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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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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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敖丙大約是整個陳塘關最早察覺出哪吒有異的人，甚至早于那陷入混沌的魔丸本尊。
他驟然在暗夜中驚醒，怔怔睜著眼，心若擂鼓。唇齒微顫才輕喚了一聲哪吒的名字，就聽院中爆出一聲巨響。
敖丙一頓，忙掀了薄毯起身往外沖，一推開門，果然就見哪吒的身影在院中，高高懸于半空。
敖丙跑得急，來不及披衣裳，長發(fā)也散著，而哪吒已然不再是白日里頂著小髻同他玩鬧時的孩童模樣。他赤足踏于火光飛揚的金輪之上，混天綾繞過他精悍有力的臂膀，如有生命般緩緩飄搖。
衣衫凌亂的敖丙為了望見他高高仰頸，就如凡人仰望天神一樣�？伤皇翘焐�。敖丙望著哪吒，不自覺連氣息都滯住。
今夜月色晦澀，僅一輪遙遠的殘月。哪吒映在那冰冷月光中，讓他也覺得遙遠，又似是有無限接近。
這不是李府中與敖丙日日相伴的哪吒，不完全是他。可若說陌生，此刻的哪吒卻分明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是千年相織相繞的熟稔……
敖丙魔怔了一般癡癡著哪吒，天地間仿佛萬籟俱寂，千年繾綣就在這靜謐中流轉(zhuǎn)。只短短一瞬，他就被一聲驚叫拉扯回神。
吒兒——！
是李靖夫婦也聞聲趕到了。他們同敖丙一樣慌亂中只著了寢衣，為著同一個心系的人。
可哪吒對他們的關切視若無睹，他聞聲猛地轉(zhuǎn)過頭來，而后一轉(zhuǎn)掌中的火尖槍，竟直直朝那二人擲去。
敖丙心中大驚，脫口而出喊道，躲開！他入魔了！
李靖聽話一怔，那燎火的槍尖已到近前，他忙攬過夫人急急撲向一旁。才堪堪躲過，殷夫人卻似是不可置信，人還跌坐在地上便焦急回頭去望方才那對自己狠下殺手的親生骨肉。
哪吒的神情，竟真的和那日雷劫降臨時一樣。他竟真的全然認不出他們了……可那乾坤圈分明還在哪吒腕間，魔丸之力是如何沖破了乾坤圈的束縛？
答案無人知曉，此刻也容不得他們細想，哪吒見一刺未中，已是又向李靖二人攻過去。敖丙見狀立即傾身疾步向前，兩步后一躍而起，長發(fā)蕩在腦后，他在半空中狄然化身為龍。
敖丙自知多半敵不過哪吒。當初哪吒還被乾坤圈鎖了大半力量，就曾用混天綾將他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卻又手下留情了。如今入了魔，敖丙更難制住他，而哪吒想必不會再手下留情。
可敖丙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他深知李靖夫婦對哪吒有養(yǎng)育之恩，是他最最看重可以舍命相護之人。敖丙斷不能讓他在混沌之中做出會悔恨終生的事情。
龍尾一掃，小白龍悍然擋在李靖夫婦身前。他糾著眉迎魔氣而上，以龍身將那烈火般的哪吒緊緊纏住，而后仰首向更高遠處騰游。
深更半夜，李府中人多半還未清醒，打是決然不能在這處打的。敖丙便想著先纏上哪吒把他拖遠些，最好是叫他調(diào)轉(zhuǎn)了注意眼里只有自己，自己好將他引到遠離村民的大海上……至于那之后他自己當如何，敖丙還來不及想。
許是同為混元珠時千年的相知相伴，敖丙心底總覺得魔丸不至于真將自己怎么樣。他知道他并不壞，只是無知混沌……何況這不止是魔丸，更是哪吒。
結(jié)果哪吒全然不如敖丙的意。魔丸之力最恨束縛，從前恨寶蓮、恨乾坤圈，眼下驟然受綁，哪吒竟徑直張開了六臂。雙臂被束，其余四手皆緊緊攥上縛在身周的龍身，而后猛地發(fā)力向兩方扯去。
可憐敖丙如今全無萬龍甲護體，被魔丸如此全力撕扯，霎時間纖長龍身上豁然被撕開一道深深的血口，金色的龍血狂涌而出。
叫人聞之心顫的凄慘龍吟只出來半聲，敖丙竟是痛得連慘叫也叫不出了。原本高昂的龍首無力垂下，龍身也再纏不住哪吒。
敖丙不敢纏了，若哪吒再發(fā)力，定能將他這小小白龍活活撕成兩段。他半張著嘴，無法自控般劇烈地顫抖，似是怕得想逃，卻根本動彈不得，只是抽搐般蜷了蜷尾巴。
被生生撕裂的劇痛沖擊得敖丙眼前陣陣發(fā)黑，他仿佛是聽見誰在驚叫，自己又無聲地呢喃了什么，接著再支撐不住，便昏死過去。
而哪吒既沒有再下狠手將他撕碎，也沒有其他動作。他一動不動，似是被無聲的咒語定在了那里，任憑微涼而洶涌的龍血順著他的指尖流滿手臂。
而后行了殘暴事的手掌松開來，半折著的小白龍便柔弱無骨般從半空中墜落。
一聲悶響，鮮血潮水般溢出。殷夫人急急上前去，不管不顧地跪在血泊里，伸手慌忙去捂那又長又深的斷口，回頭沖哪吒哭喊道，吒兒！你瘋了��？
他沒有瘋，他也聽不懂，他是入魔了。李靖望著小兒心痛極了，卻也明白方才若是換了他們夫妻二人落入哪吒手中，只怕也是這般下場。
他們這等凡人，在魔丸眼中大約就如螻蟻一般，弄死他們他連六臂都不必開。李靖別無他法，唯有咬牙以身擋在自己兒子與夫人之間。
入了魔的哪吒仍在高處，再未發(fā)動攻擊，也不動，似是對已發(fā)生的一切無動于衷。他就這么背映殘月，居高臨下的淡漠地注視著地上那條垂死的白龍。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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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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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敖丙先是糾著眉嗚咽了兩聲，接著才緩緩轉(zhuǎn)醒來。
眼前還模糊著，已聽到幾句人聲，那些聲音來自三兩個不同的人，疊在一起咋咋呼呼的，卻叫人聽著心安。長而密的眼睫無力地搭著，抖了又抖，那眼睛才算抬起來。
湊到近前的是師伯與殷夫人，哪吒在略靠后的位置，敖丙卻首先看見他。見了他，敖丙便淺淺地笑了，笑過又是閉上眼皺起眉來。
哪吒雖不是靠得最近，卻將敖丙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似是見之不忍，默不作聲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