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徐喜枝就帶著她來滑旱冰。

    翠鳥站都站不穩(wěn)，不停地摔倒，她的灰布衫看起來那么滑稽，和滑冰場(chǎng)里的俊男靚女不同，她感到羞恥，頭都抬不起來。苯文件來自一[三九思》九思六*三一

    徐喜枝沒有管她，任她摔，站在一旁抱著膀子看，她的麻花辮全散了，黑長的發(fā)宛如黑色的瀑布，漂亮的驚艷。

    沒一會(huì)兒，有個(gè)男人來了，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穿著花襯衫，袒著大部分胸膛，戴著花眼鏡，遞她煙，徐喜枝接了，老練地打火吐煙，和他說話。

    翠鳥震驚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徐喜枝就那么看著她，和在村里沒區(qū)別，可翠鳥就是感到有什么不一樣了，她好像換了個(gè)人，換了個(gè)翠鳥攀不上也惹不起的人。

    翠鳥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低頭要走，徐喜枝跟在她身后，兩個(gè)人都沒說話。

    過了會(huì)兒，翠鳥忍不住了，看了她好幾遍，說，給我抽一口。

    徐喜枝一愣，說，嗆。

    翠鳥說，給我抽一口。

    徐喜枝沉默，把煙遞給她。

    翠鳥抽了，翠鳥被嗆了，翠鳥嗆的流眼淚，翠鳥把煙還給她了。

    翠鳥說，你是城里人是不。

    徐喜枝沒說話。

    翠鳥又說，你為什么來村里了？

    徐喜枝很隨意，道，惹了點(diǎn)麻煩。

    翠鳥不再問。

    又走了會(huì)兒，她說，我能幫上忙嗎。

    徐喜枝說，不能。

    翠鳥說，好吧。

    兩個(gè)人又繼續(xù)往前走。

    翠鳥說，我該怎么辦呢，我說是他生不出來，他肯定不信。

    徐喜枝沒說話。

    翠鳥拉著她的胳膊，喜枝喜枝，你肯定有辦法，你幫幫我。

    徐喜枝看著她，在她耳邊說了什么，翠鳥瞬間瞪大眼，連忙搖頭，兩個(gè)人看著對(duì)方，看了半天，翠鳥又點(diǎn)頭了，她說，那我不要一個(gè)，我要很多個(gè)。

    她要很多個(gè)男人。

    徐喜枝皺眉，不贊同，翠鳥卻像是來到城里，不要什么臉面了，她說，他都已經(jīng)說了，他要換女人，那我為什么不能換男人？他扇我的臉，捅我下面，踩我的腿，他就沒想讓我活，如果真可以，我還真不想回去了，可我還得回娘家，我不想是沒人要的女人，也不想聽村里的閑話。

    她說，喜枝，你幫幫我。

    我就想要個(gè)孩子，維持這個(gè)家。

    至于是誰的，無所謂。

    你幫幫我。

    她朝徐喜枝跪下，她只有這一次機(jī)會(huì)，錯(cuò)過，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徐喜枝沉默很久，把她拉了起來。

    兩個(gè)人白天在城里吃喝玩樂，翠鳥看到順眼的男人，就向人家拋媚眼，晚上約到賓館。

    她們?yōu)榱耸″X，只開了一間，徐喜枝本來要出去，但翠鳥拉著她，祈求地看著她，不讓她走，她害怕。

    徐喜枝沒辦法，只能坐在旁邊看，看翠鳥在男人身下輾轉(zhuǎn)，看她赤裸的身體，身體上的痕跡，下體流出的精液。

    男人爽后就走了，留翠鳥和徐喜枝在屋里沉默。

    徐喜枝走過去，給翠鳥穿衣服，翠鳥趴到她懷里哭，悲痛欲絕。

    “他弄疼我了……”翠鳥哇哇大哭，“他弄疼我了，弄疼我了！��！”

    徐喜枝還是沉默，擦干凈她腿間的污濁。

    深夜，徐喜枝和翠鳥站在天臺(tái)上，抬頭看夜空上的星星，夜風(fēng)吹來，帶著自由的氣息，讓翠鳥感覺自己長出了翅膀，她們身后掛的衣服被吹的沙沙作響，翠鳥說，徐喜枝，你有煙嗎。

    徐喜枝說沒有。

    翠鳥說你有。

    徐喜枝把煙遞給她。

    翠鳥哈哈大笑。

    翠鳥說，徐喜枝，你是為了不找男人才躲到村里的嗎？

    徐喜枝說不是。

    翠鳥說，你說人為什么一定要成家呢？

    徐喜枝沒說話。

    翠鳥自顧自地說，其實(shí)他也沒有多看中我，我們是父母介紹的，我就看他一眼，他也就看我一眼，我嫌他有些粗魯，他嫌我低，但爹媽說，見過就得定下。

    其實(shí)我今天見了一個(gè)我很中意的那種，白白的，高高的，看起來脾氣很好，但我沒有和他說話。

    我離老遠(yuǎn)就看到他了，我一直看著他，一直看，但他走近了，我又不敢看了，我怕被他發(fā)現(xiàn)，趕忙把目光移開了，但他走遠(yuǎn)了，我又開始看，一直看，直到他徹底看不見了。

    為什么沒有和他說話。徐喜枝問。

    我怕他嫌我臟啊。翠鳥聳聳肩。

    又笑了，說，也怕他同意。

    她看著徐喜枝，渴望地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huì)同意我這種下賤女人的請(qǐng)求的吧？

    徐喜枝看著她的眼神，張張嘴，垂眸。

    嘴邊的答案最終改了，說，不會(huì)。

    所以嘛，我就知道。

    翠鳥樂的開心，樂呵呵的，道，其實(shí)今天晚上那個(gè)男人還行，雖然東西不怎么大，但他揉我奶子好舒服噢，還會(huì)舔，你看到了嗎，他都把我的逼舔出水兒了。

    徐喜枝嘆氣，沒有回答。

    你怎么不說話？翠鳥問。

    徐喜枝還是沒有說話。

    你覺得哪個(gè)男人可以？翠鳥像是在思考，昨天那個(gè)嗎？是很大，但是他好粗魯，而且有口臭，他的舌頭鉆進(jìn)我的嘴里——

    她的話沒說完，徐喜枝不知道從哪里拿來的，遞給她一根小煙花。

    翠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用煙點(diǎn)燃。

    小煙花很快燃燒起來，金黃色的，沒有聲音，卻炸開無數(shù)花火，映滿翠鳥的瞳孔，金閃閃的，非常美好。

    小煙花燃了沒多久就滅了。

    翠鳥沉默了，徐喜枝拿過她手里的煙。

    過了很久，翠鳥說，我們回去吧。

    徐喜枝說好。

    路上，翠鳥問，你哪里搞來的煙花？

    徐喜枝說秘密。

    很久以后，翠鳥才知道，是她偷的。

    回去后沒多久，翠鳥就懷孕了。

    男人喜不自勝，提著豬頭來感謝徐喜枝，但徐喜枝家大門緊閉，沒有人。

    那段時(shí)間翠鳥被當(dāng)成寶，干什么都有人護(hù)著，男人特地把他老母，也就是翠鳥的婆婆，叫來給翠鳥做飯，翠鳥一直想找機(jī)會(huì)和徐喜枝說話，都沒機(jī)會(huì)，好不容易出來兩次，徐喜枝還沒在家。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實(shí)在無所事事，白日里的精力揮發(fā)不出去，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又想起徐喜枝，她偷偷開門溜出去，想看徐喜枝有沒有回來，想問她那么長時(shí)間去哪兒了，卻看到一輛軍車。

    她之所以知道是軍車，是因?yàn)樗�看到了軍大衣�?br />
    看到了軍靴。

    看到了三四個(gè)軍人。

    他們堵在徐喜枝家門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翠鳥害怕了，她躲起來偷看，看到從軍車上下來一個(gè)男人。

    軍車本就高，那男人卻更高，偉岸如一座山。

    他步履沉穩(wěn)，只留給翠鳥一個(gè)背影。

    沒多久，她就看到了徐喜枝，在男人的肩上。

    手腳被綁，嘴里堵著白布，男人將她塞進(jìn)車?yán)�，坐了進(jìn)去，快的讓翠鳥看不清面容。

    徐喜枝有麻煩了。

    翠鳥驚慌失措，卻不知道怎么辦，急的哭出來，卻還是不敢上前，只等他們走了，跑去徐喜枝的家。

    門是被撬開的，屋里沒有亂的痕跡，但床上，放著一雙小鞋，是小孩兒穿的，旁邊，還放著幾本繪畫書。

    這些，都是她留給翠鳥的。

    81.

    “然后呢？”廖遠(yuǎn)停問。

    “然后……”老人遲鈍地喃喃。

    然后，她再見到徐喜枝，就是十年后了。

    徐喜枝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那頭黑色的長頭發(fā)，但也有變化，比以前還不愛說話。

    總是翠鳥在她身旁吱吱喳喳，徐喜枝沉默如一棵楊樹，但也會(huì)回應(yīng)。

    那時(shí)翠鳥的孩子都會(huì)跑了，經(jīng)常在村里跑來跑去，徐喜枝看著他，少有主動(dòng)地問，為什么不上學(xué)。

    翠鳥說，上學(xué)？去哪里上？

    徐喜枝皺眉。

    翠鳥笑了，哎呀，我的好喜枝，你是不常和別人走動(dòng)，不知道，這方圓十里，哪有學(xué)可以上，沒有的，那村里的小孩兒，都在田地頭呢，特別是開春，你往那地里看，全是那不大的狗娃子，跟著爹下地干農(nóng)活。

    女孩兒干什么。徐喜枝問。

    跟著娘嘍，做家務(wù)，織毛衣，十五六的樣吧，就嫁人了，我嫁的都算晚呢，十七了才過他家門兒，可讓我媽給我嘮叨死了。1⒈0⑶㈦⑨⒍8②1￠更多

    徐喜枝沉默著，望向門外的天空。

    第二天，翠鳥又來找她，卻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摔紅磚，翠鳥問你干嘛呢？徐喜枝沒說話，遞給她一小塊兒石頭，讓她在地上寫字。

    字？

    翠鳥愣愣的。

    她想起十年前徐喜枝教給她的字，卻怎么都想不起來，根本不會(huì)寫，她感到羞愧，站在原地紅著臉，囁嚅著：“哎呀……時(shí)間太久了，我每天干農(nóng)活，照顧孩子，做飯，洗衣，我……”

    徐喜枝沒說話，只是蹲下來，在地上寫，翠，鳥。

    翠，鳥。

    她的名字。

    翠鳥沉默。

    徐喜枝站起來，“每個(gè)人都應(yīng)該會(huì)寫自己的名字，翠鳥�！�

    翠鳥咽口唾沫，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碰著地上的字，像刻在大地上。

    “這是……我的……名字。”

    她不知道為什么，紅了眼眶，“我媽說，生我的那天，外面的鳥一直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鳥，但叫聲很清脆，非常好聽，她想，叫聲這么好聽的鳥，肯定是綠色的，像翡翠一樣，所以我的名是翠鳥�！�

    她的眼淚掉在地上，暈濕了那片土地。

    讓孩子跟著我識(shí)字，徐喜枝在她身后說。

    翠鳥抿抿唇，說，好。

    那就是徐喜枝的第一個(gè)學(xué)生，陳向國。

    陳向國最開始是不樂意的，他不知道這有什么好學(xué)的，其他孩子都在村頭兒玩石頭，拋上天空，再用手接著，他卻用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

    就算是跟著他爹去田地里干活，也比這有意思，這么小個(gè)院兒，只能看到一小片兒天空，哪有在曠野上舒服，一眼望去，天都望不到頭。

    他不樂意，跑了，被翠鳥拿笤帚抽。

    他不樂意，又跑了，又被翠鳥拿藤條抽。

    他還不樂意，又又又跑了，翠鳥哭著求他，學(xué)吧，孩子，學(xué)吧。

    他沒辦法了，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跟著徐喜枝學(xué)寫字。

    很快，就傳遍了，村里有個(gè)教寫字的女先生，叫徐喜枝。

    慢慢的，她院子里的孩子就多了起來。

    而接踵而至的，是不斷的麻煩。

    這個(gè)孩子打那個(gè)孩子了。

    這個(gè)孩子說那個(gè)孩子的媽是婊子了。

    這個(gè)孩子說這個(gè)孩子是狗娘養(yǎng)的了。

    徐喜枝疲憊不堪，勒令這些鬧事兒的孩子不許上課，把他們趕了出去。

    孩子的父母找她說情，她一概拒絕。

    裝什么裝，她們?cè)诒车乩镎f她，誰稀罕了。

    都這年齡了，也沒成家，指不定哪兒不正常。

    村里慢慢起謠言，徐喜枝一律沒聽到。

    翠鳥氣憤的不行，但凡讓她聽到了，都要討要個(gè)說法，次次被徐喜枝攔下來。

    可沒過多久，像是打她的臉，徐喜枝的兒子來了。

    站在屋子里，比翠鳥高好幾個(gè)頭。

    翠鳥一口水噴出來，驚愕至極。

    “你……你兒子？”

    徐喜枝淡淡地瞥一眼，說嗯。

    劉旭明。

    但劉旭明卻不常跟她，只是偶爾出現(xiàn)一次，來的時(shí)間也不固定，翠鳥甚至問過，是親生的，還是撿的，又或者認(rèn)的。

    徐喜枝說親生的。

    翠鳥問，那孩兒他爸呢？

    徐喜枝沒說話。

    翠鳥想起十年前的一幕，問，麻煩還沒解決嗎？

    徐喜枝看她一眼，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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