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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段胥用傘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手心,對于禾枷風(fēng)夷這番大道理并不應(yīng)答,不動聲色地看著那道竹簾后的人影。

    禾枷風(fēng)夷嘆息一聲,撐著下巴說道:“聽說段將軍一向不信神佛,今日來我這蓮生閣真是委屈您了,紫姬快給段將軍拿個蒲團坐坐。隔著水簾外面的人聽不見我們說什么,段將軍不必顧忌。”

    他這句話一出便和剛才高深莫測的架勢截然不同,一下子從國師變成招呼客人的酒樓老板,姿勢也懶散起來。紫姬拿了個蒲團過來,段胥便爽快地坐下,聽得禾枷風(fēng)夷繼續(xù)說:“不過既然她把傘給了你,你也上門來了,不如就問問我你想問的。譬如我和賀思慕之間的關(guān)系?譬如你最近的運勢?”

    國師大人還是頭一次屈尊向有緣人兜售問題。

    這有緣人也沒有太過不識好歹,還是笑起來接了話茬:“既然國師大人已知曉且有所準(zhǔn)備,那便說罷�!�

    禾枷風(fēng)夷心想他倆到底誰是國師,他怎么覺得這話說的好像是他有求于人似的?而且這小子似乎對他有敵意,天地良心,這年頭做件好事還這么難。

    段胥似乎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原來如此。”

    禾枷風(fēng)夷感覺到段胥的敵意退了七八成,便明白這敵意是從何而來。他心中暗暗啐了一聲,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地說道:“其實今日讓你前來,是我準(zhǔn)備了一份新婚賀禮給你。”

    他話音剛落,紫姬便拿著一個錦囊遞給段胥,段胥接過錦囊打開,只見里面有一張紙條。他看了眼紙條上的內(nèi)容,流露出些許驚訝地神色,目光便轉(zhuǎn)向竹簾后那個隱約的人影。

    “聽聞段將軍過目不忘,想來不需要再看了�!焙碳巷L(fēng)夷打了個響指,段胥手上的紙條頃刻自焚為落灰。

    段胥抿了抿唇,行禮笑道:“多謝國師大人相助。這份禮是您送的還是……”

    “老祖宗不關(guān)心人間朝局,這禮物是我備的�!�

    “我與您素?zé)o來往,您為何相助?”

    竹簾后的人影沉默了一會兒,段胥聽見一陣輕微的笑聲,國師大人道:“我?guī)偷牟⒉皇悄��!?br />
    “我這個人年少時非常叛逆,對于任何事都喜歡刨根問底,窮追不舍,直至得到答案。老祖宗照顧我的那一陣子,我對她同樣有刨根問底的好奇心,某日偷偷尋得了她的一本筆錄�!�

    “筆錄里所記載的老祖宗和我們認識的這個判若兩人。那個名叫賀思慕的姑娘有許多害怕的東西,驕傲也嬌氣,很擅長耍賴撒嬌。她生辰時纏著她的活人母親給她挑衣服,她母親說她最適合紅色,她便一連做了十幾身紅色曲裾衣。明明自己根本看不出顏色,卻說喜歡�!�

    竹簾后禾枷風(fēng)夷講述的聲音停了停,鈴鐺聲還在慢悠悠地響著,像是一些不安寧又無可奈何的心緒,段胥雙手交握,再分開。

    “她對這個正在進行中的世界,隱約間生疏、憤怒又無奈。就如同那本戛然而止的筆錄一般,從最后一行字寫完開始,她不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被畏懼。她把珍貴的人留在了那本筆錄封存的過去里,這三百年中,再沒有后來者�!�

    段胥端正地坐在一片夏日明媚的陽光里,水幕在他身后錯落地流著,折射出粼粼光芒。那明亮從竹簾的縫隙中落入禾枷風(fēng)夷的眼睛里,讓他將段胥看得分明。

    這個小他近十歲的少年眼神專注,仿佛有種無法撼動的篤定,認真地聽著他的話。

    禾枷風(fēng)夷笑了笑,他將手帳伸出去挑起了竹簾同段胥對上目光。這時他不再是不可窺視的神的代言者,只是一個推心置腹的普通凡人。

    “段將軍,無論是作為結(jié)咒人還是別的什么,我希望你能讓她身上停滯的時間重新流動,這是我?guī)湍愕睦碛�。�?br />
    段胥望著禾枷風(fēng)夷,站起身來深深地行了一個禮,以他走進蓮生閣以來最誠懇而平和的語調(diào)說道:“多謝國師大人,既然如此,舜息確實還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鬼王殿下有一個明珠,我和她交換五感便是以明珠為媒,國師大人對此可還了解?”

    禾枷風(fēng)夷笑起來,說道:“那是了解得很啊�!�

    “我想請國師大人,為我寫一道符咒�!倍务氵@樣說道。

    當(dāng)段胥揣著符咒走出蓮生閣后,禾枷風(fēng)夷伸了伸懶腰,心道年輕真好,段胥這膽大包天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心氣兒,倒是和他年輕時很像。想著想著便看見紫姬走過去把蒲團拿走整整齊齊地壘好,再讓童子們把傘落下的水跡擦干凈,儼然是容不得半分不整的模樣。

    禾枷風(fēng)夷不由嘆息,待紫姬沿著臺階走上來,給他送每日例行的湯藥時。他接過藥碗晃了晃,抬眼看著紫姬。

    “其實你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紫姬�!彼f道。

    紫姬并不說話,美人低眸坐在他面前,膚白勝雪,烏發(fā)如絲,可像是個木頭人似的。禾枷風(fēng)夷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紫姬的寡言少語,只是兀自笑起來:“從前是我年少叛逆,嫉世憤俗。而今我已然放下,你便也回你該回的地方去了。你留下來又有什么意義?你知道我活不長的。”

    紫姬終于抬起頭看向禾枷風(fēng)夷,她的眼睛幽深而黑,仿佛觸不可及的夜空。她平靜地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頓了頓,她簡短地說:“吃藥。”

    禾枷風(fēng)夷苦笑兩聲,將藥一飲而盡。

    這邊段胥離了蓮生閣,便直奔玉藻樓而去。禾枷風(fēng)夷給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柳暗花明。

    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郁妃娘娘鐘情于牡丹,圣上曾網(wǎng)羅天下名貴牡丹,種于她的庭院之中,她另有名號為“牡丹美人”。而她的兒子五皇子殿下也子憑母貴,很受皇上喜愛,是朝中太子的有力候選者。

    五月和牡丹代指五皇子和郁妃,他們怕是要遭殃了,這可是一件大喜之事,因為郁妃正是兵部尚書孫自安的女兒。而孫自安是馬政貪腐案的主謀,郁妃若是倒臺他必受牽連,馬政貪腐案的調(diào)查取證將會容易得多。

    第64章

    禾枷

    太元二十五年五月十三,天有異象,熒惑守心。

    皇上驚厥暈倒,一日方醒。大國師風(fēng)夷上表天象意指君側(cè)有極惡之人,禍在后宮,奏請搜宮,上允。搜宮五日,于廢井之中搜出數(shù)具女尸,郁妃宮中及五皇子殿內(nèi)搜出人形木偶各三,上有不明咒文,疑為巫蠱咒術(shù)。

    皇上大怒,將郁妃打入冷宮,五皇子囚禁于廣和宮。

    五月二十日夜,廣和宮內(nèi)燈光闌珊,五皇子韓明宣的臥房燭火已經(jīng)熄滅,然而他并未就寢,反而披著衣服走出房門坐在了庭院中,仿佛是在等人。沒過多久便見一黑色斗篷的人影從邊門進來,走到韓明宣面前就摘下帽子,赫然便是郁妃本人。

    郁妃已經(jīng)近快四十歲,卻膚若凝脂仿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怨不得皇上偏愛于她恩寵不絕。她咬牙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韓明宣眉頭緊鎖,說道:“尸體和木偶我都加了障眼術(shù),尋常情況下絕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那國師風(fēng)夷是什么人?”

    “什么人?混吃騙喝的病秧子罷了,仗著清懸大師的引薦在這個國師位置上尸位素餐,沒什么真本事。我早就看你這障眼法不牢靠,多少次叮囑你藏好。事已至此我們怎么辦?你那些神通呢?”

    “我如今在人身之中,不能施展�!�

    “那你便脫出身去!難道真要被困死在這個廣和宮內(nèi)。一切全看圣上的意思,管你是下咒也好附身也罷,只要能讓圣上開口赦免便有轉(zhuǎn)機�!�

    韓明宣捏緊了拳頭,他道:“我覺得不太對�!�

    “你對宮中的事情一無所知,當(dāng)初說好合作,宮里行事要聽我的�!庇翦湎侣曇舻�。

    韓明宣與她對峙片刻,從衣領(lǐng)里扯出一杯骨質(zhì)的墜子,說道:“好吧�!�

    “這是什么好東西,也借給我看看罷�!�

    一個爽朗歡快的聲音響起來,整個廣和宮的地面上突然顯現(xiàn)出巨大的銀白色法陣,韓明宣手里的骨墜被法陣中射出的光籠罩其中,韓明宣像是被刺傷一般下意識收回手。聲音的主人勾了勾手指,那骨墜便風(fēng)一般飛入他的掌心。

    禾枷風(fēng)夷穿著一身白色道袍,衣上繡著金色的二十八星宿圖,右手撐著他的木手杖站在法陣之中,手杖的鈴鐺響得極其急促,仿佛催魂一般。他蒼白纖細的左手手指擺弄著骨墜,笑起來:“果然是個好東西,一半人骨一半鷹骨,至少封存了三個法力高強的巫祝的畢生法力。怪不得被丹支奉為圣物,怪不得你在皇宮興風(fēng)作浪了這么久,我居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鬼氣。掩蓋得真完美啊,鬾鬼殿主�!�

    他將骨墜向上一拋,以木杖指向那骨墜,光芒交錯間咒文運轉(zhuǎn),圓弧般的風(fēng)從骨墜中強勁地流瀉而出,吹得整個廣和宮的燈籠拼命搖晃著。韓明宣目光兇狠地伸出手去奪那骨墜,奈何他以骨墜封存鬼氣,如今便如凡人一般。當(dāng)他就要碰到骨墜的剎那,光芒大盛,他閉眼睜眼的瞬間便看見骨墜回到了禾枷風(fēng)夷手里,而禾枷風(fēng)夷的手杖指著他的心口。

    骨墜和鬾鬼殿主之間的連結(jié)被破,韓明宣身上的鬼氣再也壓不住,陰森而濃郁地彌漫開來。

    禾枷風(fēng)夷握著木杖的手從指尖開始充血變紅,紅斑順著他的手臂迅速蔓延而上,沿著脖頸擴散至他的臉頰。

    他笑著說道:“別靠近我,太臟了�!�

    他的身體對鬼氣向來敏感得過分,除了血脈相連的老祖宗之外,其他的鬼氣都會引起強烈的反應(yīng)。

    鬼氣爆發(fā)的韓明宣終于掙脫凡人的軀殼,在青煙彌漫中顯露出一個十歲孩童的鬼軀。從他身體內(nèi)生出無數(shù)尖銳的白骨,朝著禾枷風(fēng)夷直刺而來,強大的鬼氣仿佛烏云壓頂。

    紅斑已經(jīng)擴散至禾枷風(fēng)夷的額頭之上,樺木手杖在他手上劃出一個完整的圓,抵在地磚之上,陣法發(fā)出越發(fā)耀眼的光芒。

    “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

    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

    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

    視我者盲,聽我者聾。

    敢有圖謀我者反受其殃�!�

    從禾枷風(fēng)夷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便有無數(shù)光芒從陣法中涌出,仿佛手一般纏住鬾鬼殿主令他無法動彈,當(dāng)他說完最后一個字,笑著看向面前的鬾鬼殿主時,對面的鬼已經(jīng)被纏成了個繭子。他手中的木杖飛速旋轉(zhuǎn)三周然后指向鬾鬼殿主,那惡鬼便立刻匍匐于地,動彈不得。

    禾枷風(fēng)夷伸了個懶腰,看向后面早已被嚇得癱倒在地的郁妃,道:“郁妃娘娘這是怎么了,我這混吃騙喝的國師,可還讓你滿意?”

    郁妃臉色慘白,嘴唇直哆嗦。禾枷風(fēng)夷繞過匍匐在地的鬾鬼殿主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去笑道:“郁妃娘娘,實不相瞞,清懸大師當(dāng)年憐惜大梁只剩半壁江山,想竭力保皇家平安,三顧茅廬相求我才勉為其難離開星卿宮來這里�!�

    “時移世易,現(xiàn)在的人竟然已經(jīng)忘記了熒惑星君的名號�!焙碳巷L(fēng)夷指了指自己,說道:“我的姓氏可是禾枷。”

    熒惑災(zāi)星,以禾枷一族血脈代代相傳,咒必應(yīng),殺必死,世無能阻者,每代均為當(dāng)世最強的術(shù)士。

    他蒼白羸弱的身體撐著寬大的道袍,在風(fēng)中衣袂飄飛宛如旗幟般獵獵作響,半邊臉紅斑的映襯下,他似人更似鬼。郁妃強撐著一口氣,說道:“你我……素?zé)o仇怨……我……”

    禾枷風(fēng)夷搖搖手指,他撐著手杖道:“你的兒子,五皇子殿下韓明宣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病入膏肓又奇跡般地自愈。但韓明宣確實死在了兩年前,你為了保住榮華與鬾鬼殿主合作,讓他借尸還魂附于韓明宣身上,他借丹支靈骨掩蓋鬼氣,便與常人無異。但是惡鬼終究食人為生,你為他尋覓宮女以食,并在他的提議下,你將這些年輕宮女的魂火羈存在木偶上,以供你容顏不老。我說的沒錯罷,郁妃娘娘?”

    “我……我是兵部尚書之女,我兒將來……或是太子!是皇上!你若肯放過……”

    “哈哈哈哈�!焙碳巷L(fēng)夷忍俊不禁,道:“郁妃娘娘方才還在指責(zé)我尸位素餐,如今怎么又要我徇私枉法?不如聽聽看我的想法,我覺得郁妃與五皇子密謀逃宮行刺,被發(fā)現(xiàn)遂自盡于宮中,這個故事不錯罷?”

    郁妃睜圓了眼睛,她顫抖地指著鬾鬼殿主,哭得梨花帶雨:“是他蠱惑我!國師大人!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禾枷風(fēng)夷以木杖點了點地,把意欲掙扎的鬾鬼殿主又壓回了地上,說道:“他啊,他自有他的君主來審他。老祖宗,你來罷�!�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從陣法中出現(xiàn)一個紅衣的身影。蒼白高挑的女鬼戴著一頂帷帽,帷帽下垂著紅色的琉璃珠簾長至腰部,隨著她的步子相撞搖曳著,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依稀從珠簾縫隙間看見烏黑的長發(fā),明艷的五官,和冷淡的鳳眼。

    賀思慕蹲下來,以手撩開珠簾望著匍匐在地的鬾鬼殿主,叫出了他的本名:“宋興雨�!�

    沒了靈骨的保護召名令即刻生效,鬾鬼殿主的頭低下來,恨恨地說:“臣……在�!�

    “你可真是了不得。我令惡鬼不得干涉人間朝政,你卻附在皇子身上,將來還想爭得太子之位,君臨天下么?”

    宋興雨握緊了拳頭,他抬起眼睛瞪著賀思慕,說道:“君臨天下,誰人不想?光是鬼域有什么意思,做了人間的君主,不要說魂火了,活人的一切都能握在手上�!�

    賀思慕盯著他的眼眸,輕笑道:“好想法啊,誰建議你這么做的?”

    宋興雨的眸光閃了閃,在他猶豫的這么一瞬間,賀思慕放下帷帽的珠簾站起來,輕笑道:“你和他有盟約,盟約牽制你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她腰間的鬼王燈燃起藍色的烈火,在這一刻宋興雨終于慌了,他大喊道:“我……我知道前鬼王大人是怎么死的……你不要殺我,我告訴你!”

    那藍色的火焰毫不停滯地蔓延到宋興雨的身上,在那一刻他回憶起了遙遠的從前作為人時被活生生抽筋剝皮的痛苦,那痛苦使他撕心裂肺地哀嚎起來。在火光之中面前站著的姑娘低低地笑著,說道:“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慫恿了你?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我父親是怎么死的?”

    “你們希望我相信他是殉情,我便裝作相信罷了。我父親深愛我的母親,可是他也愛我。他答應(yīng)了要與我相依為命,就絕對不會把一個混亂陌生的鬼域丟給我,不負責(zé)地去死�!�

    宋興雨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四肢百骸在烈火中化為灰燼,明明感覺不到痛苦的身體卻仿佛百蟻噬心,他仿佛看見了千百年前舉著刀的自己的父親。在那個尚且陌生的世界上,他最信任的父親將他千刀萬剮。

    剛剛賀思慕說,她的父親愛她。

    怎么會這樣呢,父親這個詞意味著什么,他的父親都對他做了什么?

    宋興雨的最后一絲殘念也被焚燒殆盡,化為一地灰燼。

    千百年前的某個村子里遭了災(zāi)禍,村民們要選出一名童子祭獻給上蒼以平息災(zāi)殃,于是某個父親親手將自己十歲的兒子剝下皮來,制成祭品。

    這個村子在百年之后遭受了更大的災(zāi)禍,被那個復(fù)仇的孩子夷為平地。千百年之后,那個想用世上的一切填補仇恨與不甘的孩子終于歸于塵土。

    禾枷風(fēng)夷走到賀思慕身邊,望著那一地灰燼,說道:“怎么了,老祖宗你憐憫他?”

    賀思慕搖搖頭。

    既然知道為人之苦,因為弱小遭人碾壓,便不該在有力量之后去碾壓更弱者。

    雖然宋興雨還沒有來得及懂得這件事,就已經(jīng)死了。

    禾枷風(fēng)夷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剛剛說,老祖宗你的父親……”

    賀思慕看了他一眼,禾枷風(fēng)夷便明白這不該是他過問的事情,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一樣去繼續(xù)收拾殘局了。

    第65章

    婚服

    待禾枷風(fēng)夷與賀思慕解決完郁妃與鬾鬼殿主,撤了陣法從皇宮中走出來的時候,明月已經(jīng)升至中天。御邊坊的巷子里走來一個紫色身影,禾枷風(fēng)夷見了便開心地笑起來,揮手道:“紫姬!”

    他剛剛往前走了兩步腳步便開始搖晃,手中的木杖掉落在地,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那聲響中他瘦削的白色身影倒下去,被紫姬及時接住。

    賀思慕說道:“他的身體對污穢邪祟反應(yīng)強烈,暴露在鬼氣中最多只能支撐三個時辰。你好好照顧他,待他身上的紅斑消退便沒事了�!�

    天下最強的術(shù)士,偏偏是天下最不適合做術(shù)士的人。

    紫姬點點頭,撐著禾枷風(fēng)夷站了起來。賀思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突然問道:“紫姬,你今年多大了?”

    紫姬愣了愣,答道:“二十歲�!�

    “你屬相是什么?”

    “……”

    在紫姬遲疑的時候,賀思慕笑起來道:“紫姬姑娘連自己屬什么都記不得了,你真的只有二十歲嗎?”

    她果然并非常人。

    紫姬抱著禾枷風(fēng)夷,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

    “我并不太關(guān)心你究竟是誰。風(fēng)夷已經(jīng)長大了,不需要我再來替他做決定,無論你是什么,既然他把你留在身邊自然有他的道理�!�

    垂著紅色珠簾的帷帽之下,賀思慕的聲音冷靜而溫和。

    “風(fēng)夷從小就是個不省心的孩子,好奇心重,身體孱弱,多病多災(zāi),不能盡其天年。以后他的路還要他自己走,我看他很敬重你,希望你在他身邊能多照顧他一些�!�

    紫姬點點頭,說:“好�!�

    賀思慕拍拍她的肩膀,道:“帶他回去罷,我想散散心�!�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的南都,只有打更人漫不經(jīng)心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在街頭響著。賀思慕在月光下徑直穿過數(shù)道院門和墻壁,最終走到了一座雅致院落的房間內(nèi)。

    房間的主人居然還沒有入睡,他穿著單衣趴在窗臺之上看著夜空,賀思慕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幾盞明燈升入夜空之中。

    他說道:“又有人去世了�!�

    她給他開了陰眼,如今他對這個鬼的世界已經(jīng)很是熟悉,不過仍然看不見這個刻意隱藏的她。

    段胥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他似有所覺,目光在房間內(nèi)逡巡一遍,低聲說:“總覺得有誰在看我�!�

    似曾相識的場景,在朔州她也這樣隱匿身形來看他,他的直覺還是這樣精準(zhǔn)。

    沉默了片刻后,段胥合上窗戶走到床邊坐下,四下打量了一陣,笑道:“是你嗎?”

    其實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到這里來。她只是被鬾鬼殿主幾句話勾起了對過往的回憶,一時之間覺得悵然,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天,回過神來便已經(jīng)在這里。

    “你喜歡什么?”

    她想起自己還沒有準(zhǔn)備好的賀禮,便這樣問道。隔著隱匿聲音的法咒,這與其說是問話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段胥同她一般盤腿坐著,手撐著臉側(cè),目光落在遙遠的地方,眼眸安靜地眨著。

    “殿下,我喜歡你�!彼蝗贿@樣說,仿佛接上了她的問題。

    賀思慕皺了皺眉,道:“這個不行�!�

    段胥撐著頭看著安靜無人唯有月光清幽的房間,輕輕笑起來。他自顧自地說道:“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你從來不問我為什么喜歡你。你不問我,那應(yīng)該就是因為喜歡你的人太多了,你習(xí)以為常,所以對我喜歡你的理由并不好奇罷�!�

    賀思慕靜默無聲地看著他,他身上那些鮮明的特征,所謂熱烈勇敢,赤誠瘋狂此刻在夜色里沉靜如水,好像所有心緒都化為了一方清澈的池塘。

    他低聲地,仿佛控訴又仿佛玩笑般地說道:“你引誘我�!�

    賀思慕挑挑眉毛。

    “你以冷硬外表下的溫柔,萬鬼之上的孤寂,和對于世間的愛意引誘于我。而我心甘情愿,就此上鉤�!�

    他低著下巴抬起眼睛看她,從這樣的角度看他的上目線清晰而鋒利,眼眸瑩瑩發(fā)亮,異常專注。賀思慕一時怔住,仿佛被他的目光所俘獲。

    段胥俯下身去,輕輕地說:“你會想念我嗎?”

    “從離開玉周城到現(xiàn)在,我總是很想你,每一天每一件事情都能想到你。”

    “在街上遇見你的時候,你問我我是誰。那時候雖然知道你是在裝傻,我卻想到或許有一天你會真的這樣,忘記我的名字,忘記我的樣子,忘記我。那時候我應(yīng)該也早就化為塵土,沒有機會拉住你再把自己介紹給你了。”

    “我想這真是不公平啊,你一定是很少想念我所以才會輕易地遺忘。如果你也像我想你這般想我,至少也能記我一百年罷�!�

    他以一種很輕松的語氣說著,仿佛只是在開玩笑,目光落在賀思慕身前的石磚上。其實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她伸出手去就能碰到他俯下的臉側(cè)。

    仿佛受了某種蠱惑,賀思慕抬起手穿過那緋紅的珠簾,朝段胥伸過去,直到她的指尖穿過了他的臉頰。她怔了怔,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是無法觸碰到他的魂魄虛體。

    他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認真地問:“思慕,你還在嗎?”

    賀思慕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慢慢收回來。她并沒有撤去隱匿咒,也沒有和段胥說話。

    段胥垂下眼簾,低低地笑了一聲,道:“走了嗎,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他終于結(jié)束了自言自語,躺回床上蓋好被子翻身朝著墻閉上了眼睛。賀思慕看了他的背影半晌,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而綿長她才站起身來,輕輕地笑了一聲。

    “段小狐貍,我可是很忙的�!�

    如果此刻他醒過來,如果他能聽見她的聲音,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但是,我偶爾也有想念你�!�

    賀思慕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時候也不說實話,大概有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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