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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不然呢?”

    秋千一前一后,蕩得極高,大有把他整個(gè)人甩出去的架勢(shì)。春鳴彎著眼眸,毫不在乎這潛在的危險(xiǎn),自顧自蕩得開心。

    “大抵是你看錯(cuò)了罷。”

    蘇問柳翻了個(gè)白眼,懶得和這怪人多說。她不知從哪拎出一個(gè)包裹,背在身上,朝院子外走去。

    即將邁出月洞門時(shí),她忍不住回頭再道一句:“我要去找瓔瓔了。”

    春鳴蕩著秋千,望著月亮,沒出聲。

    良久,他才壓下心底隱隱涌現(xiàn)的異樣,云淡風(fēng)輕道:“那你去罷�!�

    寧府

    寧府就在蘇府隔壁,但占地比蘇府小許多,整體裝潢也偏向典雅樸素。

    寧老爺身形精瘦,生得一雙鼠目,下頷蓄有小撮胡須,看起來很是精明。

    早早候在門口,一見著人就上前來迎,“久仰蕭大人大名,大人剛到汾和鎮(zhèn)便撥冗來訪,實(shí)乃草民之幸。”

    “明日還有其余公務(wù)要忙,唯有在夜里叨擾,還請(qǐng)寧老爺見諒�!�

    蕭大人是蘇稷舟的好友,答應(yīng)幫他帶蘭瓔和褚棠枝入寧府。幾人剛邁進(jìn)門檻,身后的府門便迅速關(guān)上了,果真看得很嚴(yán)。

    蕭大人和寧老爺客套著走進(jìn)前廳議事,留她們?cè)谕忸^等候。過了會(huì)兒,他給褚棠枝尋借口離開,讓她得以去搜寧府藏起來的女尸。

    蘭瓔則留在廳外,旁邊還有幾個(gè)寧府的婢女。她找話題寒暄幾句,然而她們顯然是得了命令,口風(fēng)很緊,硬是不接話頭。

    就在蘭瓔閉上嘴,安靜等待事畢回去的時(shí)候,忽然看見遠(yuǎn)處樹下有個(gè)鬼祟身影。

    那人見她望來,探出頭。四目相對(duì)時(shí),蘭瓔看清那張臉,眼皮子又是一跳。

    蘇問柳怎么跟過來了?

    蘭瓔借口凈手,悄悄過去。她環(huán)顧一周,見四處無人,把她從灌木叢后揪了出來。

    壓低聲音問:“你怎么過來的?”

    天色昏暗,花苑里燈火稀疏,四周都是嶙峋假山和繁茂的庭院樹,清幽寂靜。

    蘇問柳縮著脖子道:“寧府和蘇府就一墻之隔,中間還有個(gè)狗洞,所以我就……”

    蘭瓔皺眉,“你早說,我們便不用大費(fèi)周章跟著別人進(jìn)來了�!�

    “你也知道,大哥他起了卦,便不會(huì)改變計(jì)劃的……哎呀不說這個(gè)了,我跟你說,寧府里好多奴仆在巡邏呀,像是在看著什么東西,只有這里沒什么人�!�

    ……這里可是“女鬼”作案的地方,當(dāng)然沒人了!

    袖子被蘇問柳揪緊,蘭瓔順勢(shì)拉著她往回走,“我又不是來玩的,你快回去吧�!�

    花苑的路很繞,視野又被假山和樹枝遮擋,蘭瓔和蘇問柳在小徑中穿梭,不知不覺走到一個(gè)陌生岔路口。

    三路匯聚,正前方是一片蓮池,池邊有一涼亭。周遭漆黑,唯有那座涼亭被明亮的燈火籠罩。

    “我們?cè)谶@歇會(huì)吧!”蘇問柳也不知怎的,非要拉蘭瓔過去,和她擠一塊坐著。

    三月時(shí)分,蓮池里還只立著花苞,月色皎潔,碎銀似的灑落水面,

    蘇問柳往包袱里摸索,摸出紙筆,“我在寫新書呢,你給我參謀參謀。月夜下,樹林邊,一對(duì)兒野鴛鴦碰面了……”

    蘭瓔:“……”

    都什么時(shí)候了,你興致可真好。

    她一邊寫,一邊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比小偷還像小偷。蘭瓔無語,正要拉她起來,她卻猛地一聲驚呼:“啊!”

    “怎么了?”

    蘇問柳唰地起身,用冊(cè)子拼命拍打裙擺,“有蟲子!”

    蘭瓔看過去,果真有一只黑乎乎、胖嘟嘟的蠕蟲趴在她裙擺,看著有點(diǎn)眼熟。

    沒等蘭瓔想起在哪見過,蘇問柳再次尖叫起來:“有蛇!”

    話音落下,蘭瓔也聽見“嘶嘶”的吐信聲,緊接著,一條通體銀白的蛇從石凳環(huán)繞而上,眼看著就要朝蘇問柳齜牙。

    蘭瓔一把抓起,“素湍?你怎么在這�!�

    銀蛇被她抓了個(gè)正著,吐著蛇信,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

    蘇問柳嚇得跑開三米遠(yuǎn),捂著心口,淚眼汪汪。

    膽子這么小,還敢一個(gè)人來找她。

    蘭瓔將銀蛇放進(jìn)袖子里,安慰道:“沒事,這是春鳴的蛇,平日貪吃了些,喜歡到處捉蟲子加餐�!�

    “是、是嗎……”

    蘭瓔見她這害怕的模樣,拉著她往回走,“你快回蘇府吧,寧府不安全。”

    花苑漆黑,小徑兩側(cè)都是假山,石洞猶如一只只空洞黝黑的眼,在暗處靜靜望著誤入的行人。

    地面樹影婆娑,偶有烏鴉在頭頂掠過,扯出粗啞的怪叫。

    蘇問柳怯怯地貼著蘭瓔,忽然一陣叮鈴鈴的脆響傳來,帶著韻律,直直穿透耳膜。

    仿若勾魂的鈴,飄飄乎,逐步靠近。

    她扯了扯蘭瓔的衣袖,聲音顫抖:“你有沒有聽見一道鈴聲?”

    蘭瓔停下腳步,屏息聽了會(huì)。

    除了烏鴉叫,哪兒有什么鈴聲?

    蘇問柳吶吶:“現(xiàn)在又沒了……”

    寧家把花苑修得跟迷宮似的,即便蘭瓔來時(shí)有意記路,此時(shí)也認(rèn)不清方向了。

    前方有個(gè)岔路口,左邊依舊是大片假山,而右邊雖是幽深竹林,但不遠(yuǎn)處能看見屋宇檐角。蘭瓔猶豫了會(huì),“還是走這邊吧�!�

    周遭昏暗,蘇問柳應(yīng)了聲,牽著蘭瓔的衣袖,小心翼翼穿過假山。

    剛轉(zhuǎn)出一個(gè)洞口,她看到前方的人影,霎時(shí)手腳冰涼,僵在原地。

    榆樹下,那是一個(gè)頭披紅蓋頭、身著紅嫁衣的新娘。她默然佇立,一動(dòng)不動(dòng),腰間掛著的串串銅錢卻被風(fēng)吹得叮當(dāng)作響。

    “叮鈴——”

    “叮鈴——”

    “瓔瓔,你、你看見了嗎?”

    蘇問柳扭頭,想看蘭瓔的表情,然而身側(cè)是嶙峋的石壁,根本沒有人。

    那……她牽著的是什么?

    蘇問柳僵硬地低頭,她是牽著一片衣袖沒錯(cuò),但……

    一個(gè)面色青灰的男童抬起頭來,露出墨色濃郁的眼珠,咧開嘴角,朝她“咯咯咯”地笑。

    *

    蘭瓔穿過小片幽深竹林,跨入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

    大抵是進(jìn)入寧府某座院子的后院了。

    但蘇問柳不見了。

    她回頭找,卻沒看見蘇問柳,倒是眼前飄落一片靛紫衣角,她仰起臉,“春鳴,你怎么也來了?不是讓你等我回去?”

    春鳴正坐在墻頭,月華薄霧似的氤氳在他周身,柔亮如緞的烏發(fā)披散背后,飄揚(yáng)著,切割天上泠泠的冷月。

    “我不能在這么?”

    他面上沒什么情緒,語氣也輕飄飄的。蘭瓔不知他為何突然跟來,認(rèn)真道:“這里很危險(xiǎn)的,你回去吧�!�

    春鳴眼簾低垂,抿著唇,不說話。

    僵持半晌,蘭瓔先嘆了口氣,朝他伸手,“那你先下來吧,小心些。”

    許是出于習(xí)慣,她都忘了,春鳴是能飛檐走壁的,哪里用得著她扶。

    而擅長飛檐走壁的春鳴本人似乎也忘記了這點(diǎn),他看著蘭瓔伸來的手,淺淺勾起唇角,然后越過她的指尖,捏緊了她的細(xì)腕,翻身下墻。

    ……怎么每次都這樣。

    好在他從不當(dāng)真借她的力,否則她的手腕就要斷了。

    “你們?cè)谫p月么?”

    平穩(wěn)落地,春鳴沒松手,依舊緊攥著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

    蘭瓔愣了下,“你能看見我們?”

    這墻頭雖然挺高的,但應(yīng)該沒法俯瞰整個(gè)花苑吧,難道他一直都在?

    蘭瓔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不在“賞月”這件事,然而這在春鳴耳中,卻變成了承認(rèn)的意思。

    他烏眸直勾勾望著她,眼眸微彎,聲音依舊是溫和:“那里有什么好的,我知曉哪里的月亮最好看。”

    如果今夜無事,如果這里不是寧府,蘭瓔也就順著他去賞月了。但蘭瓔還記著蘇問柳不見了,“蘇問柳跟丟了,先回去找她。”

    春鳴腳步微頓。

    他摩挲著她的手腕,默了一瞬,又如往常那樣乖順地點(diǎn)頭:“好。”

    于是蘭瓔牽著他一同往回走,回到原來的岔路口時(shí),一路上都沒見有人。

    蘭瓔疑惑,穿過那片假山,左右張望,終于瞧見蘇問柳的身影。

    她在遠(yuǎn)處的走廊下,正朝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議事廳里有許多人,她在那雖然可能會(huì)被寧老爺發(fā)現(xiàn),但總歸不會(huì)遇上危險(xiǎn)。

    見蘇問柳沒事,蘭瓔也就放心了。

    不過春鳴與寧家無親無故,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他擅闖私宅,蘭瓔只好哄著他從原路返回蘇府。

    “你要看月亮么?”他卻再次溫聲問道,“我?guī)闳タ丛铝亮T。”

    蘭瓔發(fā)現(xiàn)了,有時(shí)他有種詭異的執(zhí)著,先前是對(duì)她的傷口,如今則是對(duì)賞月這件事。

    若是不應(yīng)他,他這樣寡言的性子,都能嘮叨好一陣子。

    蘭瓔最終還是由他。

    肩頭一松,晃著他寬大的衣袖,語氣輕快:“走吧,去哪兒?”

    春鳴向來喜歡待在高處,有時(shí)坐在墻頭,有時(shí)靠在樹上,有時(shí)則高高地蕩著秋千。

    他覺得好的地方,無外乎就這幾處。蘭瓔被他帶到空蕩寂寥的后院時(shí),四周是青瓦白墻,墻邊有棵茂盛大樹,她暗嘆口氣,心道果然。

    “這還不如方才的涼亭呢,起碼坐著舒服。”

    春鳴握著她穿過院子,卻沒走向墻邊,甚至還徑直略過那棵大樹。

    蘭瓔疑惑,頻頻回頭看,“不是爬墻嗎?不是上樹嗎?在那邊呀�!�

    “不是�!�

    正回頭瞧,肩頭被他忽地握住,被強(qiáng)行掰了回去。她沒站穩(wěn),腳底一滑,身子往前倒了下,正正對(duì)上一口黝黑的大洞。

    洞中幽暗,直徑足有一米多,深不見底。似張著大口,正準(zhǔn)備吞噬過路行人。

    晚風(fēng)和煦,春鳴輕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似誘似惑:“井中觀月,方是最好的。”

    “要下去看看么?”

    說話時(shí),他語氣含笑,隱有期待。

    “不要�!�

    蘭瓔知道他沒文化,但沒料到他腦回路竟如此清奇,清奇得不像個(gè)正常人,她沒好氣地駁回這個(gè)請(qǐng)求。

    她站穩(wěn)身子,想把他的手從肩頭挪開。他是松手了,卻是攬住她的腰,二話不說就帶著她躍進(jìn)了洞口。

    ……?!

    不是,你來真的�。�??

    被失重感支配的蘭瓔在風(fēng)中凌亂了。

    井底

    井。

    很深的井,

    簡(jiǎn)稱深井。

    蘭瓔被春鳴神經(jīng)兮兮地帶著跳進(jìn)了68深井里,急速下墜時(shí),猛地意識(shí)到這井里連一絲水汽都沒有。

    這是口枯井。

    會(huì)摔死的!

    “春鳴……”她從喉間艱難擠出話音,

    然而身后的人完全沒有回應(yīng)。

    蘭瓔心跳如擂鼓,

    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她自認(rèn)心理素質(zhì)不算差,

    但在68這生死攸關(guān)68之際,她竟是兩眼一閉,

    暈了68過去。

    不知過了68多68久,

    蘭瓔醒了68。

    她坐在68地上,

    迷迷糊糊睜眼,

    因視線還沒聚焦,只看見周遭黑漆漆的一片。

    身上沒有傳來想象中的疼痛,

    她慶幸地想,

    好在68沒有摔成肉餅。

    ……難道是春鳴給她墊背了68?

    蘭瓔晃了68晃昏沉的腦袋,

    終于回過神來,

    睜眼看向四周。

    一輪圓月掛在68井口,

    頭頂投下極其微弱的光束,蘭瓔借著月光,看清了68井底的景象。

    這是口枯井,井很68寬,

    但不算太深。井中昏暗,井壁正在68不住地鼓動(dòng)流淌,猶如風(fēng)在68湖面吹起了68褶皺。

    她定68睛一看——

    是爬滿了68密密麻麻的活物,

    交疊堆積,如絲線纏繞,

    正在68相互扭打啃食。,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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