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直到沈密離開他們,走到另一棟宿舍樓里,宋煜都沒有說話。他感到極度不舒服,哥哥這個身份從六歲起就和他捆綁在一起,無論他愿意還是不愿意,這個身份都已經(jīng)成為一張皮,長在了他的身上。
沈密的話就是一把刀子,活生生將這層虛偽的皮揭下來,讓宋煜不得不直面血肉模糊的真相。
他的確想得過且過。
回到車上,宋煜依舊覺得情緒難平,他朝著醫(yī)院開去,車開得很快,恍惚間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很可怕的念頭,如果這時候突然出現(xiàn)另一輛車與他相撞,他好像也愿意,反正樂知時在這里。
但這個念頭這存在了一秒,很快他就降下速度,迫使自己冷靜駕車,安穩(wěn)地抵達醫(yī)院。他再次把樂知時抱起來,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輕。急診室的人很多,樂知時靠著宋煜坐在走廊的座椅,時不時會睜開眼看一看,又很難受地閉上。
輪到樂知時的時候,他又忽然恢復了一點精神,明明不愿意來看病,真正面對醫(yī)生的時候又很配合。
“燒到39.4度了�!贬t(yī)生語氣平淡,告訴他們應該早一點來。宋煜則更是后悔,他甚至都不知道樂知時感冒的事。
樂知時是變了,他只是怕去承認。過去的他任何一點小事都會獻寶似的告訴宋煜,可現(xiàn)在不會了。
“有沒有藥物過敏?”
宋煜說有,然后將樂知時過敏的藥都列舉出來。
“你是病人什么人?”醫(yī)生問。
宋煜頓了兩秒,掙扎了一會兒,還是回答,“哥哥。”
“發(fā)燒不是很大的事,本來不需要住院,而且現(xiàn)在醫(yī)院也沒有病房了。但我看他有過敏性哮喘的病史,感冒咳嗽是很容易引發(fā)哮喘的,我開了止咳的藥,一定要觀察陪護,這幾天都要小心。右轉(zhuǎn)繳費,然后去注射科掛水。”
輸液的時候宋煜坐在樂知時的旁邊,讓樂知時靠在他肩上。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想做,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醫(yī)院白色墻壁上的一塊污漬。樂知時好像模模糊糊恢復了一些神智,他開口說話,說想喝水,宋煜就拿出備好的礦泉水,擰開蓋子遞到他嘴邊,傾斜著喂進去。
但樂知時的吞咽很費力,哪怕宋煜傾斜得足夠慢,還是有很多的水從嘴角淌下來。他拿了紙巾,替樂知時擦干。
他聽見樂知時聲音艱澀地喊他哥哥。沒來由的,宋煜忽然有些生氣,“生病了為什么不說?”
樂知時因病痛變得遲鈍,他臉都燒紅了,說話的時候氣也不足,但他還是下意識去摸宋煜的手臂,不說話,用這種方式認錯和求饒。
他的手很蒼白,血管明顯,手背上插著一根細而短的注射針,宋煜想,這里明天就會有很明顯的淤青。
樂知時是很容易受傷的人。
想到這里,他對樂知時的心疼又戰(zhàn)勝了他的氣惱,于是摸了摸樂知時的手腕,當做無言的安慰。
“下次生病了,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不知道樂知時有沒有聽到這句話,因為樂知時什么都沒做,他似乎又因精神不濟而閉上了眼。宋煜翻開著手里樂知時的病歷,看到過敏兩個字,思緒開始延伸。
他發(fā)覺自己很多時候也像是過敏,犯忌就會發(fā)作,發(fā)作之后才會警醒�?善讲荒芘龅木驮较肱觯杀驹摽酥朴�,反而催生出更大的欲望,將他吞噬。
樂知時是宋煜唯一的過敏原。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沉,醫(yī)院的走廊還是那么吵。輸完兩瓶液,宋煜帶著樂知時離開了醫(yī)院。
醫(yī)院給樂知時的印象總是很壞,每一次他都是在最不舒服的時候進去,任別人擺布著做各種檢查,他小時候總會哭鬧,因為他覺得這樣是有用的,但事實證明并不是。再哭再鬧,該看的病都要看。
從洗完澡睡著,一直到在醫(yī)院輾轉(zhuǎn),到半夜從陌生的地方醒過來,這中間的時間,樂知時一直都是神志不清的,他就像塊自燃的木頭,缺乏意識,呆滯又危險。這一次他再醒過來,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他都不熟悉。乳白色的天花板很低,像厚厚的云層壓下來,他身上的被子床褥都是宋煜愛用的深色,但沒有一絲宋煜的氣息,是全新的。
床頭開著微弱的頂燈,借著這光,樂知時支起身子看了看,房間不大,雖然不曾來過,但擺設有些像宋煜的臥室。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覺得燒大概是退了,但他還是沒有力氣,想下床,但動作遲緩。
門開了,掀開被子的樂知時和端著粥進來的宋煜視線相對,有些尷尬,樂知時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xù)下床,還是躺回被子里,就這么愣著。
“躺好,你還想再燒一次嗎?”宋煜將粥放在床頭柜上,強行將被子拉過來蓋在樂知時身上。
樂知時沒有說話,看似很順從地倚靠在床頭,看著宋煜居高臨下地站著,拿著一柄不銹鋼勺子,動作很輕地攪著碗里的白粥。
他從來不會用不銹鋼的餐具,這個碗看起來也是毫無準備。
一切都新得很倉促。
“吃點東西再吃藥,睡一覺起來應該會好一點。醫(yī)生說了,不是很嚴重�!彼酱策叄斐鍪�,像是要喂。
但樂知時沒有像以往那樣,很聽話地自動湊過去,他不想吃,沒有什么原因。他的胃很難受,和胃痛的時候又不一樣,是沉悶的疼,好像里面有什么被扯住了。
宋煜大概看出他的抵觸了,“多少吃幾口。”
“好�!睒分獣r聲音很輕,然后伸出手要把宋煜手里的碗接過來,但宋煜把碗放下了,他看出樂知時不想讓他喂。
“不想吃晾一會兒再吃吧�!�
樂知時垂下眼,嘴唇禁閉,他盯著自己蓋著的這床被子,很費力地止住了一個咳嗽。宋煜又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短暫地感受了一下溫度,又收回手。
已經(jīng)沒有在燒了,宋煜放下心來,他把所有要吃的藥都拿出來,按照劑量放在桌上,一抬頭,聽見樂知時問道:“這里是哪兒?”
他的臉色很蒼白,語氣還算輕松,聽起來也像是隨口一問。
“我租的房子�!彼戊嫌謹�(shù)了數(shù)藥片,少了一顆。
樂知時先是很輕地嗯了一聲,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咳嗽起來,在宋煜抬頭去看他的時候,他別過了臉。他不知道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時候,宋煜說他生病脾氣會變差的話,如果他當時聽到了,一定會急著否認,他其實是很聽話的,他會鬧只是因為害怕。
宋煜叫著樂知時的名字,拿出藥霧備著,但樂知時最后還是自己緩過來了,他扭頭看向宋煜,目光有些空。
“為什么要租房��?”
等了好一會兒,宋煜都沒有給他回復。樂知時不像之前那樣,問題只問一遍,不讓宋煜煩惱。他很不識相地又問了一次,“你為什么要出來��?”說完他低頭看著被子。
宋煜的手心出了一層汗,他沒看樂知時,簡短給出理由,“一個人住會方便點。”
“這樣。”樂知時一開始還是笑著的,他又繼續(xù)問,“那這個床,你是想留給誰睡的?沒有來得及買的那些餐具,你想跟誰一起去買?然后和誰一起在這個房子里做飯,吃飯,一起睡覺?”
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出來,情緒也變得激動,甚至有些崩潰,聲音都在發(fā)抖。宋煜沒有想到,也不太明白樂知時為什么會因為租房這么小的一件事而生氣,明明在醫(yī)院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宋煜很難受,于是伸手抓住樂知時攥緊被子的手,試圖安撫。
“乖,不要這樣�!�
“我怎么樣了?”樂知時的眼圈紅了,里面很倔地蓄著眼淚,就是不落下,“我還不夠乖嗎?”
“我問過你,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你說不是,你說我只是怕和你分開�!睒分獣r的聲音有點顫,他稍稍停了停,“無論你說什么,我都聽,我都照做。哪怕你把我當成小孩去哄,我也信�!�
他發(fā)現(xiàn)從宋煜的臉上得不到什么想要的,就低下了頭,十分意外地看見自己的手臂內(nèi)側(cè)起了紅疹。他表情麻木地用手指搓了搓,紅疹變得更紅,于是喃喃道:“又過敏了,還是過敏了。”
樂知時沒有預兆地崩潰了,輕微的過敏反應成了真正的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他,讓他像個小孩子一樣痛哭起來,“為什么還是過敏了……你不是在醫(yī)院嗎?你沒有告訴醫(yī)生我過敏?這么小心翼翼地替我避開,起作用了嗎?”
南嘉說的沒錯,他真的很痛苦。他抽泣著,艱難地呼吸著,但還是抬頭盯著宋煜。淚水讓他視線變得很模糊,所以樂知時看不清宋煜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很希望自己能看清,于是更加氣惱。不想再看了。
樂知時的樣子很脆弱,可又不像過去那樣去央求宋煜的擁抱。
他抱住自己的膝蓋,蜷縮著,頭埋進臂彎里,“一點用都沒有,我還是喜歡上你了�!�
第56章
縱身一躍
最后這句話是宋煜從沒想象過的。
聽到的第一反應,他覺得是自己幻聽了,其實樂知時說的是過敏,
再無其他。畢竟今晚的他真的不太正常,他開車的時候甚至想過去死。
面對樂知時的感情歸屬,
宋煜從未給過自己機會去肖想。這么大一個地球,
兩個人能相遇都是很微小的概率,而他們甚至成為可以陪伴彼此一生的親人。
還要苛求什么呢。
這種定式思維讓他在對待樂知時時也很狹隘,
總以為他是在愛和呵護下長大的,很純真,也很簡單。有時候宋煜甚至會忽略樂知時失去過什么,覺得他應該是幸福的。
長大后的樂知時在他面前崩潰、痛哭,宋煜第一次感到這樣茫然無措。
覆在樂知時手背上的手不自然地動了動,
好像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源源不斷地從這個連接處傳導過來,注入宋煜的心里。
他果然是一顆很失敗的石頭。外表很強硬,內(nèi)心軟弱得一塌糊涂。
宋煜摸了摸樂知時的頭,
用很輕的聲音喊著他的小名,把他拉到自己懷里。
其實樂知時不想讓宋煜看到他哭,
不想給他看這些脆弱的部分,
但他不是多么成熟的大人,他的閾值有限,
只能忍受到這里。
他把臉埋在宋煜的肩膀,
眼淚沒入他棉質(zhì)上衣的纖維中。說出口之后,樂知時感覺輕松了很多,
他本來也沒有報多大的希望,所以也沒有期待回報。宋煜對他一直很好,大概也不會像拒絕其他人那樣冷漠決絕,
更有可能是勸導。
病痛讓他又昏沉,又清醒,腦子里過了一遍宋煜可能會說出的話,然后說服自己不要再哭了�?奁饋淼臉幼雍茈y看。
宋煜的手就這么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就在幾年前的時候,宋煜還不會這么安慰他,還要讓他親自抓著他的手,告訴他安慰人要這么拍。
樂知時又忍不住難過起來,他回想起來,覺得剛剛過于咄咄逼人了。他好像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宋煜,逼著他在雷雨天陪著他,逼他接受自己留下,也逼他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他是他的哥哥。
可現(xiàn)在,自己這么沖動地把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打碎了,宋煜要怎么面對,怎么復原呢。他真的不想成為宋煜的麻煩。
樂知時又開始后悔了。
但宋煜的懷抱太讓人迷戀了,是這個世界上最強效的致幻劑,哪怕他最清楚前面有多少潰敗的先例,哪怕一頭扎進去一定會鮮血淋漓,他也只能聞到猩紅又甜蜜的玫瑰香氣。
樂知時沒有再哭了,他敏銳地發(fā)覺宋煜的呼吸和動作都帶著遲疑和猶豫,仿佛要說什么。他很害怕,在可能被推開前,抓住了宋煜的后背。
果然,他聽見宋煜開口。
“你能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宋煜的聲音很低,帶著非常少見的不確定和迷惘,仿佛真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他甚至不敢復述自己聽到的。
這讓樂知時意外,他不知道宋煜這是什么把戲,還是他想嘲笑他的感情嗎。
“我說我喜歡你�!睒分獣r埋著臉,帶著哭腔強調(diào),“是真的�!�
他感覺宋煜的身體松弛下來,胸口綿長地起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嚇到了。樂知時抬起頭,用哭腫的眼睛去看他,小聲喊他哥哥。
宋煜的臉上說不清是難過,還是笑,他牽起樂知時的手,手指輕輕撫過他手臂上已經(jīng)發(fā)出的紅疹。
“怎么還是過敏了……”他語氣很弱。
樂知時想,果然他還是覺得困擾和困惑,他從出現(xiàn)在宋煜的生命里,就不斷地給宋煜制造麻煩。
明明宋煜一點錯也沒有。
他聽見窗外下雨了,淅淅瀝瀝的聲音往房間里滲透。這個房子真的很好,是宋煜喜歡的風格,臥室的落地窗簾把一切都遮住了,白天應該可以看到很好的風景。
和那顆綠松石一樣好。樂知時在心里說,至少第一個紀念品的接受者和這個房間第一次的使用人,都是自己。
“樂知時�!毕袷沁^了一個世紀,宋煜終于愿意和他說話了,他垂著眼瞼,手還握著他的手臂,語氣鄭重,“下面我要說的話,有一些聽起來可能會讓你產(chǎn)生誤解,但我從來沒有要哄騙你的念頭,也沒有要質(zhì)疑你,只是我必須考慮更多一點,明白嗎?”
他短促地皺了皺眉,隔著十公分的距離望著樂知時,等到樂知時紅著眼點頭,才繼續(xù)下去,“你現(xiàn)在生著病,才發(fā)完高燒,不是做決策的最佳時機。這些事是你深思熟慮過,還是其實你也很疑惑,分不清對我的感情究竟是親情,還是……”
他猶豫了片刻,才很艱難地說出“愛情”兩個字。說完之后,宋煜又有點后知后覺地想到什么,把覆在被子上的卡其色毛毯拽起來,繞過去搭在樂知時肩上,把他裹住。
“我現(xiàn)在可以回答嗎?”樂知時咳嗽了兩下,又努力忍住。
宋煜點了下頭,望著他的眼睛。
“我是糾結(jié)過,但我確定我現(xiàn)在分得清�!睒分獣r低下頭,盯著他修長的手指,拖著鼻音說,“宋煜,我十九歲了。”
大約是因為他呼吸不太通暢,這句話說出口顯得格外軟。宋煜不忍心指出他還沒有過生日的事實。
樂知時覺得宋煜不相信他,又問他,“你覺得應該怎么界定是不是愛情呢?你是我最喜歡的人,除了你我對誰都不會有一樣的感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二十四小時都是。我喜歡抱你,和你走在一起的時候會很想牽你的手。坐在棧橋上看到那對情侶接吻的時候,我……”
他的聲音低下來,有些沒底氣,“我也想吻你。”
在示愛的時候應當采取更加浪漫的表述。
但樂知時做不到,身為年幼者的他沒有那么多豐富的閱歷,搜尋不到多感人肺腑的話,只能把一腔熾熱愛意小心翼翼又急切地剖開來給他看。宋煜生了張人人愛慕的面孔,樂知時覺得自己就是個一貧如洗的小孩,生怕傾囊而出也不過爾爾,在宋煜看來一點也不珍貴。
但宋煜卻抬手,觸碰又撫摩了他的臉,他似乎很想說點什么,可最后又沒說。
樂知時有些暈眩,問他:“你覺得我很草率嗎?”
宋煜搖頭,“不,我只是很意外�!�
任誰都會意外的吧,一起長大的弟弟,會有這種非分之想。
“你……”樂知時抿了抿嘴唇,想問的問題又咽回去。白而單薄的眼瞼上青色血管隱約可見,睫毛輕輕發(fā)顫,“我剛剛打斷了你,現(xiàn)在你可以繼續(xù)說了�!�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樂知時期望不要打雷,不然他就更加狼狽了,聽到他表白的宋煜不一定還會陪著他。
宋煜其實并不想看到樂知時小心翼翼的樣子,他聽到這些話,一方面很開心,可又覺得惶恐不安,感覺好像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F(xiàn)在樂知時給到他的這些甜蜜,是他許多年前親手喂給他的蛋糕。未來會如何,他無法預料。
“樂樂�!彼戊衔兆分獣r的手指,“為什么你聽到我租房子會突然生氣?”
樂知時糾正他,“我不是生氣,我是難過�!比缓笏致掏痰亟忉�,“他們都說,你有喜歡的人。我以為你是想和秦彥學長一樣,想和其他人同居,然后像我高中時那樣……躲著我。”
“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樂知時忍不住問。
宋煜寬大而干燥的手掌裹住他的手,又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他,“你覺得呢?”
樂知時垂著頭,有氣無力地列舉出自己想過很多遍的條件,“要成熟的,獨立的,不會動不動就纏著你,給你私人空間……最好也漂亮一點。”最后一條是他自己加的,他覺得宋煜不太在意長相,否則南嘉學姐就已經(jīng)非常合適了。
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皺著眉,直到宋煜輕輕揉開他的眉心,“看來我們的審美真的完全不一樣。”
樂知時抬眼瞟了他一眼,嘴唇不自覺抿住。
“除了最后一點,其他都不符合�!彼戊贤�,眼神溫柔,“甚至完全相反�!�
樂知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抽了抽鼻子,有點嫌棄他的取向,“你居然會喜歡幼稚、黏人,愛纏著你的人�!惫植坏貌幌矚g南嘉學姐。
“是啊。我喜歡漂亮笨蛋�!�
宋煜坦誠說完,靠近,吻了吻樂知時的額頭。
這個猝不及防的動作把樂知時嚇得抬起頭,蒙著水汽的眼睛睜得很大,看宋煜的眼神滿是驚訝和疑惑。他像是被蘋果砸懵的小狗,眨了好幾次眼睛,都沒有弄懂發(fā)生了什么。
他很弱地喊了一聲哥哥,這是他每次沒有底氣的時候習慣性會做的事。
“至少現(xiàn)在不要這么叫我�!彼戊峡嘈α艘幌�,“不要再提醒我這件事了。”
“從很久以前,我就不只是想當你的哥哥了�!�
他在鋼索上如履薄冰,掙扎了太久,一邊是道德倫理的拉扯,另一邊是日積月累的愛意,可無論是哪一邊,都是燒不盡的烈焰熔漿。
看著樂知時眼里又開始蓄起眼淚,宋煜摸了摸他的眼睛,“沒有其他人,從來都沒有。”
他舍不得樂知時難過,只要他站在一邊招一招手,宋煜就會直接跳下去。長達數(shù)年的顧慮和掙扎,都抵不過樂知時說一句“不要拒絕我”。
跳下去也好,哪怕錯了,他也會擋在樂知時面前,替他受過。
樂知時的大腦一片空白,指尖麻麻的,比之前更加茫然。高燒過后的體虛令他思考也變得遲緩,惶恐不安地皺眉,顧不上幼不幼稚,下意識就問他,“真的嗎?”
宋煜鄭重地點頭,“我也可以回答你哭之前的問題。這套房子我是為了你租的,不是為了躲你,是因為你總是生病,在宿舍不方便照顧你,回家又太遠,總得讓你有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前天房東才給我鑰匙。其實我今天沒有去地測,是來布置房間了,所以這里的確沒有人住過,碗是新的,臨時在樓下買的。本來想周末的時候找個借口,帶著你一起去逛一逛宜家。”
他站起來,拉開窗簾,落地玻璃窗積了一層雨幕,模糊了窗外沉靜又璀璨的湖景。
“你說你想看風景,這樣的可以嗎?”宋煜的聲音有點忐忑,“找得很急,可能還不夠好,但是比秦彥家的好多了�!�
樂知時的眼淚又往下落,他抬起手背擦掉,可是越擦越多,最后拿身上的薄毯把自己給罩住,不讓宋煜看。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事發(fā)生在他身上,而且他還哭得這么丟人。
朦朦朧朧的光里,他感覺宋煜在靠近,他的腳步被地毯軟化,變得溫柔,他坐下來,樂知時的心就陷下去一小塊。
“樂樂,我喜歡你很久了,雖然我質(zhì)疑了你的感情,但請你原諒我,不要質(zhì)疑我的心意�!�
反復思量,宋煜還是要潑一盆冷水,給樂知時也給自己。
“但是,現(xiàn)在的你和我都處于情緒化的階段。你會喜歡上我,可能更多的也是從對哥哥的依賴轉(zhuǎn)化而來的,其實這個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很多,是我讓你的視野變得狹窄了。”他的語氣不像以往那樣平靜,但他極力克制情緒,把該說的話都說完。
“我們要面臨的問題也很多……”他產(chǎn)生了些許逃避心理,不太想說下去,樂知時也沒有讓他繼續(xù)說下去,他摸索著,拉住了宋煜的手,非常強行地和他十指相扣,像是在表決心。
宋煜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說出了一句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