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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韓令秋紅著眼睛,低聲道:“你知道我……”

    “我相信你�!倍务阏f道。

    韓令秋沉默一瞬,從段胥手上拿過踏白軍的軍令,俯身道:“是,段帥。”

    段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擦擦嘴邊的血,指著地圖道:“看地圖�!�

    “如今青州已失,豐州丟了一半。幽州雖然還在,但是之前一戰(zhàn)損失慘重,且敵人攻勢猛烈。讓孟晚派一萬肅英軍去支援,從齊州過,問趙興要半年的糧草。豐州和青州那邊先佯裝不敵撤退,把丹支軍引到禾虞山東側(cè)谷地,吳盛六帶人從后面包抄過去圍敵,力求全殲。若能全殲則趁豐州兵力空虛,奪回失地�!�

    燭火給段胥蒼白的臉染上幾分暖色,他指著地圖一一排布,令丁進(jìn)和史彪通知各地駐軍。

    “趙純死的事情先不要聲張,待吳盛六包圍成功之后再說。最近這段時間隨機(jī)應(yīng)變,統(tǒng)率全局之事丁進(jìn)你來,但是命令通過史彪的口而出。最近南都形勢復(fù)雜,丁進(jìn)你有家人在南都,行事小心些。北岸的將士大家都相熟,我這番排布下去他們心里便有數(shù),自然會聽你們的�!�

    聽到這話史彪有些驚訝,他問道:“段帥,你不留下來嗎?”

    段胥有些疲憊地低下眼睛,揉揉太陽穴:“我沒有任命,私來前線已然是死罪。今日我在這里的事情你們絕不能聲張,我得回南都,請皇上下旨重新任命我為帥�!�

    史彪十分氣憤,眼看就要把那大逆不道之言再說一次了,便聽段胥道:“我不想和朝廷自相殘殺,將士們很多人的家鄉(xiāng)也在南岸�!�

    頓了頓,他苦笑道:“我的家人,也還在南岸�!�

    段胥回到南都的時候,南都正在下雪,積雪剛剛到了腳踝這么深,天色昏暗。他剛一進(jìn)南都便先把寫好的請戰(zhàn)奏章送給通政司遞交圣上,這才回到段府。

    他回南都之前聽說了“段胥”生麻風(fēng)病閉門謝客的傳言,所以回來的時候包裹得很嚴(yán)實,進(jìn)家門的時候管家差點沒認(rèn)出來,見他摘下面巾和兜帽之后簡直喜極而泣,跑回去告訴段成章少爺回來了。

    段胥走進(jìn)院子里的時候便看見了段成章,段成章站在屋檐之下拄著拐杖,面色鐵青地看著他,用拐杖敲著地道:“你還知道回來�!�

    段胥面色白得仿佛要和雪地融為一體,他嘆息著揉著額角,說道:“爹,我很累,有什么事之后再說罷。”

    “跪下!”段成章怒道。

    段胥抬眼看向段成章,段成章以拐杖搗著地面,氣憤地說:“逆子!你要氣死我嗎!跪下!”

    段胥沉默了片刻,便撩起衣擺后撤一步,面朝段成章跪在了雪地之中。

    段成章沉聲道:“你這段時間去哪里了?”

    “抱歉,我不能說�!倍务慊卮鸬煤芨纱�。

    “當(dāng)年方先野為什么沒有死?”

    段胥看向段成章,他似乎已經(jīng)沒力氣偽裝,只是淡淡道:“你兩次要殺他,是我救了他。是我把他帶進(jìn)南都,是我讓他跟隨裴國公,到邊關(guān)為將是我與他演戲讓他參的我。這十年來,我們一直在合作,他對我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洛羨也是我們的人。怎么樣,還有什么其他想知道的嗎,爹?”

    段成章氣得走進(jìn)雪地里拿拐杖打他的背,被段夫人攔住,段夫人道:“成章!終究是我們對不起他!”

    段胥也不躲避,只是默默承受著,想著母親居然會從佛堂里出來,可見之前家中應(yīng)該真的非�;靵y。

    段成章被段夫人拉回屋檐下,段夫人想去拉段胥卻被段成章喝止。段成章拿拐杖指著他,道:“所以你一直佯裝乖巧,都是在騙我們?你為什么要這樣!十年間你居然沒有透露半個字,你還是我兒子嗎!”

    段胥抬眼看向段成章,輕笑道:“你若知道了,多傷感情�!�

    “一派胡言,我現(xiàn)在知道,難道就不傷情嗎?”段成章怒喝道。

    段胥沉默了一瞬,他眼里的笑意逐漸冷下來。

    “若你一早就知道,不僅傷感情,你也會阻止我。你現(xiàn)在知道的話……就只是傷感情而已�!�

    第99章

    丟失

    段成章被段胥這番話說得怔住。他們一個站在屋檐下,一個跪在雪地里,隔著茫茫紛飛的雪花,仿佛隔著深不可見、底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們其實長得很像,倔強(qiáng)不肯服輸?shù)男宰右埠芟�,鴻溝兩端的人憑著血緣這道繩索,莫名地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段成章心底生出憤怒和悲愴,只能道:“你給我跪在這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起來!”

    雪落在段胥的眼睫上,他眨了眨眼睛,輕輕地一笑。

    陽光一點點暗下去,風(fēng)越來越蕭瑟,雪花在天地之間飄飛,落在段胥的發(fā)間、肩膀、袖子上,他身上漸漸覆蓋了一層薄雪,臉色越發(fā)蒼白下去,目光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遠(yuǎn)方。

    但是段胥沒有,他甚至沒有看段成章,他的目光落在庭院內(nèi)一株梅花樹上。那株梅花樹梅花開得早,幾抹紅色綻放在枝頭,花里含著雪,冷冽動人。

    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

    “賀思慕……”

    他喃喃道,眼睛漸漸低下去,身體向一邊歪倒。

    在庭內(nèi)眾人的驚呼聲中,他落在一個人的肩上。這個人的身體是冷的,替他拂去身上的落雪,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他便閉著眼睛,低聲在她肩頭說:“思慕,我好累啊�!�

    賀思慕摟著他的肩膀站起來,段成章反應(yīng)過來,且驚且懼道:“你是何人?”

    賀思慕抬眼望向段成章,她思索了一下,淡淡道:“在下鬼王�!�

    她臉色蒼白,脖頸上是筋絡(luò)也是紫青色的,大白天憑空出現(xiàn)在庭院里,確實不像是活人。

    聽到賀思慕這番說辭,段成章更加驚詫,他道:“你放開胥兒!他是我兒子!”

    “是你兒子?”賀思慕笑起來,她突然把手放在了段胥的脖子上,道:“不然我現(xiàn)在就掐死他,他成了鬼,便不再是你兒子了。”

    段成章?lián)乃娴南率�,上前幾步急道:“你休要傷他!�?br />
    賀思慕的手便從段胥的脖子上放了下來,然后她挑起段胥的下巴,側(cè)過臉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滿庭嘩然,剛剛趕過來的段靜元一個頓步,捂住嘴驚得心跳都要停了。

    這是一個深吻,段胥閉著眼睛十分順從地張開嘴接受了賀思慕,與她唇舌交纏,甚至緩緩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他們在庭中交換了這樣一個纏綿的吻,分開的時候段胥的喘息甚至有些急促,他仍然閉著眼睛靠在賀思慕肩上。

    賀思慕轉(zhuǎn)過臉來,望著說不出來話的段成章,淡淡道:“看明白了嗎?我不會傷他。段胥現(xiàn)在身體很差,你要他跪在雪地里,我看是你要傷他。若真的關(guān)心他就不要自尊心作祟,裝腔作勢�!�

    段成章被她噎得差點氣倒,還不等說些什么,她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段胥消失在了院子之中,留段府眾人驚詫無言。

    賀思慕也沒有把他帶得很遠(yuǎn),直接把他放在了皓月居的房間里,給他換好衣服蓋上厚被子。

    “風(fēng)夷找的大夫一會兒就來了�!辟R思慕俯下身去抱住他,輕聲說道。

    段胥身體和精神損耗太多,神志已經(jīng)有些模糊,他費力地抬起胳膊放在賀思慕的后背上。

    “我小的時候,曾經(jīng)掉進(jìn)我們家后院的一個地洞里……”他聲音很輕,仿佛囈語般說道:“那個地洞,真黑啊,墻壁又滑,洞口又高,我嚇壞了就哭著喊人。”

    賀思慕拍著他的肩膀,安靜地聽著。

    “然后我就看見了我父親,他站在洞口外面低頭看我,他說他不會拉我的,也不會讓任何人下來救我。我要學(xué)著自己爬上去,如果我爬不上去,就餓死在洞里吧……”

    “我哭著求了他很久,但是他走了,沒有理我。后來我爬了很多次,摔倒在地上無數(shù)次,最后真的自己爬出了那個洞。我就想,原來我不需要求人,我自己可以把自己救出來……沒有別人會來救我,父親也不會……”

    賀思慕想,怪不得他從未怨過他父親不救被綁架至丹支的他,他們的隔閡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了。

    “等我十四歲回來的時候啊……幾乎沒有人記得這件事了。”段胥蹭了蹭賀思慕的臉頰,低低地說:“有一次我跟管家說起來,他想起來了。他告訴我其實那天,父親一直在不遠(yuǎn)處守著這個洞口,太陽底下站了幾個時辰,直到看見我從洞里爬出來才離開……”

    賀思慕拍段胥肩膀的手就停住了,段胥長長地嘆息一聲,他抱著賀思慕,說道:“或許他是愛我的,他應(yīng)該是愛我的罷�!�

    比起幾乎從未給過他關(guān)注的母親,至少烈日下那幾個時辰中,他的父親付出過真心。

    “但是太遲了,所有的時機(jī),都太遲了�!�

    父子之間,血脈相連,恩重如山,卻心有罅隙,所求各異。

    太遲了。

    賀思慕吻了他的額頭,輕聲道:“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不要想這些事情了�!�

    段胥慢慢地點點頭。

    方先野在城外金安寺探望松云大師時,收到了段靜元托丫鬟帶給他的信,信上說段胥回來了,但是目前昏迷不醒。

    他將那信放在燭火上燒了,低聲道:“消失一個多月,盡給人添麻煩。”

    這下他終于不必再隔三差五到段府假扮段胥了,方先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這一樁事情過去另一樁事又浮上心頭。那道仍被他保存在家中的圣旨梗在他的心里,如鯁在喉。

    “大師,我該如何?”方先野望向?qū)γ娴乃稍拼髱�,這樣問道。

    他雖沒有說是什么事情,但松云大師卻清楚。這位長年波瀾不驚的老者捻著佛珠,嘆道:“阿彌陀佛,薪火不停,識性相攻,安得不危?無愧于心便是�!�

    “無愧于心……”方先野喃喃重復(fù)。

    可是人心復(fù)雜,即便是自己的心,又有幾人能看透?

    方先野告別了松云大師,從金安寺回到府邸時便見管家驚慌失措地跑來,對他說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您出去的這半天,家里遭賊了!”

    方先野怔了怔,忙道:“丟什么東西了?”

    “大人您的書房和臥房被翻得一塌糊涂,您平時不讓我們收拾,我們也不敢……”

    方先野目光一凝,他立刻大步跑過廳堂直奔臥房,關(guān)上門后摸到貼著床底的暗盒,打開暗盒拿出藏在其中的那道密旨,打開確認(rèn)它安然無恙,一顆瘋狂跳動的心才算安穩(wěn)下來。

    門外有仆人問道需不需要收拾房間。

    方先野道不用,然后把密旨放回暗盒中重新嵌回床底。

    房間里被翻得亂七八糟,丟失了許多他收藏的名貴畫作和瓷器,方先野一邊將房間內(nèi)的東西都?xì)w置整齊,一邊思索這次失竊難道真的只是意外遭了賊么?

    在這個時局下,每個意外都要謹(jǐn)慎對待。

    他親自把臥房收拾干凈再去書房查看損失,走到書房剛看了一圈。他便心中一緊暗叫不好,疾步跑回臥房去,低頭去看床底。

    那裝著密旨的暗盒,已經(jīng)不見蹤影。

    這是個局!以失竊引出他的心急,讓他去查看自己最要緊的秘密,便知道他的秘密藏在何處,趁他再次離開時才實施真正的偷竊。

    方先野只覺得心下一陣冰涼,他扶著床板慢慢直起身來,有跟著他跑來的仆人問道:“大人?怎么了嗎?”

    “沒有�!狈较纫袄淅涞卣f。

    是誰盯上了他?那個人之前就知道密旨的事情么?

    他……要去找段胥么?但是段靜元的信上說段胥昏迷不醒,現(xiàn)在便是他去找段胥也無法商量。

    想到不用把這件事情告訴段胥,方先野莫名松了口氣,又因為自己的逃避而更加焦灼。他嘆息一聲揉著太陽穴,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壺與瓷盤相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正如他此刻煩亂不寧的心緒。

    段胥病情加重不省人事的事情傳出了風(fēng)聲,說是千里迢迢請了極為高明的大夫,在皓月居里為段胥診治,平日里不讓人隨便靠近。方先野試著用之前他和段胥約好的方式給段胥傳了信,但是并無回應(yīng),想來他是真的病重失去了意識。

    四五天的時間過去,傳來了趙帥在前線畏罪自盡的消息,一時間朝野震驚。但是趙純自盡之后,大梁軍隊反而仗打得比之前還要好,將豐州的土地又奪了回來。

    這天退朝時,林鈞突然叫住了方先野,說皇上有事要秘密召見他。

    不過林鈞早就有意疏遠(yuǎn)紀(jì)王、肅王兩派的臣子,方先野又被降閑職,兩人這一年以來并沒有什么交集。

    方先野看了一眼林鈞,行禮道:“勞煩林大人帶路�!�

    他并非皇上的心腹臣子,之前皇上有意冷落,怎么會在此刻突然秘密地召見他?

    林鈞同他并肩朝皇上的寧樂殿走去,笑著說:“當(dāng)年方大人從北岸將我?guī)е聊隙�,對我有知遇之恩。林某無以為報,只能略盡綿薄之力,以后恭喜方大人要平步青云了。”

    方先野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林鈞,不動聲色道:“林大人在說什么,方某聽不懂�!�

    林鈞神色悠然,意有所指道:“方大人不是有一道圣旨么?一道扶君子,懲反賊的圣旨�!�

    方先野停下腳步,他盯著林鈞,咬著牙說:“……是你?”

    “什么是我?現(xiàn)在是方大人的話讓我聽不懂了。方大人這里有一道圣旨托我轉(zhuǎn)交給圣上,以全先皇遺愿,難道不是這樣么?方大人還會私藏圣旨,密而不發(fā)不成?”

    第100章

    煎熬

    林鈞望著方先野,笑得高深莫測。

    他夜晚常睡不安穩(wěn),某夜夜游時竟看見一方先野送一黑衣人出府,借著月光依稀能看見此人身上血跡。

    他驚訝萬分,后來聽說段胥當(dāng)夜病倒,那夜段府叫去的大夫正是平日里給他診病的大夫。這位大夫和他頗有交情,在他的利誘下說出了段胥的病情,且說他當(dāng)晚應(yīng)該是受了寒,暈倒前吐過血。

    林鈞便立刻想起了當(dāng)夜從方先野府上出來的黑衣人,那人的身形和段胥十分相似,而且吐血和暈倒的時間也對得上。他便懷疑那人是段胥,或許段胥和方先野之間有什么蹊蹺,如今段胥正是皇上的心頭大患,若能抓到點什么便是大功一件。

    他便從方先野這里入手,沒想到竟挖出了這樣一道厲害的密詔。段胥如今是有功之臣,皇上難以找到把柄降罪,又不想放他回北岸。而這個先皇御筆親寫的詔書,是個絕好的契機(jī)。

    方先野的目光暗下來,他冷冷說道:“我還以為林大人心系北岸,畢生所愿乃是北岸收復(fù)�!�

    林鈞若有所思,笑道:“方大人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才隱藏至今的么?如今北岸雖還剩九州之地沒有收復(fù),但北岸漢人起義如星火燎原,而上京便在眼前。大梁已有肅英、踏白、鶴歸、成捷、堂北五支裝備齊全的邊軍,對戰(zhàn)丹支的戰(zhàn)法布陣軍隊早已熟稔,還有孟晚、夏慶生、吳盛六、史彪、丁進(jìn)等一干經(jīng)驗豐富的將領(lǐng),趙純是不堪大用,推舉新帥便是。收復(fù)河山只是早晚的問題,難道非要他段胥不成?”

    林鈞上前一步,在方先野耳邊輕聲說:“更何況你我皆知,他的身體壞了,早就大不如前,已經(jīng)沒有什么價值了�!�

    “段胥可以死了�!�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在方先野的耳邊轟然炸響。

    方先野攥緊了拳頭,他道:“段胥有恩于你�!�

    “段胥是對我有恩,但是我忠于的是皇上,自然以為皇上分憂為先。方大人你也是心有宏愿之人,如今皇上多疑,你就甘心作為紀(jì)王舊人一輩子被冷落,甚至害及性命,那些政策籌劃救民之策完全無法施展嗎?你甘心嗎?”

    林鈞如今正是春風(fēng)得意,一步一步的勸導(dǎo)亦是篤定。他悠然笑道:“這可是個絕好的機(jī)會,段胥此刻正昏迷不醒,你不必?fù)?dān)心與他翻臉扯出自己的舊賬,還可以靠著扳倒段胥獲得皇上的信任,成為我們的人。以后這樣的機(jī)會,可不再有了�!�

    “方大人或許是念及舊情心里難受,但是很快就會釋然的,到時候你還會感謝我呢�!�

    方先野面色不虞眉頭緊皺,上下打量著林鈞,林鈞果然是商人出身,每一筆賬算得精明,不拘手段。

    方先野驀然想起來死去的先皇,這宛如詛咒般時常盤旋在他腦海中的話。南都是個泥潭,朝廷是泥潭中的深淵,這幾個月間更是前所未有天翻地覆,白紙丟進(jìn)去瞬間便污糟得掉泥,更不用說是有雄心的白紙,大約恨不得自己能更污糟一點。

    他這樣看不起林鈞,可自己又有多干凈呢?

    他們不可能讓皇上久等,最終還是走進(jìn)了皇上的寧樂殿,那年輕的君主一身姜黃龍袍,眉目堅毅且不怒自威,高高坐在堂上,神色莫測。

    方先野不動聲色地與林鈞一道跪地行禮,道:“臣方先野,參見陛下�!�

    皇上淡淡道:“愛卿平身。”

    方先野從地上站起來,抬眼時便看見了皇上從桌上拿起的明黃色的絹帛。他聽皇上道:“愛卿有這樣一道圣旨,為何現(xiàn)在才請林卿送到朕的面前?”

    方先野立刻再次跪于地上:“臣自以為德不配位,不堪先皇賞識。且北岸未歸,懲治段帥時機(jī)尚早,唯恐打草驚蛇。”

    林鈞便在一旁笑道:“方大人總是太過謙虛,以至于該得的功勛都推讓�!�

    皇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他將那密旨放在桌上,淡淡道:“段帥如今身在南都昏迷不醒,城外的大軍已全數(shù)開赴北岸,還有比此刻更好的時機(jī)么?”

    他站起身來,背著手悠悠地走下臺階,邊走邊說:“趙純死了,死在歸鶴軍里,據(jù)說是畏罪自盡。歸鶴不愧是段胥的親軍,膽子可真大。那討伐北岸的大軍,莫不是都姓段?”

    皇上的意思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方先野抿了抿唇,道:“段帥確實……年少輕狂,鋒芒畢露。”

    “同是年少,方卿卻比段胥不知沉穩(wěn)了多少倍。朕相信先皇不曾看走眼,朕也不會。”皇上話鋒一轉(zhuǎn),夸獎起方先野。

    方先野便立刻行禮,他低下頭道:“臣承蒙先皇與皇上厚愛,定當(dāng)忠君報國……聽從皇上旨意�!�

    皇上滿意地收回目光,仿佛閑談般開口:“最近朕還聽說,段將軍其實不是段胥,他從岱州來南都時被貍貓換太子,其實是個胡契人�!�

    方先野心中一緊,卻聽林鈞在旁道:“這么說來,段胥家世代文臣,他去踏白軍前也沒有去過北邊,卻武藝高強(qiáng)精通兵法,屢立奇功,若說只是天賦確實有些勉強(qiáng)。依臣在北邊所見,段帥對胡契人是十分了解的�!�

    “此事并無實證,更何況段將軍將丹支打得連連敗退,若以此發(fā)難恐怕站不住腳�!狈较纫安粍勇暽�。

    皇上點點頭,冷然道:“眼下有愛卿這道圣旨便已足夠。無論段胥是不是胡契人,朕都絕不能再放他回北岸。兩日后的早朝,方愛卿可要好好準(zhǔn)備。”

    段胥的身份如何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權(quán)之下已經(jīng)容不得他。所謂忠君愛國,君臨天下者必要求臣子先忠君,才談愛國。

    方先野沉默一瞬,拜倒在地:“臣,領(lǐng)旨�!�

    這天夜里方先野做了噩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看見了十二三歲的自己在一片微弱的燈火光芒伏案寫著文章,他寫得很開懷,待到最后落款之時筆卻頓住了。

    然后他寫下了“段舜息”這三個字。

    那個少年抬起頭來看著他,面色冷峻,淡淡道:“你還要這樣繼續(xù)做他的影子么?七年不夠,你還要繼續(xù)做幾年?”

    少年站起身來,向他走過來。

    方先野后退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覺得分外畏懼,這明明是他自己少年時的臉龐。

    “那密旨又不是你逼著先皇寫的,更不是你交給當(dāng)今圣上的,是段胥鋒芒太露咎由自取。更何況丟了密旨的時候,你本也想和段胥商量,但是他昏迷不醒無法回應(yīng)你,他運氣太差了,你有什么辦法?”

    “他是榜眼你才是狀元,憑什么他就能建功立業(yè)名垂史冊,而你卻要錯失機(jī)會寂寂無名呢?你能給大梁的,難道會比他少嗎?”

    那少年望著他半晌,道:“你敢說這些想法,你沒有想過嗎?”

    “承認(rèn)罷,方先野,你心底里就是這么想的,根本不是林鈞的話動搖了你。如果你真的護(hù)段胥,為什么趙公公死的時候,你不把密旨給毀了呢?為什么你不告訴他這件事呢?你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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