緊去抓藥。
院判大人說無大礙,他今晚不走了,就住在外院的廂房里,隨時聽夫人的召見。沒什么的,用不著熏艾,孕婦本就情緒容易激動,夫人凡事要想開些,郁結(jié)于心對自己和孩子都不好,這兩日得安心靜養(yǎng),莫要再勞心勞力了。
轉(zhuǎn)而,院判大人又笑著嗔了幾句大福子,說那小子大半夜將他家的門踹開,家人還當(dāng)是來了強人呢,后不由分說地將他拉上馬,一路狂奔而來,那馬的屁股估計都被那小子拿鞭子抽爛了。
我松了口氣,孩子平安就好。
待吃了藥后,已經(jīng)寅時了。
云雀將屏風(fēng)撤去,給我換了床厚些的被子,柔聲道:“夫人趕緊歇著吧,要是不舒服就叫奴,奴給您守夜�!�
鬧了這半晌,我早都沒了困意,拉住云雀的手,虛弱一笑,問:“大福子呢?”
“他在外頭守著呢�!�
云雀橫了眼門的方向,氣道:“他從前在羽林衛(wèi)里摸爬滾打,見慣了刑徒死囚,素日里打打殺殺的,言語難免粗鄙些,夫人莫要和他一般見識,明兒奴尋個由頭,把他打發(fā)了去,省的又惹您不高興�!�
“原也是我太敏感多心了�!�
我嘆了口氣,拍了下云雀的手背:“你把福兄弟叫進(jìn)來,咱們?nèi)齻說會兒話,左右我現(xiàn)在也睡不著,若是躺下,又該想那些糟心事了。”
云雀嗯了聲,去喊大福子。
我往身后墊了個枕頭,坐起來,手指插到卷發(fā)里,稍稍整理了下,沒多久,內(nèi)間的簾子被云雀挑開,大福子手里端著個熱氣騰騰的砂鍋進(jìn)來了。
他頭發(fā)稍有些潮,后背被汗浸濕,緊緊貼在身上,袖子挽得老高,雙眼有些紅,進(jìn)來后一直低著頭,沒敢看我,他默不作聲地舀了碗粥,給云雀使了個眼色。
云雀白了他一眼,接過粥碗,喊了聲好燙,隨后從懷里掏出個帕子墊著,給我端了來,她舀了一小勺,吹溫了,喂給我,笑道:“夫人今晚都沒用飯,吃一點罷,這小子知道得罪您了,親自上手煮了瘦肉粥呢�!�
我吃了口,奈何嘴里都是苦味,實在吃不出粥的香甜。
“辛苦你了。”
我笑著向大福子道謝,讓云雀給他搬了個小圓凳,示意他坐跟前來。
忽然,我想到了過去。
當(dāng)年劉玉兒進(jìn)門,所有人都在道賀大郎娶得美妾,想來馬上就要抱兒子了,我孤零零地強顏歡笑,晚上偷偷地抱著袖兒嚎啕大哭。
如今所有人都在慶賀曹妃有孕,深巷黑夜里,我依舊一個人。
好在還有云雀和大福子。
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我努力地笑:“福子兄弟,真對不住了,傍晚那會兒刻薄了你�!�
“��?”
大福子懵了下,燙的通紅的手掌抹去額上的熱汗,粲然笑道:“夫人說的是什么事呀,我都忘了�!�
“你去江州吧�!�
我發(fā)自真心地勸道:“在我這里,短時間掙不到前程的。”
大福子低下頭,拇指搓著掌心,笑道:“戰(zhàn)場太危險,小人是個貪生怕死的,就不去送死啦�!�
我知道大福子不是孬種,他若是怕死,當(dāng)初就不會跟著左良傅去云州和魏王死磕了,他這么說,到底還是不放心留我一人在長安。
我從云雀手里拿過粥碗,一口一口地喝,不想辜負(fù)這小子的好心,小腹的痛楚慢慢消散,我也開始漸漸清明起來,我看著面前那個俊朗的大小伙子,笑著問:“一直叫你大福子,咱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全名是什么?”
“小人姓路,走路的路,大名叫路福。”
大福子挺直了腰板,笑道:“我是個孤兒,十三的時候跟了我家大人,至今已有十年了,我家那窮酸大人肚里沒多少墨水,尋思著,路和利祿的祿同音,就給我取了個福字,說是福祿雙至�!�
說到這兒,大福子撇撇嘴,不屑道:“一提起大人,我就想罵人。夫人您見過這么摳門的封疆大吏么?去年他在洛陽接待越國使臣,在秦樓楚館里叫了幾個紅姐兒作陪,后面結(jié)賬的時候,眼瞪大了,脖子也伸直了,氣得直罵娘,說老鴇子訛他錢,逼著我們幾個兄弟到青樓和那些老鴇子妓.女砍價,非要砍掉一半去,否則他就不給銀子。
我的天爺呦,臊的我直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最后哥幾個實在沒法子了,湊了銀子付賬,回去后說起這事,大人這個厚臉皮還嫌我們慣著這些奸商。哼,左右他現(xiàn)在不在長安,過幾日我就摸進(jìn)他家里,順幾件古董花瓶什么的,把我那干癟癟的錢袋填補上�!�
聽見這話,我噗嗤一笑。
大福子見我笑了,原本緊攥著的拳頭展開,暗暗松了口氣。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笑。
“姐給你改個名兒吧�!�
我來了興致,笑道:“就多加一個通字,路福通,姐祝你在福和祿這條路上,暢通無阻�!�
大福子喃喃念叨了幾句,一笑,眼里的神采大盛:“夫人果然比我家大人更厲害,那以后小人就跟著您混,爭取福祿雙全,護著您和小皇子周全�!�
當(dāng)時我只當(dāng)他隨口說笑,寬我的心。
后來,他真的兌現(xiàn)了這個承諾,一路披荊斬棘,走到高位,手握重權(quán),為我擋下很多明刀暗箭,護我周全。
……
聊了會兒,我的心情也好多了,說有些累,便讓大福子和云雀趕緊下去休息。
我下了床,將婚紗裝到了錦盒里,與西裝盒子一起擱在柜子里。
天蒙蒙亮,晚秋的寒風(fēng)肆虐著紗窗。
我倒了杯熱水,坐在了梳妝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唇上的胭脂被眼淚沖去,顯得那么蒼白,及肩的卷發(fā)亂蓬蓬的,又是那么的凄楚。
我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疼痛陣陣傳來,讓我瞬間從妍華回到了如意。
陳硯松曾經(jīng)說過,酒讓人迷糊,會亂事,要少喝。
見到李昭后,我喝醉了,糊涂了。
沒錯,我對李昭動心了。
我并不認(rèn)為這是件羞恥的事,我是個女人,即便三十歲了,我依舊期待一個好男人,我想要愛,也想被愛。
只是我忘記了,他是李昭,他不會屬于我一個人,更不會將心交給我,他可以給我寵愛,甚至可以容忍我在門后面羞辱嘲笑素卿,可是,他不會穿上西裝。
一旦我逾越了他的底線,那么,他就會將給我的一切全都收回。
我莞爾淺笑,其實我也不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