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喉結(jié)滾動,如常問:“怎么了。”
劉學看看他,看看竇靜云:“我……”
他還是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很快杜絕了這種猶豫。他說:“我知道你們在查什么……”他聲音干澀著:“其實我也想幫一把,但是……我的能力。”他低著頭,沒再看他,而是看著廖遠停手背上扎的針:“我想,如果我能扛起整個家,如果我能解了你的心頭大患,該有多好�?墒�。”可是。
可是,廖遠停。劉學沉默著:“我想我不要告訴你這些,等你病好了,就都好了�?墒牵墒�,我不知道要怎么說�!�
他說:“我不行。”
他抬頭看著廖遠停,眼眶有些紅:“我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我想瞞你,但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好選擇,但我又怕你太憂慮,我什么都做不好�!彼饰鲎约海骸拔疫是想依賴你�!�
他將自己的欲望鋪開,傳遞給對面病床上的男人:“我依賴你,廖遠停�!�
“我什么都想和你說,什么都想聽你說,想聽你給我講數(shù)學題,想聽你說我不知道的事,想聽你說很多,很多,我想超越你,但你一直是我追隨的榜樣,我想考年級第一,我拼命學習,努力長大,我想替你分擔,我學你的樣子、想你會應對的方法,我想配得上你,但我還是想依靠你�!�
他抿著唇,尾音有些顫:“我是不是很沒用�!�
這一番真情表白讓廖遠停愣住,讓竇靜云驚訝。廖遠停感受到心跳,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臟,從沒有跳動的這么快過,從沒有這么讓他有活著的感覺過,他通過微表情觀察劉學的舉動、試圖套出他話的計策、想用iPad監(jiān)視他的行為,在此刻潰不成軍。
他怕什么,怕劉學長大,怕他不需要他,怕他能獨當一面,怕他有自己的秘密,怕他有不說的想法,怕他在自己癱在床上的這段時間,成為自己沒有設(shè)想過的另一個人。
他的眼尾突然有淚滑過。
他是病態(tài)的,他一直都清楚。他設(shè)想過,如果將來有一天改變了,劉學不愛他了,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了,他要怎么辦。事實證明他不知道怎么辦,感情就像他的玻璃杯,帶給他驚喜,也帶給他傷心,盡管他用心呵護,小心翼翼,可還是有可能將他毀掉,他只能抓著碎片,一片,又一片,他知道碎掉了,回不來了,一模一樣的玻璃杯不是那個玻璃杯,粘好的玻璃杯也有裂痕,有撿不起來的,掉在草地上的玻璃渣,有他回不去的心情與幸福,所以他握緊他,哪怕扎進手掌,流滿鮮血。
起碼他還是他。
劉學將整理好的文件放下,誰都沒看地說:“我出去一下�!�
關(guān)門聲喚醒竇靜云的神智,他反應了兩秒,忍不住拍手。
廖遠�?聪蛩�。
“我說實話,我從沒有感到劉學長大。盡管你說他能做這些,能做那些,可那都是一個正常成年人能做到的,但在這一刻,我真覺得他長大了�!彼聪蛄芜h停:“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嗎?你知道你應該在他身上學到什么嗎?”
廖遠停搖搖頭,情緒還沒有緩過來:“溫柔?”
“錯�!备]靜云搖頭:“坦誠�!�
他說:“你最該在他身上學的,就是坦誠。你說如果你當初,跟他說,劉學,我喜歡你,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兩情相悅呢?如果你打一開始就和他說,說你在干什么,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其中的艱險,困難,他還會覺得自己沒用嗎?再如果,你就是直白地問,劉學,你為什么沒有上學,你都在干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會和你說實話呢?廖遠停,論手段、心機,他的確什么都不如你,但論對戀人、對感情,你真不如他,你心里的彎彎繞太多,假設(shè)的想法太多,所以活的很累�!�
再退一萬步,回到最初的話題,如果他什么都沒想,就告訴蘇婧,廖華恩出軌!他怎么就能斷定不會比現(xiàn)在好呢?隱瞞真相的那一刻,他顧的到底是誰的大局?
是他父親的。
是他下意識同他父親站在一起,壓榨了蘇婧。
因此他才會感到愧疚、難堪。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或許是從他推開那扇門,面對蘇婧沒有說出真相時,他就知道他做的不對。
一個明知故犯的,犯了十幾年的錯誤,有十幾年的懺悔,沒有用,是他無能。
“他才十七歲,他會比你厲害�!备]靜云拍拍廖遠停的肩,“人是要全面發(fā)展的,他能看到你身上的優(yōu)點,并向你學習,他也能看到別人,他能看到很多人,向很多人虛心請教,充實、壯大自己,你呢,你覺得他有什么優(yōu)點,又從他身上學到了什么?人,貴有自知之明,但你還是自大了,你說的溫柔,是他對你的態(tài)度,劉學溫柔嗎?他咬我的時候溫柔嗎?在學校打架的時候溫柔嗎?你沒有看到他,身為他這個人,他自帶的閃光點�!�
他站起來,發(fā)表完長篇大論地感慨,突然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如果我,我是說在我談的那么多戀愛里,有一個,一個人能這么坦誠相待的對我,老子現(xiàn)在指不定早結(jié)婚了,還哪有這了那了的矛盾�!�
他嘆著氣,“我去把人給你叫回來,你好好想想�!�
廖遠�?粗旎ò�,突然想到曾經(jīng)聽過的一句話,那就是接受自己平庸的人,最勇敢。
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最勇敢。
正如竇靜云所說,劉學一直抱有學習的心態(tài),無論對誰,他會夸周梅做的飯真好吃,跟著她學做飯,廖遠停只覺得理所當然,也會夸李單種的樹真好,發(fā)現(xiàn)第一批花種子壞掉,廖遠停依然覺得理所當然,甚至蘇婧給他們買房子,劉學都告訴他,要好好對媽媽,媽媽很愛你,他依舊覺得理所當然。
區(qū)別無非在于,劉學出生貧苦,從未得到過善意,所以總是能接住對方傳遞來的心意,加以珍藏。
廖遠�?傇撁靼�,一段長久的、健康的感情不是他養(yǎng)著他,而是互相扶持,相互依賴。
像劉學坦蕩地承認,廖遠停在閱歷方面比他強,遇到事情他手足無措,想要依賴廖遠停一樣,他也該說些什么,來回應劉學的這份真心。
“我同樣依賴你�!�
劉學剛踏進病房,就聽到廖遠停的聲音。
“怕你不同意,所以下藥迷奸你,怕頂替不了奶奶在你心里的位置,所以不想你回去,怕你因為我對你的好喜歡我,怕再也醒不過來,見不到你,怕你有我不知道的新朋友,怕你有我不知道的新秘密,怕你發(fā)現(xiàn)我的缺點。”
“怕你真的會說,不愛我。”
劉學抽了下鼻子。
“一直喜歡我吧�!绷芜h停掙扎著坐起來,看著他。穩(wěn)定追更葷紋來妻衣⑤0②二陸酒
“不要拋棄我。”
147.
“所以將所有的信息整合在一起,這就是我們目前所知的人物關(guān)系�!�
病房里推了一個白板,所有人的人名都在上面,以姓代替。
“我捋一下�!眲W站在白板前,手里拿了根筆,做總結(jié):“也就是遠停在查我的身世時,發(fā)現(xiàn)了隔壁茂德村的兩個人,方重、徐巧云�!�
黑色馬克筆指著這兩個人名,他雖年輕,卻有種渾然的教書育人氣質(zhì),條理、思路,樣樣清晰,“在調(diào)查他們?yōu)楹紊显L時,偶然發(fā)現(xiàn)茂德村第一書記莊澤翰在幫助他們,進而知道了脅迫婦女賣淫事件,徐巧云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于是遠停順著這條思路查,查到了水利局局長,張楓。張楓供出了許興億,發(fā)現(xiàn)了性侵兒童的事情,還牽扯出了……”
他看著廖遠停,廖遠停自然地接過,“廖華恩。”
竇靜云和劉學對視一眼,劉學將話題略過去:“那么這幾件事。”他在黑板上寫:“脫貧造假、婦女賣淫、性侵兒童、許興億被殺、廖遠停李單遭到報復,這些人,都誰,參與了什么,我們下一步又該怎么辦�!�
病房一時安靜,竇靜云看向廖遠停,“你怎么想的。”
廖遠停神色平淡地看著白板,“概率問題而已。”
竇靜云疑惑一瞬:“概率問題?”
劉學沉思了一秒,“遠停的意思就是說,這些人可能都參與了,也可能只是參與了一部分,但沒一個干凈的�!�
廖遠停點頭,“職位帶來的便利像喝水一樣簡單。所有人必須變得一樣黑,互相抓住對方的把柄,才會相安無事,否則就是活靶子,處處被針對�!�
他的目光停在白板上的廖字,知道了莊澤翰當初和他說那番話的意思,有些人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一定是知情者或參與者。哪怕劉學堅定地告訴他,他和李單出車禍絕對沒有廖華恩的參與,但前三者誰能保證他沒參與?他對自己質(zhì)問的脫貧造假一事遮遮攔攔,支支吾吾,起碼這件事,他就是知情并默認的。也是,上面的人從不關(guān)心下面做了什么,只看下面呈現(xiàn)上來什么,用時間、心血、精力改變一件事花費的成本太大,不如用權(quán)利、用威壓、用手段迫使人臣服,平等的身份背后有無數(shù)的變點,有不可控的發(fā)展性,強權(quán)的壓迫卻不會。
廖遠停笑了一聲�?吹奶宄蜁畹耐纯唷_@一刻他竟也陷入了沒有更令人顫栗的權(quán)利而解決這些事的無奈。
廖華恩是這些事的盡頭嗎?是解決這些事的結(jié)局嗎?
那一個廖字,代表的是廖華恩,是廖遠停,甚至是蘇婧,是跟他有關(guān)的、有牽扯的任何人。調(diào)查廖華恩,也就是調(diào)查他自己,他做的那些事,他的未成年戀人,他脫不了任何干系。
晚上,廖遠停看著給他擦手的劉學,反手握住他的手。
劉學一頓,抬眼看他。
他們好像已經(jīng)認識太長時間了,長到互相看著對方,不會有害羞,不會有膽怯,也不會有猜想。“怎么了�!眲W將另一只手擦干凈,兩只手都握住他的手。
“冷�!绷芜h停說。
“冷?”劉學想摸摸他的額頭,起身給他蓋被,調(diào)空調(diào)溫度,廖遠停用勁,將他拉到自己身上,劉學眼疾手快地撐了一下,才沒砸到他身上,后知后覺出一身冷汗,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埋怨的意思,想責怪又無奈。
廖遠停說:“抱抱�!�
他的面容還是蒼白的,只是嘴唇有些潤色,卻是薄唇,眼睛黑亮溫柔,我見猶憐。劉學心里軟塌塌地抱著他,他身上還是那么香,病房的消毒味都遮不住,一如往常。
“我有點怕�!绷芜h�?粗旎ò逭f,聲音有些啞,“怕自己一無所有�!�
劉學心疼地摸摸他的頭發(fā)。
“怕你和我媽吃苦,受人欺負,被人看不起�!�
他長長地嘆口氣,太幼稚,太輕而易舉,也太可笑,如果真讓他拋下這層身份,成為普通人,他竟然也會猶豫,留戀,甚至是不舍。
吃很多很多苦,從普通人成為社會層面中認可的上等人。
吃很多很多苦,從雍容華貴的上等人成為碌碌無為的普通人。
怎么選擇?
劉學明白他說的意思。
他嘆口氣,松開廖遠停,認真地看著他:“廖遠停,沒有人能夠永遠依靠另一個人一輩子,我們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彼罩芜h停的指尖,“你像個小孩子�!�
廖遠停一愣。
“你總想把這個世界好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用你擁有的、優(yōu)越的條件,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像有山有水,也有懸崖峭壁,我們誰都不知道會走上一條什么樣的路�!�
“我是說,我們應該獨立。無論是我,還是阿姨,都不會因為你做了什么決定,改變了什么而怨恨你,你也不用因此感到愧疚,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
“再苦,能苦過在彭懷村嗎?再苦,能苦過我遇到你之前嗎?我的確依賴你,但我不是你的負擔,也希望自己不是,我現(xiàn)在唯一不能承受的,就是失去你,其余的,只要你在,對我而言都不算苦難,這個程度的依賴,你覺得是外界因素可以改變的嗎?”
“可能因為我很少向你說什么,所以讓你沒有安全感。我不是因為你對我好喜歡你�!眲W說:“你對我很重要,很重要。雖然我不贊同查這些事,但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哪怕最后迎來了最壞的結(jié)果,我也會和你一起,我不會拋下你,你永遠不是一個人�!�
廖遠停從來不是一個人,他有戰(zhàn)友。
“不只是我�!眲W掰著他的手指頭數(shù),“蘇阿姨、竇靜云、李單、謄,甚至是梅姨,以及小白小灰、饅頭排骨……我們都支持你�!�
“你在做一件正確的事�!�
正確的事。
廖遠停這短短的前十幾年少有做過幾次正確的事。他握緊劉學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話說開后兩個人都坦率利落許多,相處方式也有些改變。當有什么說什么,少了很多猜測,也就少了很多讓其心累的不確定懷疑和歧義。
劉學給廖遠停掖掖被子,親吻他的額頭。
廖遠停不愿晚上有人在這里陪護,他恢復的很好,沒有起夜的習慣,只是偶爾會疼醒,有時睡不著干脆就不睡了,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發(fā)呆或瞎想,若是蘇婧或者劉學在他身邊守著,他們睡不好,有可能驚醒不說,廖遠�?粗残睦镫y受,滿是心疼和愧疚。
所以他堅決杜絕有任何人陪在他身邊,白天的充實就夠了,晚上他需要喘息。
他摸著冰涼的手機,點開,關(guān)閉,點開,關(guān)閉,指尖停在通訊錄上,看著廖華恩的名字。
他寄希望在自己身上,不會做出這種舉動,就算他真的心狠手辣,要滅自己的口,也有比這更直接高效的方法,就算退一萬步,他是想借此脫身,找人背鍋,用來混淆視聽廖遠停的判斷,是干擾蛋、是障眼法,也未免太過疏忽。
廖華恩是什么樣的人,廖遠停別的不敢說,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的手腕。別說查到他身上才動手,事情一有矛頭,只要他想,廖遠停、劉學、許興億,有幾個算幾個,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所以廖華恩跟蹤劉學找到許興億后,許興億直接下線。
也有可能是許興億背后的人想殺他滅口,而廖華恩就是許興億背后的人,但這就和廖遠停的猜測相違背。
遑論結(jié)合劉學和竇靜云的描述,劉學抓許興億的當晚,就有人跟蹤監(jiān)視他們,試圖對許興億下手,沒想到被劉學截胡,那么這個人,就有可能是廖華恩的人。因此,竇靜云才會發(fā)現(xiàn)廖華恩的人一直在跟蹤劉學,沒跟蹤蘇婧。
跟蹤劉學,沒跟蹤蘇婧。
可是跟蹤劉學,卻沒跟蹤蘇婧?
這是為什么?
按道理來說蘇婧在廖華恩心中的地位遠超過劉學,難道是找機會下手?可是有那么多大好的機會,大可殺了劉學后嫁禍給其他人,他卻遲遲沒有動手,又或者是想看劉學的行蹤,想看他能查到些什么?可很明顯,劉學什么都沒查到。
不對。
廖遠停盯著廖華恩的名字,想起那天下午和竇靜云的談話。
他之所以讓竇靜云找人跟著劉學,是因為他怕對方摸清他的底細,對劉學造成傷害。
可是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在跟蹤,并且是跟著廖華恩時間很長的人,也就是說……
保護。
這無疑不是一層保護。
廖華恩是官場上刀尖舔血過來的,他比廖遠停更清楚這些人的陰暗與狠厲。蘇婧是廖省長的夫人,沒人敢動,但劉學不一樣,他名不正言不順,像一個被藏起來的情人,廖華恩不會讓他出現(xiàn)任何偏差,被人抓住把柄致其大做文章,致廖遠停身敗名裂,更不會因他而身處被動,處處受限。
無論是誰要來趕盡殺絕,他只用傳遞一個訊息,就是他是廖省長罩著的人,動不了,也不能動。
表態(tài)、立場、站位。這三個詞他們一點都不陌生。或許從某個方面,當敵人來襲,恰好能將自己的心頭患解決,無疑不是借刀殺人的妙計,但廖華恩不屑。他大手一揮,圈出一個范圍,標上他的名,這個領(lǐng)域內(nèi)的所有人,任何人看到,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他不能倒。
他一倒,整個廖家都完了。
廖華恩面色陰沉,抓起桌子上的報告就噼頭蓋臉砸了出去。秘書站在一旁不敢呼吸。
他緩了緩。
他和許多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能撕破臉。
而一艘船要沉,全軍覆滅才沒有生還的可能。
抓老鼠,最難的不是抓,是摸清他的老巢。
廖華恩看著心腹問:“許興億的兒子回來沒有�!�
心腹答:“前兩天剛回來。按照您的吩咐,心肌梗死,宋院開了證明,沒有尸檢,三天后下葬,在華山園�!�
廖華恩點頭,目光微垂。
“想辦法告訴廖遠停。”
小鳥長大需要面臨的第一件事,不是捕食,是跳下懸崖,想展翅高飛,除了有野心,還要有勇氣。
148.
“許興億的葬禮?”
把他這茬忘了。
廖遠停背靠病床,微微皺眉。
蘇婧找了個家教工作,忙碌充實,等廖遠�;謴偷母命c兒,她就去應聘教師。距上次和廖華恩談話過了段時間,賬戶上多了一些錢,看樣子是分批付款,蘇婧沒再聯(lián)系他。
劉學停課的事兒也沒瞞廖遠停,廖遠停雖不同意,但不強迫。好在的是李單恢復的也不錯,周梅除了照顧他,也來看廖遠停,抹過兩次淚,什么都沒說。期間有次做飯閃著腰,在醫(yī)院買了個護腰的帶上,繼續(xù)騎電車為一日三餐跑來跑去。
她一口一口地喂李單吃飯,劉學和蘇婧都不在的時候也這么喂廖遠停,廖遠停感到不好意思,想伸手接,被她推開。這個五十多歲的,瘦小但精明能干的女人在走廊上跟兒子打電話吵架,最后瀟灑地將人拉黑,不到十分鐘又把人拉出來。
“少管我�!彼龤饧睌牡卣f。
李單和劉忠對視一眼,李單壞心思上來,朝劉忠招招手,偷偷摸摸問他進展怎么樣�?v然戴著面具,劉忠也慌亂,他先是解釋不是那種關(guān)系,又回答李單的問題。李單怎么會信,他試圖翹起僵硬的腿,最終放棄,無法露出看戲的姿態(tài),只能露出看戲的表情,“雖然大家都說否極泰來,但是我個人,更傾向沖喜。你說你這時候要是結(jié)個婚什么的,那不得把晦氣通通驅(qū)散……”
劉忠是嘴笨的人,好半天才回一句:“你結(jié)�!�
李單呀了一聲,“那我不是沒能結(jié)婚的人嗎我�!�
劉忠說:“你找�!�
李單瞪著眼:“我……我上哪兒找!”
謄倒是很少來醫(yī)院,他像家庭主婦忙的不見蹤影。前兩天小灰和小白打了一架,小白受了輕傷,內(nèi)心嚴重受傷,小孩兒抱著小白安慰,又偷偷抱小灰,但小灰不樂意被人抱,來去自由,瀟灑的像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俠客。小孩兒的父母一直沒放棄尋找,但如同大海撈針,毫無音訊,小孩兒自己也記不清了,一會兒說有媽媽,一會兒說沒有,前后矛盾,邏輯不通。一直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劉學便主動找到廖遠停攤牌了,廖遠停知道劉學收養(yǎng)了個小孩兒的時候眉頭都下意識皺起來了,聽了前因后果皺的更狠。劉學以為他是不滿意自己的行為,抿抿唇不敢吭聲,把小孩兒帶到自己身邊,甚至是家里,的確不明智且大膽,但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辦法,報警嗎?倒不是沒想過,可他,遲遲沒有這么做。
廖遠停知道他為什么不這么做,反手握住他的手給予他心安。
現(xiàn)在唯一知道且在不放棄追查真相的只有他們,如果把小孩兒拱手讓人,他的遭遇就再也不會得到伸張,哪怕許興億已死,但他不只是他,小孩兒不只是他自己,也不是只有一個許興億,所以劉學不想,也不甘心。
“叫什么名字�!绷芜h停問。
劉學搖搖頭:“還沒起名字�!�
“起一個吧�!彼粗鴦W遞來的照片,目光很重,“彥晞,怎么樣�!�
“彥晞。”劉學重復了一遍,笑起來:“好好聽,那他姓什么?”他撓腦袋,只有名,沒有姓,好像不太像回事兒。
“跟你姓�!遍L﹐腿佬﹔阿〉姨整﹔理
“跟我姓?”劉學傻住。
“跟你姓好聽。”廖遠�?此@傻樣忍不住想捏他臉蛋,刮他的鼻子。
“劉……彥晞?”
“鐘彥晞�!�
廖遠停觀察他的表情,“不想把姓改回來?”
“沒有。”劉學托著下巴,有些惆悵地嘆息,看他瘦長的手指,忍不住親了親。
鐘彥晞。
“他以后就是我們的孩子�!绷芜h停微微偏頭,目光很溫柔,“如果找不到他的父母,一直養(yǎng)著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