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城主都他娘的看出來了,還總跟“傀儡”粘在一塊說悄悄話???
那之后寧懷衫和方儲就沒了聲息,不靠近烏行雪,也不離得太遠(yuǎn),老老實(shí)實(shí)地像兩只鵪鶉。
以至于那幾個仙門弟子根本看不出他倆有什么問題,更想不到他們是照夜城出來的。
小弟子們死活想不出神像是誰,也不深究了,拿著金針在墓穴里四處探著。但不知怎么回事,那金針沒頭蒼蠅似的亂轉(zhuǎn)。
身邊既有求助百姓,又有不知名散修高手,那幾個小弟子生怕丟人,臉皮都急紅了。
“這靈針今日怎么了?”
“往常也不這樣啊!”
“師兄,這針是不是壞了?”
“胡說!出門前才檢查過�!�
……
“這針探的是何物?”烏行雪挑了臉皮最紅的那個問。
小弟子指著針頭上沾著的一點(diǎn)血道:“找靈的,沾誰的血,就找誰的靈。”
他朝那個丟了女兒的女人看了一眼,說:“可憐那苦主了……她女兒脖子上顯出字后,她同許多人一樣,用麻繩把女兒綁在床上了,夜里就坐在床邊守著。她生怕自己也睡過去,無知無覺,還把麻繩另一頭扣在自己手上。結(jié)果快天亮?xí)r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繩子還在她手里,但兩個女兒沒了,繩子上全是血。咱們針上的血,就是從那繩子上沾的�!�
“若是被害時日已久,金針確實(shí)會不那么準(zhǔn)確,但也不該是這樣的�!�
“你再使一下我看看。”烏行雪拍了拍他。
那幾個百姓在他身后面色焦急地看著。
小弟子一臉赧然,“哦”了一聲。他先將針頭撥向自己,以此為起始,而后推出去。
就見那金針沖著周圍石壁一陣亂抖,最終又偃旗息鼓地回到起始位。
“據(jù)說之前來找人的師兄弟們,也總碰到這種情況,針轉(zhuǎn)一圈,又回起始。連個頭緒都沒有,所以只能匆匆巡一遍山谷就回來,一無所獲�!�
“算了,別指望針了�!绷硗鈨蓚弟子說著,忍不住看向?yàn)跣醒�,“不知幾位前輩有沒有法子?”
烏行雪搖了一下頭。
他什么都不記得,自救還有點(diǎn)本能,其他統(tǒng)統(tǒng)不會。
不過他記得蕭復(fù)暄他們下來之前,斷臂方儲曾經(jīng)叫過一句:“這是什么東西?”
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方儲應(yīng)當(dāng)是站在……
烏行雪當(dāng)時踢過方儲一腳,記得大致位置。他走回那處,細(xì)細(xì)看著石壁上大大小小的孔洞。上面那幾處擱著油燈,底下那個洞大一些,能躲進(jìn)去人。
烏行雪伸手在孔洞里探了一下,能感覺到陰濕的風(fēng)。
“哦對城……公子!”方儲看見他的動作,終于出聲:“那里面有東西,之前我瞥見了!但后來被打了個岔,沒來得及看清。”
烏行雪正要彎腰去看,那紅著臉皮的仙門小弟子就竄了過來。
他可能想找回金針上丟的面子,說了句“我這個頭好鉆”,便摸了一盞油燈,矮身鉆進(jìn)了孔洞。
小弟子在洞里舉著油燈一照,照見孔洞深處蹲著一個身影扎著兩個髻子,煞白臉,眼睛黑洞洞的,也不眨。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我”
“�。�!”
小弟子差點(diǎn)魂飛天外!
“你哆嗦什么?”他被人從后輕拍了一下。
不拍還好,一拍他寒毛都炸了,一聲驚叫縮了回去,還撞到了后面的人。
“我就說我來。”烏行雪沒好氣地側(cè)過身,把小弟子拎出來。他正要蹲下,就見余光里有人抬了腳。
那黑色長靴很窄,顯得那腿直而有力。
就那么抵在石壁上一踏,矮爬爬的孔洞瞬間擴(kuò)開無數(shù)裂紋。碎石叮呤咣啷一頓抖摟,孔洞便擴(kuò)成了大半人高。不用蹲身,拿油燈那么一掃,就能看見里面的景象。
“……”
烏行雪轉(zhuǎn)頭,看見蕭復(fù)暄的臉。
怎么說呢……
他感覺這墓穴最后可能留不下幾塊完整地方。
天宿上仙是這個做派的???
烏行雪心里咕噥了一句,低頭拿油燈朝洞里掃了一下,也看見了那張煞白的臉。
“……”
這模樣,又蹲在這地方,是容易嚇到人。
好在這孔洞擴(kuò)大了,那東西的模樣便更清晰了一些。烏行雪看見那臉蛋上泛著一層陶光,說道:“是個童女像�!�
那東西不是活人也不是鬼物,是個雕像。臉蛋涂得雪白,兩頰還有胭脂紅,就是那種供在仙廟兩側(cè)的童子童女像。
不過這尊童女像身上貼了張紙符,符上有字。
寫著:仙使趙青來敬供。
那字是用血寫的,有些歪扭,不是普通的寫字難看。倒像是寫這字的時候,手太僵硬了,不夠靈巧。
“趙青來?”烏行雪念了這個名字,直起身。
有一個仙門弟子道:“噢!這名字……我聽過,上次師兄是不是提了?應(yīng)該是某個被點(diǎn)召的人�!�
幾個仙門弟子面容忽然難看起來:“那個童女像多大?能裝人么?!”
“那些被點(diǎn)召的,不會就封在這石像里吧?”
蕭復(fù)暄扶著孔洞頂彎了一下腰,朝里面看了一眼。
接著屈了屈兩指,童子像上的符紙便嗖地落進(jìn)他手里。
“�。。 蹦菐讉仙門弟子立馬叫道:“還沒弄清原委,這符可不能亂動!”
叫完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既然是散修高手,又是前輩,恐怕心里是有數(shù)的。
果然,烏行雪看向蕭復(fù)暄,問道:“這什么符?”
蕭復(fù)暄翻到背面,道:“生靈用的。”
烏行雪:“……”
烏行雪:“生靈又是何意?”
蕭復(fù)暄:“……”
“噢”醫(yī)梧生道,“這我知道,少年時候聽先生講過。說以前有一種召仙的陣,把神仙像圍在中間,然后差人扮做仙家身邊的童男童女,按照陣法方位盤好,再貼上紙符,寫上敬供的名字,能把仙家召到神像上�!�
“再后來,也不知誰傳歪了,就變成這陣能讓神像活過來,所以叫做生靈�!�
說話間,有個手快的仙門弟子已經(jīng)用劍把那童女像搗開了,陶片碎了一地,里面滿是血,濃重的腥味傳出來,令人胃里直翻。
看得出來,這童女像里真的裝過一些東西。
“這么矮,塞不進(jìn)去吧?”
“所以分了啊……”
眾人想起那些被點(diǎn)召的人,繩子上浸的血,看起來就像是被切過。若是把四肢頭顱都分開,塞進(jìn)去倒也不難。
只是……
現(xiàn)在童女像里只有血,被塞進(jìn)去的人去哪兒了?
第20章
裝相
“被‘點(diǎn)召’來這已經(jīng)夠慘了,現(xiàn)在居然還尸骨無”
“別說了�!�
那個紅臉皮的仙門弟子咕咕噥噥到一半,就被自己師兄拱了一肘子。
烏行雪朝他們瞥了一眼,轉(zhuǎn)回頭,發(fā)現(xiàn)那幾個百姓臉色難看至極,盯著蕭復(fù)暄手里的符,幾乎有些恍惚了。其中一個更是直打晃,站都站不穩(wěn)。
他可能想彎腰緩一緩,結(jié)果一壓襖子,那股濃重的貢香味又彌散出來。
“……”
仙門弟子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架住了他。
“我?guī)煹芸跓o遮攔,整日胡說�!蹦堑茏由仑曄阄短�,引來一些危險東西,連聲道:“其實(shí)并非那么糟糕,許是……許是……”
他許了半天也沒許出下文,一臉求救地看過來,急得面紅耳赤。
烏行雪心說看我作甚,我可許不出什么好東西,開口說不定比你師弟還嚇人。
他靜默片刻,戳了一下蕭復(fù)暄。
戳完他才反應(yīng)過來,是有些過于順手了。
蕭復(fù)暄翻看符紙的動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戳人的手指,而后轉(zhuǎn)頭看向那求救的仙門弟子。
弟子滿臉寫著“求求了,開口說點(diǎn)什么打個岔、解個圍吧”。
于是天宿上仙開了金口。
他問那個女人:“令千金何名何姓�!�
烏行雪:“……”
這幾個字稍添幾筆就是這么個意思你那兩位女兒估計(jì)跟這趙青來一樣,也在哪個童子童女像里,像上貼著她們的名字,把名字說出來,我們找找。
那幾個百姓拉著仙門弟子來這的目的確實(shí)如此,這話錯是沒錯……
但這金口以后還是別開了罷。
烏行雪心道。
那位求助的小弟子當(dāng)場就崩了,臉都綠了。
那女人崩得更厲害,她踉蹌著扶住石壁,表情空茫一片,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抖著。另外倆小弟子立馬上前去輕拍她的背。
她連那輕拍都承受不住,拍一下就垮塌一些。她彎腰抖了好久,抬頭朝蕭復(fù)暄看過來,啞聲喃喃:“我那倆小丫頭年歲還小……叫……叫……”
她哽了好一會兒,才念了兩個小名:“叫阿芫,還有阿苔�!�
“阿芫……”
“阿苔……”
“等我,等等我,啊�!�
“等等我�!�
女人又輕聲重復(fù)了好幾遍,即便不出聲了,嘴唇也始終在動著。也不知是隔空在安慰那兩個不知魂靈在何處的小丫頭,還是安慰自己。
她名字報了,其他人也不再避諱,沿著石壁孔洞摸找著。
他們一摸找才發(fā)現(xiàn),墓穴并非只有這么一塊地方,而是長向的。只因?yàn)榕紶栍袕澱郏锥瓷系挠蜔艄饬帘谎谠趶澱酆竺�,乍一看就像到了盡頭似的。
其實(shí)不然,它依傍著山谷而建,極長,還常有岔道,走勢詭譎。
幾個彎一拐,眾人就有些摸不準(zhǔn)方向了。仙門弟子的羅盤在這里根本不抵用,他們一頭霧水地穿了好幾個岔道,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顧羅盤了,而是跟著蕭復(fù)暄在走。
但即便是蕭復(fù)暄,在幾個岔道口也停頓過一瞬。
烏行雪看在眼里,終于問道:“你不是來過?”
蕭復(fù)暄“嗯”了一聲。他停了步,長長的手指輕摁著石壁,稍一用力,便震得這一片亂石紛落。
烏行雪:“那怎么不熟路?”
蕭復(fù)暄手指探進(jìn)石縫,垂著的眸子輕眨了一下,道:“沒進(jìn)來。”
“沒進(jìn)來?”烏行雪有些詫異,“為何?”
整塊擋住孔洞的巨石被兩指掀開,轟隆一聲砸落在地,震起灰蒙蒙的煙塵。烏行雪在煙塵里瞇了一下眼,聽見了蕭復(fù)暄低沉的嗓音:“不想進(jìn)�!�
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似乎是大悲谷塵霧彌漫的寒夜,也有一道高高的人影站在霧里,隔著長長的吊橋望著巨谷。
烏行雪怔了一下。
他應(yīng)該見過那樣一幅場景的,但他再要回想,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等他再回神,就聽見那幾個仙門弟子道:“又一個童子像!”
他們這一路找到了兩個童子童女像,都是空的,里面滿是干涸的血。像上也都貼著符紙,寫著仙使敬供。
一個名叫劉至,一個名叫柳眉。
聽起來是一男一女,同樣不知所蹤。
算上最初的趙青來,眼下這是第四個童子像了。他們已經(jīng)形成了習(xí)慣,下意識拔劍一劃,童子像四分五裂……
露出來一個人。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卻以一種骨骼全碎的狀態(tài)盤折著,脖頸是一道斷口,頭顱捧在懷里。
仙門弟子驚得疾退數(shù)丈,背抵著另一側(cè)石壁。
過了半晌,他們喃喃道:“這個怎么還在里面?變成兇物沒?”
他們要拿劍去探,就見醫(yī)梧生以指背抵了一下那顆頭顱,搖了搖頭。他捏著紙道:“無事,過來吧�!�
烏行雪掃了一眼這尸身形態(tài),估計(jì)這就是第一個被點(diǎn)召的樵夫。
陶片里夾著紙符,紙符上是樵夫的名字,寫得十分歪拗。
之前只聞傳言,不見人,還沒有實(shí)感。此刻那傳聞中的樵夫就盤坐在他們面前,讓人毛骨悚然的同時,又有些不舒服。
那幾個百姓根本不肯靠過來,遠(yuǎn)遠(yuǎn)擠在暗處。
仙門弟子一臉不忍地看著那樵夫,又不能將他這么敞著放在這里。于是掏了張符,仔細(xì)封在他額上,又做了個標(biāo)記。
“咱們先把余下的尋了再來。”
他們繼續(xù)沿著石壁往墓穴深處走,邊走邊琢磨個不停。
“為何之前那三個石像里的人失蹤了,這個卻還在呢?”
“許是因?yàn)槟情苑虺鍪碌迷�。�?br />
“出事得早,靈魄被耗得所剩無幾,被封在石像里便動彈不得。出事晚的,靈魄殘留多一些,便封不住�!�
至于封不住的會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餓極了找食�;蚴遣辉敢獬姓J(rèn)自己死了,找些替死鬼。那都有可能。
墓穴油燈時亮?xí)r暗,那些被切分的尸身或許正趴伏在某個角落,等著生人來。
想到這點(diǎn),饒是懂得仙術(shù),也會有些不寒而栗。
沒過多久,他們就又找到了一尊童女像。
這個童女像模樣斑駁,脫落了一些顏色,乍一看就像那唇半邊在笑,半邊在哭。
有上一尊的陰影在,他們猶猶豫豫不敢出劍。
結(jié)果一道勁風(fēng)擦著他們過去,接著就聽咔嚓幾聲脆響,那童女像隔空裂了。這次童女像里還是空的,沒有人,只有血和爪印,似乎被封在里面的人曾經(jīng)用力抓撓過陶像,試圖出來……
再看這一地碎片,說明……它真的已經(jīng)出來了。
碎片里的符紙忽然“嗖”地飛出,落進(jìn)蕭復(fù)暄指間。他展紙一看,就見紙上寫著:仙使高娥敬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