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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見楚玉如此慌張,桓遠(yuǎn)也跟著踏上甲板,擔(dān)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穩(wěn)的身體,低聲問道:“怎么了?”

    楚玉慌亂之間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親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駛到河道中央,并順風(fēng)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堅持求下,還是找了個地方拋錨停下,楚玉只帶著幾個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兩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彎下腰劇烈喘息,但回到了此處,卻不見容止蹤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楚玉只覺得一團(tuán)焦急的火焰在心頭胡亂焚燒,痛苦難當(dāng),卻不知道如何紓解緩和。

    容止,容止在哪?

    方才下了短暫的一場雪,楚玉發(fā)頂身上已經(jīng)落滿一片瑩白,這雪也覆蓋住地面上所有的痕跡,楚玉喘息未定,倉惶四顧,最后抬起頭來時,眼睛瞥見前方山腰上,一抹飄渺如孤鴻,但轉(zhuǎn)眼間又消失不見的白影。

    他上山做什么?

    咬了咬牙,顧不上因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顧不上酸麻發(fā)抖的雙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

    容止隨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鉸碎了無數(shù)次,可是每次再低頭看,他總會奇怪身體外表為何看起來依舊完好無損。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昏暗,他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際是生存還是死亡,又或者,其實他的身體已經(jīng)死去,只存著那么一絲不滅的妄念,在沒有邊際的寒冷中躑躅行走。

    他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為什么還要一直向前走著,不愿意停下來?

    腳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時收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意之間走上了死路,他定了定神,視野稍稍恢復(fù)了一些亮光,這方看清楚,此地是險峻的山頭,與對面的山峰一同夾著下方幾十丈遠(yuǎn)處湍急的流水,波浪呼嘯著彼此拍擊,看在此刻的容止眼中,便是一條雪也似的白練。

    皺了皺眉,他轉(zhuǎn)頭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動,他又停下動作,嘴角浮現(xiàn)一絲微微奇異的笑容。

    有人來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里,循著急促而來的腳步聲,辟開一條由光輝鋪成的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過來。

    容止輕拍寬袖,衣衫下擺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氣不接下氣趕來時,見到的,便是容止悠閑地坐在山崖邊,側(cè)臉垂目,似是在欣賞山下風(fēng)光的情形。

    此時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蓋著白雪,周圍都是一片茫茫的白,又將雪色的光輝折射出來,容止就坐在這雪光里,沉靜的臉容上也仿佛映著輝煌的光輝。

    楚玉走近時,容止也轉(zhuǎn)過頭來,他微微笑著,目光沉靜悠遠(yuǎn),語意卻帶著幾分調(diào)侃道:“怎么回來了,是舍不得走了么?”

    楚玉板著臉不答話,顧不上自己喘息未定,只有些踉蹌地走過去,盯著他仔細(xì)上上下下打量,確認(rèn)他沒什么事,才終于松了口氣,一下子坐在雪地里:“原來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只小聲埋怨道:“你剛才有些不對勁,我還以為你會出什么事,就趕回來……”剛才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丟臉!

    容止的目光轉(zhuǎn)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會上當(dāng),想不到你真的回轉(zhuǎn)回來,你眼下可會惱我?”

    楚玉沉下臉色。她這么擔(dān)心,結(jié)果卻換來一句他故意戲弄她的,這家伙就不會說句好聽的么?見她這么緊張很好玩么?

    怒火竄上心頭,楚玉就要負(fù)氣站起來走開,可是才唯一動作,手掌摸到冰涼的雪地,她頓時想起來,剛才趕來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卻什么都顧不上,只爬起來繼續(xù)追,那時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對自己說只要容止無事,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現(xiàn)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還能微笑著戲弄她,難道這還不足夠?

    怒火頓時煙消云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惱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較好騙,很傻很天真,你滿意了?”頓了頓,她伸出手來,握住容止冰涼的手掌,低聲道,“你心機(jī)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丟臉,剛才我就在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現(xiàn)在能看到你,就覺得十分高興,你愛騙幾次就騙幾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會兒,他露出復(fù)雜的神色,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著,正想再說些什么,忽然覺得眼角嘴角有一點涼,隨后便聽見楚玉好像轉(zhuǎn)瞬間變得很遙遠(yuǎn)的驚叫:“你怎么了?”

    楚玉驚駭?shù)赝葜�,只見他的眼角唇邊,都流淌出來一縷殷紅鮮血,流淌在他冰雪般的臉容上,更顯出一種別樣的瑰麗。

    容止此時卻還有些困惑,他只覺著楚玉到來后,身上痛楚仿佛緩解了一些,但聽楚玉此時的聲音,縱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他抬起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眼角邊輕輕一抹,再送入口中嘗了嘗,冰涼的血氣讓他頓時笑起來:“原來如此�!痹瓉聿皇菭顩r緩解,而是死期將近。

    此時此刻,他反而忽然頗覺有趣:“花錯說過我無血無淚,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淚了吧?”

    楚玉沒心思聽他說笑,她著急得快要哭出來:“我們?nèi)フ掖蠓颉�,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這不是醫(yī)術(shù)能解決的……去求天如鏡,求他救你好不好?”

    第282章

    天地之悠悠

    容止靜靜地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蒼白冰冷,可是動作之間卻有無限溫柔,楚玉可以看到,一滴滴血珠從他眼角沁出來,順著臉頰滑落,落到雪中時,卻成了一粒粒嫣然紅豆。

    “怎么會這樣?不是說近兩年你的身體好轉(zhuǎn)了么……我明白了,為了趕來這里,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價?”楚玉又急又怕,想伸手去抹他眼角的血跡,卻又害怕碰壞他,她哀求地望著容止,哽咽道:“容止,你想想辦法啊……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那么多詭計,總有能用的吧?

    容止微微笑道:“有什么法子?你也說過,我就算再怎么本事,也敵不過所謂命運,這般了結(jié),倒也不壞�!�

    眼看著血從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來,過了一會兒,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樣的鮮紅來,楚玉渾身冰冷,手足無措。

    七孔流血。

    斑駁的血跡在他雪玉般秀美潔凈的臉容上流淌,在駭人的詭厲之中,卻又顯現(xiàn)出別樣的出塵安寧,容止笑了笑,隨手端起一捧雪,擦拭狼狽不堪的面孔。

    方才他也這么做過,只不過那時候只有嘴唇溢血,現(xiàn)下大約到了最后爆發(fā)的時刻。

    楚玉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來送到唇邊印下輕輕一吻,柔聲道:“原本不想讓你知曉,但既然你發(fā)現(xiàn)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平城那兒,我輸了,輸給了馮亭和天如鏡。”

    “天如鏡暫時將手環(huán)給我,讓我跨越兩千里行程趕到洛陽,我還能操縱手環(huán)的時候,瞧了會里面的東西,今后幾十年,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但是總有地方是有幾年太平的,這我已經(jīng)寫在一封書函里,讓我的部下攜帶者,你待會找一個叫陸鳴的人,問他要即可,按照上面所寫,你可以自行決定去處�!�

    “不過其實你去哪兒都不妨事,我臨出發(fā)前,求師兄今后代我保護(hù)于你,他算是被我這個沒良心的師弟給坑害了,就連死后也不放過他�!�

    “我原本一心想掌握這萬里河山,但這些年來,聽你說古道今,這份念頭反而漸漸有些淡了,天之悠悠如此廣闊,你我在此之間不過滄海一粟,縱然君臨天下,我亦不過是區(qū)區(qū)螻蟻,這江山,我就算是到手了,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說想的那般好�!彼峭ㄍ阜f慧之人,一旦接觸到什么,便能觸類旁通,迅速擴(kuò)展開來,而他得知今后的世界,以及楚玉從前生長的環(huán)境時,眼界也更比從前高了一籌不止,雖然說不上立即大徹大悟,但有些事,總歸是看得淡了些。

    “我這人素來不做無利之事,此番救你,也是如此,我覺著救你會比得到北魏更好些,便舍北魏而取你。”容止十分平靜地道。

    “天如鏡一定會來尋你,問你索還手環(huán),屆時你打算如何處置他,都看你的意思,他沒了護(hù)身之物,有滄海師兄在,你就是想殺了他出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玉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只拼命搖著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拒絕什么,排斥什么,可是她不想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仿佛只要他不說遺言,就不會死一樣。

    容止想了想,沒再想出來什么可以交代的,覺得眼角又有液體流出來,他嘆了口氣,道:“我原本沒想讓你見我這般狼狽模樣的,怎么料到你眼下竟是知我甚深,稍有異樣便給你瞧出來�!�

    他又一次抬起手,想要抹去臉上血跡,卻忽然覺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鮮血,忍不住又是一笑:“太狼狽了�!�

    從手背開始,好像有無形的刀刃劃過他的身軀,一道又一道的,縱橫交錯地,毫不留情地切割。

    很快,他的白衣由內(nèi)而外地被染紅,雪白的衣衫竟變得鮮紅一片,地上冰雪亦浸在血水里。

    楚玉驚駭欲絕。

    一刀。

    兩刀。

    三刀,四刀,五刀。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刀。

    一百零一刀。

    ……千刀萬剮。

    仿佛有無數(shù)的刀刃在他身體周遭飛舞,那燦爛的艷紅血光,組成最后的鎮(zhèn)魂調(diào)。

    先是七孔流血,再來是千刀萬剮。

    可是,他的臉容,還是那么安寧,他的眼眸底寫著刻骨的冷靜,又是那么溫柔——楚玉幾乎為了這個眼神死去。

    可是現(xiàn)在卻是,他為她而死。

    楚玉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去抱住他,卻撈了個空,容止輕飄飄地站起來避開,連退幾步退到山崖邊,身后便是深淵江水,他淡淡道:“你莫要靠近我,我體內(nèi)那奇異力量眼下已完全失控,或許會不慎傷著你,你站得遠(yuǎn)一些……你們來得正好,你們把她架住……不對,你們是誰?”模糊瞥見山下上來兩條人影,原以為是桓遠(yuǎn)等人追來,容止毫不猶豫地道,但很快便覺察出不對,他秀麗的眉梢此刻也滿是鮮血,微微一顰,又微笑起來道:“原來是你,花錯,你還沒死。”

    此刻他視線已然模糊,視野之中一片滟滟鮮紅,甚至連近在眼前的楚玉都看不分明,但還是能感覺到,來的兩個人,其中一人扶持著另一人,被扶持的那個人,氣息極為虛弱,似是才受了重傷。

    楚玉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身紅衣的花錯,在另一個身穿斗篷看不清臉容的人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上來。

    原來花錯先前雖然受傷頗重,但容止的最后一箭,因他竭力阻了一下,只射進(jìn)他胸口少許,并未觸及心臟,只是因失血過多暫時倒地昏迷,他身旁那人披著厚厚的斗篷,自稱是途經(jīng)此地的旅人,花錯才一蘇醒,在那人攙扶下走了一段路后,正好瞧見楚玉的足跡,便一路跟了上來。

    容止話音才落,花錯便下意識尖銳反駁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死……你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一遭,他的心境平和不少,可看見容止,卻還是禁不住想刺上兩句。

    然而看清楚容止此時的模樣,發(fā)覺他身上的血并不是別人的,而是他自己的時候,花錯呆住了。

    容止怎么會到如此末路?

    容止平靜無波地道:“你也不須費神殺我了,從前是我對你不住,眼下我便將死,也算是以命償你,以血還血,你解了心頭恨,便就此去吧�!�

    他懶洋洋地沖楚玉笑了笑,雖然遍身血污,笑意之間,卻有著十足春光明媚的味道,眼眸清遠(yuǎn)高雅,正如最初見面那時。

    “我不想留下尸身,你也莫要看著,這么死去,必定很不好看�!�

    說罷,他后仰倒去。

    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全然看不見,腦海之中卻又有無數(shù)的影子飛掠而過。

    這一刻,他的心完全地敞開,無數(shù)感情涌現(xiàn)出來。

    對父母的冷漠,對師父的感激怨懟,對王意之的欣賞,對花錯的虧欠,對觀滄海的親情,以及最后停駐在意識之中的……對楚玉的……愛。

    他是被囚困了,還是被釋放了?

    ……

    楚玉跪坐在雪地里,慢慢地回想。

    從最初到現(xiàn)在。

    最初,是那春日杏花吹滿頭,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

    后來,紅了櫻桃綠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伴隨著緩帶輕裘疏狂事,天闊云閑向歌聲,拋了流光,便迎來那大多好物不監(jiān)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想,此情應(yīng)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本以為,相見爭如不見,有情總似無情,分開來總是好些……

    可是,為什么臨到終來,竟是這般境況?

    楚玉仿佛感覺不到雙腿被凍得麻木,時間好像停滯了一般,她定定看著容止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剎那間寂滅。

    花錯也同樣愣愣地望著那個方向,忽然,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上前跑了幾步。

    雪地里有很多的血,容止說是還給他的。

    “不……”仿佛受傷的野獸,花錯嗓子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不是……他其實,不是想讓容止死……

    其實,他只是氣不過,他恨容止無情無義,想看他受傷,想看他流淚,想讓他露出軟弱的一面,希望他看起來像……一個人。

    就算容止騙他負(fù)他,傷他害他,他還是不想殺容止。

    此刻容止死了,他反而整個人如同墜入永不回暖的寒冬。

    容止死了,殺害他,也有他的一份。

    花錯忽然凄厲狂笑起來,正如數(shù)年前與容止決裂之際,甚至比那時更多了幾分絕望。

    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并不是殺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兩人和睦談笑的時候。

    就算是假的也好。

    花錯的笑聲很快就轉(zhuǎn)為凄厲嘶啞,最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來當(dāng)拐杖拄的劍,看了看忽然啞聲道:“好,好,你還給我,我也都還給你,從你身上得來的劍術(shù),都還給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fù)]劍,反手齊肩斬下自己的右臂!

    一條手臂落在地上,鮮血噴灑出來,花錯原就身上帶傷,此刻傷上加傷,幾乎要昏死過去,他咬牙維持清醒,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幾年劍的手,只撕開身上衣衫,給傷處包扎。

    勉強(qiáng)止住流血,他拖著蹣跚沉重的腳步,朝山下慢慢走去。

    花錯下山之際,正與追上來的桓遠(yuǎn)等人擦身而過,桓遠(yuǎn)看著花錯這等狼狽模樣,心中更為駭異,直到看見楚玉,雪地里就只她一人獨自跪坐,周圍是繽紛血色,而一個被斗篷包住臉的人在一旁不遠(yuǎn)處站立,四周遍地茫茫,看不到容止身影。

    桓遠(yuǎn)走到楚玉身邊,這才瞧見她空茫的眼色,禁不住心下一慟,他扶上她的肩頭,低聲輕喚:“楚玉……楚玉……”

    也不知叫了多少聲,楚玉的目光才逐漸有了些焦距,她抬起手,用力攥住桓遠(yuǎn)的手腕,指節(jié)緊繃發(fā)白。

    見到楚玉現(xiàn)下情形,他也估摸出容止兇多吉少,他手腕吃痛,卻不掙開,只望楚玉能好過些。

    微微張開嘴唇,楚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容止走了�!�

    她發(fā)出聲音來,這才恢復(fù)了思考的能力,先前發(fā)生的一切再度在腦海中轟然回放。

    相聚之后是永遠(yuǎn)的別離,紫霞仙子后來絕望地說:“我猜到了這開頭,卻猜不到這結(jié)局�!�

    ……周身徹骨寒冷。

    楚玉淚流滿面。

    ……

    靜靜地等待楚玉的神情緩和一些,桓遠(yuǎn)才彎身扶著她的雙臂,道:“起來吧,地上太冷,莫要傷了身體�!焙龆窒肫鹫驹谝慌源┲放竦娜�,他忙轉(zhuǎn)過頭去,對那人道:“不知道這位兄臺留在此處,可還有什么事?”

    那人一直一言不發(fā),讓他有些不安。

    對方伸手拉下斗篷,楚玉看見那是一只帶著傷痕的手,接著,她瞧見了那人臉容。

    已經(jīng)過了這些年,從前的少年面孔,已經(jīng)褪去了生澀的稚氣,經(jīng)過風(fēng)霜琢磨的眉眼,更加地陰沉冷厲起來。

    但這是楚玉幾年來都不曾忘懷的臉容。

    曾經(jīng)的少年暴君,此刻長成了一個陰沉的青年,他沒有死,他活了下來,他站在楚玉面前,比幾年前還長高了些,就那么陰戾而沉默地望著楚玉。

    楚玉可以看出,他吃了很多苦,他的手上有經(jīng)年的傷疤,身上穿著陳舊的衣服,這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帝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

    楚玉忽然釋然,反而在這個時候,非常輕松地對劉子業(yè)笑了笑:“你是來殺我的么?那就來吧。”

    她神情淡然無畏,心中卻充滿了郁郁的悲痛絕望,眼看著因她而敗因她而亡,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xiàn)在劉子業(yè)出現(xiàn)在眼前,她反而覺得,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脫的道路,假如就這樣死去,一了百了,也未嘗不好。

    劉子業(yè)靜靜地看著她,當(dāng)年壽寂之等人與劉彧部下串謀弒君,他逃入竹林堂里,眼看劍尖便要及頸,那日請假外出的干林卻忽然趕來,救下他。

    干林是天如鏡的師兄,一直擔(dān)任著劉子業(yè)的侍衛(wèi),劉子業(yè)性情雖暴戾,待他卻甚寬厚,他本來應(yīng)該照天如鏡的吩咐對此事袖手旁觀,但終究是舍不下數(shù)年恩情,暗中前來出手救下劉子業(yè),讓壽寂之?dāng)叵屡赃呅√O(jiān)的頭顱,抹上血污當(dāng)作劉子業(yè)已死。

    隨后干林送劉子業(yè)出宮,放他自行離去,如此才保下來一條性命。

    失去皇位離開建康,劉子業(yè)這才想起楚玉臨別前欲言又止,似乎分明是知道了有人要謀反,卻隱下不說,他心知復(fù)位無望,最為怨恨的人,是楚玉。

    “阿姐。”劉子業(yè)緩緩開口,叫出這個久違了數(shù)年的名字,“你要財物,我給你,你要地位,我給你,你要男人,我也給你,縱使你要這個江山,只要你開口,我就是把皇位讓你一半又何妨?可你為什么要害我?”

    他的聲音較之?dāng)?shù)年前低沉許多,已經(jīng)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此番帶著隱痛說出,更顯飽歷滄桑。

    楚玉望著他,卻只是笑,她滿不在乎地道:“解釋這些有什么用呢?難道我要求你饒了我不成?”

    彼時,他是皇帝,她是長公主,現(xiàn)下,他是落魄流浪的復(fù)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飄渺浮萍。

    現(xiàn)下她只覺一切都是空的,連性命也可有可無,誰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遠(yuǎn)見此情形,連忙側(cè)身擋在楚玉身前,但劉子業(yè)只伸手一撥,便將他整個凌空摔出去,桓遠(yuǎn)本用一只手扶著楚玉,這么一摔,連楚玉也被摜倒在地,她不像桓遠(yuǎn)摔得那樣重,卻不起來,只一動不動地躺在雪地里,像一尊沒有生機(jī)的雕像。

    劉子業(yè)靜靜地望著她。

    這些年來,他不斷地尋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問個究竟,他一定要殺了她以泄心頭之憤。

    第一年,他滿腔恨意,只想一殺楚玉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從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許多,經(jīng)歷不少磨難,漸漸地,仿佛也懂得了一些,知道當(dāng)初自己做皇帝時,是怎么樣的。

    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他去過很遠(yuǎn)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過很多事,殺過人也救過人,只覺昨日全非。

    但他始終不甘心,他縱然是負(fù)盡千萬人,也不曾負(fù)過楚玉,他要問楚玉要一個公道。而現(xiàn)在,終于給他找到了。

    劉子業(yè)拔出腰間的彎刀,走向楚玉,貼在她纖細(xì)的頸間,卻遲遲斬不下去,他本以為楚玉會哭泣害怕求饒,可是她現(xiàn)在的模樣,卻仿佛比死人死得更徹底。

    這時,他瞧見楚玉的披風(fēng)領(lǐng)子松開了,冷風(fēng)灌進(jìn)她的頸項,便不由自主地放開刀,伸手去給她系緊,這個動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劉子業(yè)猛然想起來,當(dāng)年臨別之際,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風(fēng),給楚玉穿上,還小心地給她系緊領(lǐng)口。

    此時她穿的正是當(dāng)初他給她的那件黑色狐裘,還是數(shù)年前那么嶄新的模樣,這些年來她都不曾丟棄。

    時光是這樣殘酷地輪轉(zhuǎn),可以將愛變成恨,也可以讓恨徹底消弭。

    劉子業(yè)顫抖著手,他猛然站起來用力踢了楚玉一腳,高聲叫喊道:“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能這樣!”

    她為什么還留著這件衣裳!讓他下不了手!

    恍若瘋狂一般,劉子業(yè)轉(zhuǎn)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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