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熒惑災星一脈天生反骨又是天生奇才,禾枷風夷年少時更是叛逆。他自小飽受病痛折磨,又有早逝的預言糾纏,十五歲便借熒惑血脈及先祖之法,得開天門見神明。
他將那些制定世間種種秩序的神明指著鼻子大罵一通,說他們既不來人間,不知人生疾苦,便不配支配人界。他本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誰知罵完之后,在那一片炫目的白色光芒中,真有一個聲音說要同他一起下界,體察人情。
此刻禾枷風夷看著面前寡言少語,眼眸如幽深夜空的美人,仿佛看見了她從光芒中走出的那天。
他說道:“你覺得,你們錯了嗎?”
紫姬邁過門檻,扶住風夷的手。她抬起眼眸看向他:“神明是不會錯的。人間‘對錯’的概念,也是神明制定的。”
風夷也邁過門檻,他輕笑一聲,道:“是啊,真是妙啊。那你們創(chuàng)立這一套秩序的初衷又是為何呢?”
“為了世界平穩(wěn)運轉(zhuǎn),為了大多數(shù)人的幸福�!�
“所以利用我們的善良?紫姬,我們維護了大多數(shù)人的幸福,卻別無選擇地要為此而不幸。你們冠冕堂皇地折磨我們,不覺得太過傲慢了嗎?”
紫姬認真地望著他,她平靜道:“這便是,我在此地的理由�!�
禾枷風夷望著她片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道:“你若從未覺得自己做錯,又為何不回去?說實話,紫姬,這個游戲我也玩膩了�!�
他突然從傘下走出去,走進淅淅瀝瀝的雨里,他的頭發(fā)和衣衫迅速被雨水打濕,衣服貼在常年生病的瘦削身體上,越發(fā)形銷骨立。
紫姬的平靜神情轉(zhuǎn)為慌張,她道:“你……你這樣會生病的!”
她幾步想走上前去,卻被禾枷風夷抬手制止。他笑著一步步向后退去,而他身后石階的盡頭,便是一道懸崖。
“紫姬,你安排我早死,安排我此生被病痛糾纏,無法掙脫。那我今日就要死,這樣從山崖上掉下去,應該也不會太痛苦。”
禾枷風夷已經(jīng)站在了懸崖的邊緣,地面上生了青苔濕滑得很,他踉蹌了一下,紫姬便立刻丟了傘想向他奔來。
“紫姬!”禾枷風夷高聲喝止她,目光灼灼地指著她說道:“你是神明,你是這個千年的神監(jiān),人間之策由你而出由你監(jiān)察。你要想清楚,你若是插手了人間事就沒有后退的道理,若你在此刻救我,就是承認你錯了。”
紫姬的腳步一頓,她站在原地,氣憤地說道:“禾枷風夷,你不要鬧!”
禾枷風夷看著紫姬的神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道:“神監(jiān)大人,原來你也會生氣啊,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飛升成神之后,便再也沒有人的心腸了呢。”
“可我是個人,神監(jiān)大人,我不是你的秩序,我會呼吸,有心跳,會開懷也會難過。我是人,你看著我,我是活生生的�!�
禾枷風夷又向后退了半步,幾乎是懸在懸崖邊了。他那指向紫姬的手慢慢松開,掌心向上,仿佛是伸出手等她拉住他。
“十年相伴,至于今日,神監(jiān)大人,你要救我嗎?”
紫姬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雨水把她的秀麗眉目連同衣裙一起打濕,在一片濕氣氤氳中,她低聲說道:“你不要鬧了�!�
幾乎是在祈求。
禾枷風夷笑了起來,他說:“你也會舍不得你完美秩序里,一根微不足道的釘子嗎?紫姬?”
他看見他喚那一聲“紫姬”后,紫姬緊縮的瞳孔。禾枷風夷笑著閉上眼睛向后仰倒,在仰面而來的雨水中,感覺到無法控制住身體,即將下落的自由。
這一生深陷在病痛折磨和早逝預言樊籠里,終于可以解脫的自由。
然后他的手被抓住了。
抓住他的手顫抖著,非常用力。只是一瞬間他的身體便被扯了回去,撞在一個飄著丁香花香氣的懷抱里,那個人抱著他的后腦,只是憤然地說著:“禾枷風夷!你……你不要逼我�!�
禾枷風夷抬起頭,雨水侵入他的眼睛里,但他卻眨也不眨眼睛地看著紫姬,道:“可是你已經(jīng)抓住我了。”
紫姬的嘴唇顫抖著,她可能太久沒有過這樣波瀾起伏的情緒,以至于無法表達。她說:“抓住你的是……是紫姬。”
是她逐漸拾起的,在成神之前她身上的人性。
禾枷風夷撫摸上她的臉頰,好整以暇道:“紫姬不是神監(jiān)大人么?”
紫姬眨了眨眼睛,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
她終于低頭承認道:“是……先是紫姬,然后才是,神明。”
關(guān)于換五感的事情段胥和賀思慕大鬧了一場,禾枷風夷聽著弟子們的討論大概也能猜到盛況。但是七日之后,賀思慕還是同意了。
禾枷風夷想,這小將軍果然是一輩子沒打過敗仗的。
他們換五感的那日,應段胥的要求賀思慕把他帶到了南都。他們相依著坐在玉藻樓的樓頂,賀思慕給段胥穿了厚厚的斗篷,段胥拉著他的手,他們便這樣十指相扣。
太陽從天邊的盡頭升起來,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在賀思慕的眼里活了起來。
她看見太陽的顏色,那被稱之為橙紅的顏色,像是一團不會燙傷人的火,溫暖又明媚。萬物披上它的光芒,仿佛溫柔地長出了金色的絨毛,連亭臺樓閣仿佛都有了呼吸。
她身邊的人身上非常溫暖,斗篷的絨毛蹭在她的臉上,是有些發(fā)燙的癢。身下的瓦片堅硬而冰冷,正在被她逐漸升高的體溫而溫暖。
玉藻樓里傳來了客人喧鬧的聲音,清脆如珠落的聲音,和悠揚如醇酒般的聲音,熱熱鬧鬧地響在一起。
“這是什么聲音?”賀思慕問道。
“早上一般是琵琶、古箏和笛子。你再等會兒,秋池就要出來唱曲了�!倍务憧恐募绨颍χf道。
果然樓下傳來一個婉轉(zhuǎn)柔美的女聲,咿咿呀呀地唱著聽不清詞的小調(diào),溫柔繾綣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泡化了。
食物的香氣飄上來,賀思慕慢慢地分辨著,哪個屬于東坡肉,哪個屬于羊肉湯,哪個屬于叫花雞,無數(shù)美妙的氣味交纏著飄在空中,或許這樣聞下去也能聞飽。
“要不要喝?”段胥從懷里拿出一壺酒,他的手指蒼白纖細,有暗色的傷口,也被陽光染成了金色。
賀思慕從他的手里接過酒,喝了一口,那辛辣芳香的氣味盈滿肺腑之間。
這是活人的世界。
他們的每一天該有多么奇妙和獨特啊,這樣的日子,過一百年也是幸福罷。
賀思慕的眼眸顫動著,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段胥。
她的段小將軍,她的段狐貍,有世上最好看的頭骨,眉眼如畫,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干凈澄澈仿佛一塊水玉,總是帶著笑意。
陽光照在他的臉側(cè),沿著他的鼻梁分割光影,他慢慢地吻了她。很輕柔溫暖的吻,她嘗到了他嘴里的苦味,卻不覺得討厭。
從他身上獲得的感知,便是苦也是珍貴的。
“思慕,覺得這世界怎么樣?”他問道。
賀思慕蹭蹭他的額頭,道:“真好,像家�!�
便是在少年時,她也是四海為家的,入鬼域后就更不要談什么家了�?墒窃诖丝蹋@樣一個絢爛盛大的世界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卻突然感覺像是離鄉(xiāng)多年的人,忽然看見了家。
“段胥,段舜息,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這樣可笑而沒有邏輯的話,活了四百年,見慣了生老病死的鬼王居然也能說出口。
但是段胥卻沒有回答,他靠著她的肩膀,沉沉地睡去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醒。
她抱著段胥的肩膀,把頭埋進他的頸間,細細地顫抖著。
“段胥……段胥……段舜息……段舜息……段舜息!”賀思慕扶著他的肩膀,喊著他的名字,從試探到惶恐,到憤怒和悲切。
她這一生,從沒有大聲地哭過,沒有喊過一個人的名字,到聲嘶力竭。她并不知道如何挽留,也不知道自己能留住什么,她從沒能留住什么。
“……賀思慕�!�
段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賀思慕愣了愣,她抬起頭來,便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
仿佛是她的錯覺,他好像沒有那么蒼白了,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仿佛從前一般。
段胥睜大了眼睛,他伸出手來,以指背拂過她的面龐,喃喃道:“賀思慕,你……你哭了�!�
賀思慕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滿面淚水,她居然哭了。
惡鬼從沒有眼淚,她怎么會哭?
“你是……溫暖的,我能感覺到……”段胥撫摸著她的臉龐,怔怔地說。
丁香香氣拂來,一個紫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賀思慕轉(zhuǎn)頭看去,便意外地看見了那一貫沉默而神秘的紫姬。
紫姬朝賀思慕招了招手,她腰間的鬼王燈就飛入了紫姬的手中,藍色鬼火閃爍間,賀思慕的那一片魂魄從燈中剝離出來,回到賀思慕的身體里。
這是連同賀思慕在內(nèi)任何一只惡鬼,都沒有辦法輕易做到的事情,紫姬做來卻不費吹灰之力。
“以后你不再是鬼王,而是凡人�!弊霞R思慕說完這句話,又轉(zhuǎn)頭看向段胥,平靜道:“你的死期,也并非今日�!�
她將鬼王燈收好,然后低眸看著他們,慢慢道:“我以神明的名義,賜予你們新的命運,望你們珍重�!�
賀思慕怔了怔,她的目光越過紫姬,落在紫姬身后那個遙遠的身影上。那個男人穿著青色的宮服,繡著精美的二十八星宿圖,笑容燦爛地向她揮揮手。
就像在他小時候,她去星卿宮接他時那樣,那時他便時常問她,老祖宗,你為什么要這么孤獨地死呢?老祖宗,我們可以有新的命運嗎?
在那個雨天里,紫姬拉住禾枷風夷之后,他們曾經(jīng)有過一番長談。
最后賀思慕留在了世上。
段胥成為了,她生命中第一個留住的人。
兩年后。
“段舜息!段胥!”
賀思慕站在洞底望著高高的洞口,試著跳了兩下但失敗了,于是皺著眉抱起了胳膊。
“怎么了?你沒受傷吧?”段胥的身影出現(xiàn)在洞口,蹲下身來觀察賀思慕的情況。他如今又恢復了那身手敏捷,健康矯健的模樣,穿著一身藍色束袖圓領(lǐng)袍,就如當年涼州府城初見的小將軍沒什么兩樣。
賀思慕伸出手去:“快拉我上去�!�
段胥見洞并不太深,且洞底鋪了稻草,便知賀思慕應該沒受什么傷。
她做惡鬼時常常附身于人,對人間諸事都還算熟悉,唯獨受傷這件事毫無自覺。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結(jié)果搞得傷痕累累,有時還顧著面子不肯說。
見她無事,段胥便悠然一笑,蹲在洞口道:“要我拉你上來,先喚我一聲夫君聽聽�!�
賀思慕挑挑眉,收回手微笑道:“你說什么?”
段胥把胳膊搭在膝蓋上,嘆道:“當初說好了要我做你們賀家的上門女婿,如今卻不見三書六聘、三媒六禮、八抬大轎、十里紅妝。我跟你明年都要第十年了,總不能一直這么沒名沒分的罷?”
說著說著,似乎還挺委屈。
賀思慕悠悠一笑:“你想要的還挺多,可惜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鬼王,沒那么多家底了。”
“但鬼域還是你的娘家,代鬼王是你姨,儲君是你干弟弟。怎么能說沒有家底呢?”段胥笑瞇瞇道:“再說思慕一幅畫便價值千金,要迎我是夠了,難道不迎我還要迎別人嗎?”
“鼎鼎大名的玉面閻羅,曾經(jīng)的段帥,要價這么便宜嗎?”
“那要看人,別人迎我那是天價。若是思慕的話,我可以給點折扣�!倍务阄⑽⒁恍Γ斐鍪�。
“時機不等人,你拉住我的手就算是成交了。”
賀思慕抬頭看了他半晌,陽光從他的背后傾瀉而來,蓬勃而熱烈。她輕笑一聲,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喚道:“成交,夫好嘞,娘子�!�
她被這雙溫暖有力的手拉出洞外,陽光迎面而來的時候她想起來許多許多年前,她在某個新年夜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跟他說,我愛你。
我永遠愛你,我將用我的一生愛你,永不遺忘。
第105章
紅塵所惑
紫姬*風夷番外
她為紅塵……
她一直認為,神并不在人間彰顯自己的力量,并不聽從人的祈求,秩序已成,萬物相生相克,任何偏愛都是對于秩序的破壞。
成為這個千年維護人間秩序的神監(jiān)后,某天一個莽撞不知所謂的少年突然闖進了天庭,怒氣沖沖地破口大罵,句句直指人間秩序。
她想,原來是熒惑血脈。不過近來人世諸事安好并無大亂,秩序平穩(wěn)運轉(zhuǎn),便是這熒惑血脈也在他的命數(shù)里安穩(wěn)地活著,跑到天庭前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這個凡人為何要如此無事生非?
同僚搖著頭,提醒她說既然要取消上任神監(jiān)羲和留下的政策,就必須要有充足的理由,不可隨意而行。
那少年看見她走出來,似乎愣了愣,他問她:“你是誰?”
“我是這個千年的神監(jiān),我叫紫姬。”她這樣說道。
紫姬是她萬年以前沒有飛升時的名字,她關(guān)于那段時間能記得的也就是這個名字了。
她最初下界來的目的,是要讓凡人再也不可無事上天界的。
這個少年禾枷風夷,是她所設的熒惑血脈中的一代。熒惑血脈的命運便是天才、強大、赤誠與早亡,很少有熒惑血脈能活過四十歲。禾枷風夷又天生體弱,或許這便是他不滿他宿命的理由。
他說:“既然到了人間那就是我的地盤了,紫姬大人,我正好缺個仆人,不知道你肯不肯屈尊��?”
他似乎對她很不滿,存了戲弄的心思。她想,這果然就是個心有不甘的普通人罷了。
“可以。”
她答應得很爽快。
從那之后她就和禾枷風夷相伴而行,形影不離。禾枷風夷雖說要讓她當仆人,卻也不曾讓她干過仆人的事情,相反倒是他時常在照看她。
“你怎么又不穿鞋子?”某個集市上,他跑過來把鞋子放到她腳下,抬頭問她:“你是不是不會穿鞋�。俊�
在她猶豫的瞬間,他摁了摁太陽穴,彎下腰來幫她把鞋子穿好。然后他直起身拿過她手里的那籃水果,長嘆一聲道:“你看看你買的這籃水果,只有上面一層是好的,下面都爛了!”
“你是不知道世上有騙子嗎?不對罷,騙子不也是你們設計的嗎?”他打量了她片刻,笑道:“紙上談兵的家伙們。”
說罷轉(zhuǎn)過身去,邊走邊說:“你剛剛是在哪一家買的,我去給你討公道�!�
她想,生活于此和設計秩序終究是不一樣的,不過作為神明她并沒有錯。畢竟在她的設計下成長起來的這個少年,果然如她需要的那樣善良而赤誠。
強大的力量只有放在這樣的人手里,才不會失控。
再加一重早亡的束縛,便不至于人心被世情磋磨變惡,這力量就更加穩(wěn)妥。
她對她的秩序很滿意。
禾枷風夷自小體弱多病,吹個風淋個雨著個涼,都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也只有春秋兩季天氣和煦時,有精力出遠門。她便隨他去除邪祟,他們經(jīng)過的地方許多人過得很苦,甚至于民不聊生。他便會說:“神明大人,看看你們安排下的這個世界啊。”
她說,這世上有雄山大川,也有谷地河流,人間出生便有身份高低、體質(zhì)強弱、幸福與不幸,原本就是正常的。更何況你不是來救這些不幸者了么?
禾枷風夷便會有些生氣,他說若是他不救呢,若是他害人呢?
她說,你不會的,你不是這樣的人。
在這種時候,禾枷風夷往往無話可說。后來他說,他覺得她看他,仿佛是女媧看著自己甩出的完美泥點子。
賀思慕亦如她所愿,是一位非常稱職的鬼王。
禾枷風夷這樣問過她。
禾枷風夷看了她很久,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輕蔑。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要她回去。此后的許多年里,他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說服她,有時候甚至說是自己當年年少輕狂,總是勸她早點回天庭去。
她卻能看見他眼里藏得很深的輕蔑,經(jīng)年不退。
可是她并不覺得自己錯了,在人間她目睹的種種,甚至于禾枷風夷的存在,都向她證明了她秩序的完美。可是看到禾枷風夷的這種眼神時,她還是無端地有些難過。
她不走,她既然是神明,便并非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禾枷風夷便也隨她去,依然走到哪里都和她一起,她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漸漸熟悉起來。如今是體弱的禾枷風夷,要依賴她了。
他每次生病的時候,痛苦地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她總是覺得很難過。他提起他日漸來臨的死期時,她更不愿意與他說起。
他似乎覺得很諷刺,他說這不是你設計的么?
是的,這是她的設計。她并沒有覺得錯。
她只是日漸覺得悲傷。
熒惑血脈還會傳承下去,以后還會有一個個像禾枷風夷這樣的人,叛逆赤誠又善良,最后死在宿命之下。他只是世上萬萬生民中尋常的一個人。
但是現(xiàn)在他對她來說不僅僅是一個數(shù)字了。
他的死去不是一個數(shù)字的消亡,而是一塊生命尋不到補償?shù)目瞻住?br />
她陪著禾枷風夷介入鬼界的紛爭,看到賀思慕和段胥時,突然發(fā)覺段胥和賀思慕,恰似禾枷風夷與她。
賀思慕也不再是她完美秩序里的一顆完美的棋子,賀思慕成了她。
天下所有人的生死離別,苦厄災痛,仿佛都發(fā)生在了她的身上。當她從她引以為豪的秩序里感覺到痛苦時,一切都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她知道禾枷風夷的敏銳,他捕捉到了她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