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著,他又接好了折斷的臂骨與肋骨。
楚玉以為越捷飛下手已經(jīng)非常狠了,可他沒有想到容止更狠,越捷飛狠,那也僅僅是對別人,身體是人家的,他打起來不心疼,可現(xiàn)在容止?jié)M不在乎擺弄的,是他自己已經(jīng)損傷的身體!
更她心頭悚然的,也還不是容止對待自己的血肉之軀好像死物一樣的動作,而是他臉上的笑容,從始至終一直那么的燦爛,沒有絲毫的勉強(qiáng)痛楚,好像骨折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一樣。
山陰公主的后院里,究竟都養(yǎng)了些什么生物�。阂粋貌似正�?蓯鄣蔷谷涣⒅井�(dāng)面首,一個短短時間內(nèi)飚出幾十首詩的人形作詩機(jī),一個劍術(shù)卓絕超然的藥罐子,一個頭頂綠帽擁有奧斯卡級別演技的駙馬爺,接下來便是眼前這位不把自己的肉體當(dāng)肉體好像積木一樣擺弄的家伙了。
其他被她放出公主府的男寵,又不知道還有什么特殊之處,也虧得從前的山陰公主能鎮(zhèn)住,還沒什么大亂子。
楚玉眼睜睜的看著容止面帶笑容接好骨頭,慢慢的站起來,扶著肋部的創(chuàng)傷,慢慢的朝林外走去。
楚玉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再問他什么。
待容止離開,楚玉隨口對越捷飛道:“你下手很重啊�!�
她這話只是隨便說說,并沒有追究的意思,畢竟越捷飛也是盡職,可是一聽見這話,越捷飛立即單膝跪地,低頭請罪:“越捷飛自作主張,請公主降罪�!�
楚玉有些驚訝,她伸手把自己領(lǐng)口再拉緊一些,嘆了口氣道:“你保護(hù)了我,何罪之有?”
越捷飛不肯起來,依舊低著頭道:“越捷飛原可不對容止下重手,但卻因為私怨有意為之,公主還記得從前的那樁舊事……請公主饒恕�!�
隨口一句話竟然勾出陳年往事,這絕對是始料不及的,但越捷飛話說到最關(guān)鍵最八卦的地方忽然停住,楚玉的心一下子被勾起來,很想知道從前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可那之后越捷飛便只是請罪了。
雖然好奇得要命,楚玉也不便多問,以免越捷飛覺察出不對來,只有打斷他的請罪道:“什么都不必說了,這件事就此揭過,我累了要回去了�!�
鄙視!
鄙視說八卦只說一半的!
第040章
問君如有意
山頂上驚嚇一場,回公主府后又是一陣起落,楚玉覺得疲憊,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換好衣服散著頭發(fā),楚玉悠哉的吃幼藍(lán)送來的早飯,嚴(yán)格的說,這已經(jīng)是接近午飯了,吃了半飽時,她留意到幼藍(lán)的神情拘謹(jǐn),好像有什么話想要說,便溫聲問道:“有什么事么?”
山陰公主的侍女自然不會只有幼藍(lán)一人,但是楚玉來此之后第一個見到的除自己以外的女性便是幼藍(lán),更從她口中初步的了解了自己的身份,從那以后便指定她一人專門服侍,并且提升了她的待遇。
見楚玉心情好像不錯,幼藍(lán)才大著膽子道:“公主,外府的一些人從今早上起便站在內(nèi)苑的門口那兒,現(xiàn)在都還沒走�!�
楚玉扯過絲帕擦一下嘴唇,好整以暇的問道:“他們守著門口做什么?”
仔細(xì)觀察楚玉并無不悅,幼藍(lán)心中暗喜,攥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名貴珠花,低下頭恭敬的道:“他們是來找容公子的,一些大筆的花銷款項,需要容公子的批條才能去庫房領(lǐng)取,以及半個月核對一次的帳目,府內(nèi)的人事安排……”她很乖巧的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jīng)很明了了,因為容止的關(guān)系,這些事都卡著,容止在公主府管的事情這么多?
楚玉原想再吃一些東西,此時卻不由得停了下來,她思索片刻,道:“容止不肯見他們?”這行為,算是在給她顏色看么?
“自然不是!”訝異于楚玉的想法,幼藍(lán)連忙的搖頭,唯恐楚玉誤會什么,“容公子并沒有拒不相見,但是花公子卻守在他院子門口�!�
楚玉沉默片刻,放下筷子,站起來披上外衣:“好,我去看看�!�
出門之后,越捷飛自然跟上,兩人一路行至西上閣,素來清凈的沐雪園附近,此時零落的站了不少人侍衛(wèi)侍女侍從,算起來也有二十多人,但是他們誰都不敢接近園子的大門,面上帶著驚懼之色,好像那里有什么吃人的猛獸。
這些人身上也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便是衣衫的領(lǐng)口開了個一寸長左右的口子,又或者頭發(fā)被削去一段。
這大約便是花錯的杰作。
有人發(fā)現(xiàn)公主的到來,連忙想要行禮,楚玉擺擺手阻止了他們,她隨意叫過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年輕人,問道:“里面情形如何?”
那人連忙低下頭,小心翼翼的道:“回公主,花公子說,他不會讓任何人見到容公子。我們想要進(jìn)去,可是都被打了回來�!钡谝粍κ蔷�,第二劍便會動真格了,他們雖然是給人辦事的,可是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此時又有勇士大無畏的闖入園內(nèi),一兩秒后,園中傳出驚叫,伴著驚叫聲,墻頭上拋垃圾一樣拋出來一個人,正是一兩秒前闖入的勇士。
楚玉朝門里望了望,只見碧色的竹影微微搖曳,并不能窺見人影,她轉(zhuǎn)頭又問年輕人:“一定非找容止不可么?”難道沒有了容止,他們就不能自行處理?
聽著年輕人的回話,楚玉這方知道,容止平時雖然看起來比較悠閑,但是他手里掌控著公主府的印鑒,以及公主府內(nèi)金錢人事等最為重要的幾條運(yùn)轉(zhuǎn)命脈。
容止竟然有這樣大的權(quán)限?
楚玉心中驚訝不已,卻又有了更多的不解:容止手中權(quán)力如此之大,假如他不想留在公主府,早就能走了,甚至連害死她也不是不可能……究竟是什么讓他一直留下來的?
在沐雪園外站了一會,楚玉把周圍人召集過來,告訴他們她會有所處置,令他們先行散去。
待眾人走得差不多了,楚玉也沒有望沐雪園走一步,她轉(zhuǎn)過身,步伐快速的朝來時的道路走去。
越捷飛追上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你要去哪里?”
楚玉淡淡道:“修遠(yuǎn)居�!�
……
修遠(yuǎn)居中,桓遠(yuǎn)卻不像往日一般,手中握著書本瀏覽,他前次從容止那里借來的書已經(jīng)看完,眼下也不愿再見到容止。
屋外隱約傳來侍衛(wèi)的說話聲,隨即有人推門而入,桓遠(yuǎn)忍不住偏頭看去:是誰在這時候來找他?
楚玉微笑著跨入桓遠(yuǎn)的屋子,掃視一眼看見坐在角落的青年,便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見到楚玉,桓遠(yuǎn)俊美的臉容上泛起復(fù)雜的波動,他迷惘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少女,覺得自己從前好像從未認(rèn)真的瞧過這個人,經(jīng)過昨日之事,他的心志已然動搖,可是兩年來埋在心底的恥辱,又豈是片刻的動搖可以抹殺的?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桓遠(yuǎn)心中交織著,一面是救命的恩情,另一面則是被迫成為禁臠的恥辱,他現(xiàn)在甚至不曉得,應(yīng)該以怎么樣的神情去面對楚玉。
相對于桓遠(yuǎn)的掙扎,楚玉的想法卻十分明確,她來到桓遠(yuǎn)面前,與桓遠(yuǎn)隔著一張桌案對坐,開門見山的道:“桓遠(yuǎn),我今天來,是來和你談一筆交易。”
桓遠(yuǎn)皺了皺眉,道:“我有與公主交易的資格么?”他這句話是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的,話才說出來,不知為何又有些后悔,緩了緩口氣道:“公主恕罪,桓遠(yuǎn)失態(tài)了……請問公主,是什么交易”
楚玉緩緩的伸出手來,比出三個手指:“三年,今后你不再是我的面首,而是我的幕僚,為我做三年的事,三年之后,我給你安排一個家底干凈的新身份,還你自由,這筆交易,你可愿意答應(yīng)?”
這個時間跨度雖然稍微長了一些,但楚玉也有自己的考量,她需要一個得力的可靠的幫手,比起不知深淺的容止,此時的桓遠(yuǎn)反而更符合她的要求。
“可是桓遠(yuǎn)�!背衲抗怃J利的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不容他回避,“這三年之內(nèi),我要你完全獻(xiàn)出你的忠誠,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假如你不能做到,那么就當(dāng)我今天沒有來過。”
第041章
擊掌以為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楚玉面上雖然果決堅定,但是心里卻不是很有底。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冒險,她心中想法雖然明確,但是桓遠(yuǎn)不一定吃她這套,就算吃了這套,也不一定完全信守承諾。
這種完全依賴于個人信用的事情,倘若選擇錯了人,后果是一敗涂地。
但是目前眼下,楚玉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她目前的接觸面還不夠廣泛,稱得上認(rèn)識甚至比較熟的人不多。
流桑雖然年紀(jì)小有可塑性,可是他對人沒有什么防備心,一聲聲容哥哥叫得那么親熱,改天容止把他賣了,他還說不定反過來幫數(shù)錢呢。
奧斯卡演技的駙馬爺更是不可信,設(shè)身處地的反思,楚玉覺得何戢比較愿意一刀捅了她。
柳色墨香二人楚玉也不是沒有考量過,不過感覺他們走的都是花瓶路線,能力方面值得商榷,也只有略過不提。
至于花錯,看方才的情形,他明顯是與容止站在一條線上的,可以提前出局了。
于是只剩下桓遠(yuǎn)。
他有才華,心思細(xì)密,性格之中有剛直隱忍的一面,除了對自己的身份和過去有些放不開外,已經(jīng)找不出什么別的缺點了。更為重要的是,楚玉昨天才冒著絕大風(fēng)險救了他的命,雖然當(dāng)時是下意識的不由自主,可是現(xiàn)在卻正好能拿來動之以情,而許諾給他全新的自由人身份,便是誘之以利。
雙管齊下,楚玉自認(rèn)為已經(jīng)盡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人事。至于能達(dá)到多少效果,今后會有什么變數(shù),卻是她無法預(yù)計的。
盡人事而不從天命,如此而已。
聽到楚玉開出的條件后,桓遠(yuǎn)幾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想要相信卻又忍不住懷疑,還沒欣喜自己便暗暗的潑冷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等了一會兒見桓遠(yuǎn)只是沉著臉色,沒其他反應(yīng),楚玉站起身來,對他微笑道:“我等你的答復(fù),你好好想想,不急在一時半刻。”
她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正好背光,臉容埋在陰影里,但是一雙眼睛卻澄明清澈,蘊(yùn)藏著冷靜堅定的輝光。
昨日的那一刻,她也是這般模樣。
好似有什么在腦海中陡然炸開,桓遠(yuǎn)神智一空,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好�!痹捳f出來他又微微有些懊悔,想要收回已是不能。
楚玉心中雀躍,手掌朝外飛快的伸到桓遠(yuǎn)面前:“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袖子隨著動作微微卷動,她纖細(xì)的手腕露在外面,桓遠(yuǎn)注視著這手腕,想起昨天就是這只手拉住了他,即便是在那么危急的關(guān)頭,也始終沒有放開。
就在楚玉等得有些心焦時,桓遠(yuǎn)慢慢的抬起手來,掌緣輕輕的貼上她的,兩只手慢慢的合在一起。
楚玉認(rèn)為自己在冒險的時候,桓遠(yuǎn)又何嘗不是?
可是所有的猜疑和不安,都被相互貼著的手掌平緩而溫柔的壓下。
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
步出修遠(yuǎn)居,楚玉的心已經(jīng)放下了一半,接著她又折回沐雪園。
因為她的吩咐,周圍人都已散去,綠竹梧桐又重新顯現(xiàn)出了風(fēng)致的幽靜,接近院門口時,楚玉瞧見一名侍女雙手端著托盤,正慢慢的朝這里走來。
她上前攔截那侍女,問道:“這是什么?”
侍女想要跪下,被楚玉阻止,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瞧楚玉,確定她神情沒有異樣,才低聲答道:“是給容公子準(zhǔn)備的藥粥�!�
托盤之中放置著一只瓷盅,楚玉掀開蓋子一看,里面盛著的果然是熱氣騰騰的稠粥,不過粥的顏色卻不是大米粒的白色,而是帶著些肉色混合褐色,米粥里混著碎肉沫,以及不知是什么切成的白色細(xì)丁。
蓋子一揭開,藥粥的香氣便彌散開來,雖然帶著藥味,但是并不令人反感,米飯的香氣和肉香奇妙的融合起來,令人胃口大開。
楚玉蓋上蓋子,便伸出手將托盤順了過來,道:“你回去吧,這個我來送�!�
似是料不到楚玉會如此,那侍女一臉見了鬼的受驚神情,也沒能阻止楚玉把托盤拿走,過了好一會兒,楚玉見她用一種很夢幻的神情行了一禮,接著好像夢游一樣,以近乎漂浮的姿態(tài)朝原路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發(fā)出做夢一般的呢喃:“我一定還沒睡醒�!�
與一直維持著震撼表情的越捷飛走到沐雪園門口,楚玉回想起方才那位壯士的前科,微笑著讓出一步,以眼神示意越捷飛先行,在前面頂著,假如花錯殺過來,她也好有盾牌。
這時兩人聽見園內(nèi)傳出聲音,楚玉又連忙搖搖頭,示意越捷飛且慢。
那聲音是容止的,漫然悠長,有一些虛弱,可是更多的卻是憊懶無奈:“我說阿錯,你這么守著,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不進(jìn)來,我一輩子不出去吧?”
接著便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你不必多說,倘若不是因為我的傷勢不便大肆動武,我定要把那傷你的人刺穿千百個窟窿。”不必分辨,這個聲音,自然便是花錯了。
楚玉聽見身旁一聲輕哼,才升起不妙的預(yù)感,但已經(jīng)阻止不及,越捷飛大步的跨了進(jìn)去,冷聲道:“傷了他的人是我,倘若不是公主阻攔,我會下手更重些,把他給殺了�!�
隨后楚玉便聽見花錯反唇相譏:“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手下敗將的師弟,真是丟人,沒辦法與我堂堂正正的較量,卻對不能動武的阿止出手,你們一門也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你不是時刻跟隨著公主么?她在哪里?”他的聲音沙啞低柔,但是說起話來卻十分狠毒刻薄,聲音不大,但是卻好像細(xì)細(xì)的真,一直扎著人最痛的地方。
越捷飛這一個沖動,把自己給暴露了,心知沒辦法繼續(xù)聽墻角,楚玉嘆息一聲,抬腳跨入門內(nèi)。
朝園內(nèi)林中走了兩步,顧不得看越捷飛與越捷飛對著的那條紅色人影,楚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半躺在青石臺上的容止身上。
第042章
豌豆美少年
一看見容止,楚玉的目光就幾乎錯不開了,倒不是這時候容止有多么俊美,主要是他現(xiàn)在的著裝,比較有個性。
容止半躺在青石臺上,靠著梧桐樹,他的身下墊著四層棉被,而身上也裹著一層一層的被子,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原本一個身材修長風(fēng)度翩翩的美少年裹得好像一個球一樣,楚玉很克制的才沒有用眼神去數(shù)他身上一共裹了多少層。
楚玉小時候看過一則童話,是說一個王子想找一個真正的公主當(dāng)妻子,結(jié)果挑了許多公主都難以判定,最后在一個下雨天,遇見一個來城堡里借宿的姑娘,那姑娘自稱是真正的公主,于是王后便給姑娘親自準(zhǔn)備床鋪,她在床板上放了一顆豌豆,然后在豌豆上鋪了二十層床墊和二十層羽絨被,第二天他們來問公主是否睡得好時,公主說她幾乎整夜沒合眼,身下好像有什么硬東西,弄得她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的。因為有著無比嬌嫩的肌膚,這位公主被認(rèn)為是真正的公主。
現(xiàn)在的楚玉,也很有往容止身下的被子底下放一顆什么豆的沖動,雖然被裹成圓球的樣子有些可笑,可此時被柔軟羽被埋住身體的容止,臉容蒼白得接近半透明,半斂著漆黑的眼眸,像是被上好的絲絨小心翼翼呵護(hù)著的珍貴易碎的藝術(shù)品,不能有半分損傷。
看見楚玉驚詫的神色,容止瞥一眼自己身上,無奈的笑道:“我說想出來吹吹風(fēng),阿錯便一定要把我弄成這副模樣,讓公主見笑了�!�
他神情坦然自在,好像昨天的事是一場幻覺,楚玉順著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他也是為了你好,你現(xiàn)在這樣,吹不得風(fēng),不過……這么厚的被子,傷口沒有壓著吧?”昨天的一幕,她自然不會忘懷,但是此時她還沒有摸清楚容止的目的,眼下也不是與他正式翻臉的時候,能裝一下胡涂,自然是好的。
此時楚玉才想起來,她好像一直沒有見過那位藥罐子劍客花錯,連忙轉(zhuǎn)頭朝一旁紅影所在的方向看去,原以為會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瘦骨如柴的男人,但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火燒般的艷紅。
花錯的樣子,其實說不上多么俊美,他的五官分開看都十分的平凡,可是湊在一起,卻生生的煥發(fā)出不一樣的驕狂風(fēng)采,一身鮮紅的衣裳令他看起來幾乎是有些艷麗,他的嘴唇?jīng)]有血色,卻十分驕傲凌厲的勾著,弧度宛如劍尖一樣銳利,幾乎能刺傷人,楚玉完全看不出來,他是一個需要用珍貴藥材吊著才能活命的人。
他看起來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模樣,手里拿著一柄劍,這劍的劍身比起普通的要稍微窄一些和薄一些,并且微微發(fā)紅,也不知是映著他身上的紅衣,還是本身色澤如此。
見楚玉忘了過來,花錯狂傲一笑:“長公主殿下,希望您能管好自己身邊的狗,不要放他出來隨便咬人,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宰了,那就糟糕了。”
他話語中指桑罵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差沒有指著越捷飛的鼻子破口大罵了,面對這種侮辱,越捷飛自然也沒必要忍受,他拔出劍來,飛快的朝花錯刺了過去。
花錯等的就是他主動出手,冷笑一聲,手腕輕抖格住他的劍勢,一擊之后,兩人誰都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更加激烈的打了起來,越打越遠(yuǎn)離,幾乎將楚玉和容止忘在了一旁。
楚玉看不太清楚他們的動作,但是見容止毫不關(guān)心,連看都不看一眼,便也暫時放下不管,昨天流桑說過,假如打起來,敗的人應(yīng)該是花錯,因為花錯體力不足,不能久戰(zhàn),現(xiàn)在就是驗證這個判斷是否正確的機(jī)會了。
她就算要阻止,也要等他們“久戰(zhàn)”之后,看出勝負(fù)了再說�;ㄥe口舌銳利惡毒,越捷飛沉不住氣,讓兩人都吃一點教訓(xùn)也好。
看容止正閑著,楚玉便在青石臺邊放下手上的托盤,揭開瓷盅的蓋子,道:“我給你帶來了一碗藥粥,趁著現(xiàn)在還熱,趕緊喝了吧�!�
容止微微一詫,隨即露出柔和的笑容:“多謝公主。”他動了動身子,慢慢的從預(yù)備里抽出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拿起托盤上擺放的勺子,輕輕舀了半勺,再慢慢的送入嘴里。
藥粥入口,他的手頓了一下,一直留神觀察的楚玉連忙問道:“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不�!比葜姑蛞幌伦齑剑⑽⑿Φ溃骸昂芎贸�,多謝公主為我費心�!�
楚玉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剛才也不知怎么的,她直接聯(lián)想到粥里有毒了。
在楚玉的注視下,容止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光了藥粥,他安靜含笑的模樣柔軟而無害,楚玉凝視著他,心里嘆息:假如容止真的如同外表這樣乖巧無害,該多么好?
可假如那樣,也大約不是容止了。
喝完了藥粥,花越二人那里的戰(zhàn)斗也接近了尾聲,花錯面上泛起了艷麗的緋紅,這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洋溢著驕橫的艷麗,而他的動作,也不似最開始那樣凌厲狠毒,慢慢的散亂起來。
兩人周圍的樹林是一片狼籍,綠竹梧桐傷的傷,斷的斷,清幽之氣蕩然無存。
楚玉正在想要怎么出言阻止這兩人,容止卻早她一步,他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放下勺子,悠然漫聲道:“你們非要毀了我的園子不成?”提醒之后,他的聲調(diào)陡然一沉,“越捷飛,花錯言語罪你,你出了氣也就算了,不要得寸進(jìn)尺�!�
幾乎是立刻,兩人同時住了手,花錯單手扶著胸口,低頭喘息不已,而越捷飛神情雖有不甘,可是卻好像有什么顧忌,壓抑住了他的沖動。
楚玉端起托盤,對容止道:“你這些天假如身體不適,我讓桓遠(yuǎn)暫代你處理事務(wù)�!�
容止笑笑,道:“好�!彼袂閺娜萜届o,好像了然的看透一切一般,對于楚玉明著說是要幫他減輕負(fù)擔(dān),實際上是分權(quán)的行徑完全沒有該有的反應(yīng)。
楚玉輕嘆一聲:“你好好修養(yǎng)�!奔偃缛葜沟哪康哪芨用鞔_一些,假如他不是這樣的完全看不透,也許她還不會如此戒備,她一直在想,自己這么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盡管原本計劃得很好,可是真的臨到實行時,還是會有些過意不去,“這藥粥假如你喜歡的話,我讓人每天給你煮�!�
聽她這么說,容止卻露出了詫色,他慢吞吞的開口道:“公主,你知不知道,這藥粥有什么功用?”
難道不是補(bǔ)品么?楚玉心底狐疑著,聽他不緊不慢的繼續(xù)說下去:“除了補(bǔ)氣養(yǎng)血之外,這藥粥里的一些藥材,是用以補(bǔ)腎的�!�
補(bǔ)腎,更直白一點的說,就是壯陽。
第043章
花傷并鶴唳
補(bǔ)腎?壯陽?
饒是楚玉做好了十分堅強(qiáng)的心理準(zhǔn)備,聽見這個答案,依然忍不住想要抓狂。
這家伙,哪里像是腎虛的模樣?
這種粥究竟是哪個混蛋煮的?
容止笑吟吟的道:“我猜想,是府內(nèi)尚藥司的人所為�!彼UQ劬�,目光純潔極了,“他們猜想我也許是因為服侍公主不力,才會遭到如此懲罰,于是特意給我進(jìn)補(bǔ),我回頭找他們說說便好�!�
楚玉望著他,目光也純潔極了,好一會兒才領(lǐng)會他的主題思想:敢情公主府里那個什么尚藥司的人,以為容止是因為在與她進(jìn)行某種活動時不夠賣力,才被她下令打成這樣的?!
其實當(dāng)時的情況,叫外人粗略看來,也確實是惹人誤會:楚玉和容止走入杏花林中,越捷飛在外蹲守望風(fēng),片刻后越捷飛入林,再來是容止重傷著勉力走出來,接著楚玉衣衫不太整齊的,身上還有明顯的在地面上滾過的痕跡,面帶不悅之色的走出來。
綜合以上現(xiàn)象,再經(jīng)過流言的扭曲,最后便成了一個十分驚怖的故事。
容止平時待府內(nèi)上下都算不錯,也積累下不少的人緣,尚藥司是公主府內(nèi)專門司職醫(yī)藥的機(jī)構(gòu),醫(yī)官又與容止交好,便想幫容止一把,于是與廚房聯(lián)手精心調(diào)制藥粥,差人給容止送去——便是楚玉端來的這盅。
楚玉現(xiàn)在覺得手上端著的托盤無比燙手,端著難受,但是丟也不是辦法,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問:“你既然知道,又為什么要喝?”
容止凝望著她,柔聲道:“因為是公主你端給我的啊,我永遠(yuǎn)不能拒絕公主的�!�
他的聲音那么溫柔,楚玉與他對視片刻,終于正視了一個從前不愿去正視的問題:會不會,也許,可能,容止的心,真是向著山陰公主的?也許在她的觀念中,不可能有人甘心與別的男人一起服侍一個女人,可是在這個瘋狂的時代,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楚玉從前一直不愿意這么想,不是不能,是不愿,因為倘若容止真的是喜愛著山陰公主的,那么,她的到來,算不算是奪走了他戀人的軀殼呢?
假如他知道這身軀之下的靈魂已經(jīng)換了一個,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可是,她又能怎么辦呢?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來到此處,更不清楚山陰公主魂歸何方,她要去哪里,尋找一個真正的山陰公主給他?
倘若他知曉真相,又會不會因此傷懷甚至憤怒?
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都不能說出事實。楚玉默默的想。假如今后證實了她的猜測,也只有盡量的補(bǔ)償他。
雖然在情感上,楚玉依然不愿相信這件事有百分之一真實的可能。
楚玉垂著眼眸,仿佛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假如我要殺死你呢?”她才說完,那邊花錯便警惕的看向她,手再一次緊緊的攥著長劍,只要楚玉稍稍有不利于容止的舉動,他便會動手。
容止伸出手朝花錯擺了擺,目光卻一直膠著在楚玉的面上,道:“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會為你達(dá)成。”
楚玉終于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扭頭就走。
走出很長的一段路,楚玉才慢慢的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藉此摒除腦海中關(guān)于容止的事,邊走邊隨口問一旁的越捷飛:“你對那花錯知道多少?不管多少,都給我仔細(xì)的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