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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崔凈空斂目,出手將她散落在臉旁的額發(fā)攏到腦后。馮玉貞抬頭,望著他淡淡的神情,倉惶問道:“是你?你讓他們幾個跪的是不是?”

    她像是昏了頭,崔凈空冒出一陣不合時宜的憐憫,他盯著寡嫂發(fā)白的唇瓣,不緊不慢道:“嫂嫂,是你�!�

    他在她身側(cè)坐下,口中步步緊逼道:“嫂嫂不走失,他們平白無事,又如何會被罰跪?嫂嫂明知道我瘋,拿鋼鞭抽碎膝骨的事,也并非做不來�!�

    馮玉貞的手煩亂地擰著衣裙的布料,一雙大手撐開她的指縫,兩只手嚴絲合縫合上。同她水乳相交也好,哪怕這樣簡單握著手,便快意許多。

    崔凈空扣緊,低聲道:“因為嫂嫂不見蹤影,我尋不到你,他們才會跪上半天。我這種瘋子,嫂嫂要將我看緊一些才是�!�

    女人抿著唇,崔凈空撫上她的后背,順著一節(jié)一節(jié)的脊骨摸索下去,生疏模仿那些曾見聞過的親長間的安撫,直到他無意間碰觸到她的右臂,好似有堅硬的物件磕了他一下。

    有什么東西藏在她的袖子里。

    他要摸進袖口,方才緘默的女人突然反手,不叫他進,這場反抗無異于蚍蜉撼樹,只能徒增崔凈空的懷疑。

    他一手制服住細胳膊細腿的寡嫂,另一只手將她的右臂壓在榻上,猶如進無人之境一般,順藤摸瓜掏出了那個木球。

    隨意擺置兩下,木球驀地打開,青年盯著里面俗艷的、不知廉恥的花,嗤笑道:“這是什么破爛玩意,也敢拿到你跟前顯眼?”

    誰知馮玉貞很當成一碼事,甚至出手來奪,崔凈空驟然間眼神一凜,伸手把方才于眼前一晃的細腕捉住,上面果然殘余一處紅痕。

    他面色忽地陰鷙下來,問道:“趙陽毅碰過你?”

    寡嫂的皮膚有多白多細密,崔凈空自然是知曉的。他不僅詳知還尤為喜歡親自繪下。

    遠山青黛都起伏在女子苦桔靡靡的軀體之上,白軟峰巒所致,只消輕輕一掐,或者讓他裹吸幾下,便會留下幾日不消的印跡。

    馮玉貞這樣保守樸實的女人,他又要得頻繁,幾乎一天不歇,自然不肯讓他在那些見人的部位留�?纱迌艨战圃p,等人水眸蕩漾,才問她明日衣領多高。

    她迷迷糊糊比劃出來,他就沿著她指尖劃出的那條線,在其下只一寸的皮膚上吻過。因而很多時候,馮玉貞看似是個老實的村婦,實則扯開她的衣領,里面蜿蜒著一路零碎的春意。

    崔凈空理所當然地想,這些本來都應該是他的。先前她和崔澤婚后的半年,他自可表示大度地放過。

    反正已是一?y黃土,兄長死后,又輪到崔凈空,她勻凈的臉頰、纖長的素頸,?纖合度的腰肢,包括那條畸形的跛腿,好的壞的,美的丑的,通通都應該歸屬于他。

    懷疑如同高漲的潮水,攪動神經(jīng),崔凈空陡然間驚覺,他不自主地想,他們——趙陽毅和馮玉貞在那間窄小的屋室里,果真發(fā)生都沒發(fā)生過嗎?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抱有邪念的木匠和嬌弱的寡嫂,只想一想,頓時殺心四起,他右手食指很怪異地抽動了一下:“嫂嫂,他和你可還做了什么別的?”

    “你——”馮玉貞睜大眼睛,他竟然這樣污蔑她!一盆污水傾倒在頭上,怒火、悲傷、恐懼交織而過,她牽了牽嘴角,語氣平淡:“做了什么,空哥兒不清楚嗎?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不明白嫂嫂的意思�!�

    馮玉貞望著他冷厲的神情,看他還在隱瞞,從兩人交握的手中拽回手,旋即站起身,面向青年,雙手從頸項盤扣起始,一件接著一件解開。

    既豐盈又瘦弱的女體從肥大的衣衫間逐漸剝離出來,像是剝開一個金橘,露出里面的果肉,褻褲順著光潔的小腿,滑溜溜落在地上。

    女人全身上下再無一絲遮擋,她在青年面前赤條條的,赤足踩在冰涼的地地面上,青絲亂云堆在身后。

    青年就站在離她兩步遠的位置,他瞧著她自顧自解開,最后一件衣衫落地,目光幽深注視著身前的酮體,癡迷和疑心此消彼長,誰也壓不過誰。

    他的目光肆意妄為,馮玉貞到底不是全然無所謂,橫臂抱住胸前,眼尾泛紅,含著哭腔問:“你那天借我的名義喚趙大哥來,不就想讓他看到這些的嗎?”

    崔凈空游離的目光猛地頓滯。

    積攢已久委屈和凄然在此刻占據(jù)上風,馮玉貞視野逐漸模糊,看不清崔凈空此刻的神情,一時搞不明白是在懲罰對方,還是讓自己難堪。

    她被抱起,崔凈空把人摟到床上,拽過被子蓋住,他難得語塞,過一會兒才辯解道:“我怎么會讓嫂嫂被他看見?我仔細丈量過距離,他什么都不會看到�!�

    這是他失算,不知趙陽毅竟然將這件事都說給了她。

    馮玉貞見他默認,更覺得自己可笑,她枕在枕頭上,紅著眼仰視他:“看不到就沒事了?”

    她這樣揪著不放,崔凈空沒由來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他當時就覺得心情不暢,暗自憎恨趙陽毅呆得時間太久,現(xiàn)在更甚。

    不若待會兒就徹底了結這個禍害,如此一來,普天之下便再沒有第二個活人知曉她動情的模樣了,馮玉貞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計較。

    他心下不愉,還是耐心哄她:“嫂嫂怪我是應該的,可那個木匠實在陰魂不散,三天兩頭糾纏你,我只是怕你被他哄騙過去�!�

    “到時候拋下我,我又該如何找你?嫂嫂,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讓他站在旁邊聽著,這叫在意?崔凈空,你一直瞞著我,現(xiàn)在不過是真相敗露……”

    她頭一回喊他的大名,一邊說話,淚珠滾過腮邊,恰好掛在她發(fā)紅的鼻尖,可憐可愛。

    她一哭,崔凈空就忍不住,默默瞧著,對馮玉貞的指空供認不諱、照單全收。只是等她說完,才歪頭湊上前,要去親她鼻尖上的淚水,馮玉貞明晰他的意圖,急急側(cè)頭躲過。

    做這事的時候曾有第三人旁觀,這念頭在腦中揮之不去。再遇上青年的求歡,杯弓蛇影不說,宛如吞下了一只蒼蠅似的惡心,胃中翻攪。

    寡嫂的抗拒和略微的嫌惡一覽無遺,崔凈空神情驟變,好似烏云壓境,他尚還竭力按捺著自己,不在馮玉貞面前發(fā)作,只道:“嫂嫂出去一天,歇一會兒罷,我讓丫鬟進來伺候你�!�

    說罷扭過身,女人又道:“我要回去住�!�

    他有求必應:“好,我們改日回村里�!�

    馮玉貞又執(zhí)意糾正到:“我一個人。”

    “你一個人?”他身形一頓,低低念了一遍,總算隱忍不能,扭頭盯著床上半坐的馮玉貞,眼神幾近兇狠道:“你不能一個人,嫂嫂,你把我置于何地?”

    他極力壓制著,以防那雙軟唇吐露出什么令他失控的話,快步走到門口,馮玉貞又提了第二個要求:“不要殺他。”

    她話語中帶著幾分疲累,閉上眼睛道:“倘若趙大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之間便……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那只她前幾日為他親手戴上的長命鎖,而今冷冷砸在他手背上,笑意盈盈的女人轉(zhuǎn)眼間便鐵石心腸,要同他決裂,上次只淺淺感知到的酸澀在胸腔內(nèi)興風作浪。

    她為了趙陽毅,為了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木匠,這樣輕飄飄地就要同他“到此為止”。

    誰準你和我到此為止?

    馮玉貞闔眼,過了許久,久到她以為崔凈空或許已經(jīng)走開,才聽到青年滯澀、生冷的回復。

    “好�!�

    第53章

    我認輸

    馮玉貞極少同別人置氣,她一慣只有承受別人無緣無故撒在身上的怒氣的份。

    可這回是真被氣狠了,哪怕泥做的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氣,大抵確實缺乏經(jīng)驗,她用以表示反抗的招式幼稚、單薄的可憐——不說話、不理睬。

    小叔子喚她,她淡淡應一聲,別的一個話音不往外蹦;在她面前說話,女人只坐著,手下的針路有條不紊,眼皮低垂,婉約的臉頰忽而便線條冷硬起來,崔凈空的巧言善辯無濟于事,像極了一出獨角戲。

    更別提說近她的身去偷香竊玉,壓根上不得她的床。

    當天晚上,寡嫂就將自己卷在被里,縮在床根,不要說向她求歡,哪怕青年只是想攬住她睡覺,馮玉貞眉眼間卻兀自漫出抵觸來。

    崔凈空又不是那等良善君子,他能聽進馮玉貞的要求,不連夜去解決趙陽毅那個罪魁禍首已然是格外的妥協(xié)。

    這幾日寡嫂跟防賊似的防他,崔凈空表面云淡風輕,背地卻暗自磨刀,他在答應馮玉貞的那一刻就開始反悔,夜里翻騰數(shù)次,咽不下這口眼皮子底下被暗算的惡氣,這個木匠是個禍害,不殺不成。

    寡嫂就像一只風箏,繩子在他手里攥著,可趙陽毅出來總掀風作浪,指不定何時這條細細的線就要被風吹斷,她隨之飄然而去。

    其實并無什么緊要的,她再氣悶又如何?馮玉貞再憎惡他,可只要像現(xiàn)在一樣,在他身邊老實呆著,待到必要之時哄騙其將念珠摘下,其余的事——她高興與否,同他有什么干系?

    他是很脫身事外的人,然而晚上腦子里盤算地越周密確鑿,第二天起早,瞧見馮玉貞冷淡的面容,盯著她毫無起伏的唇角,還是難以做到置之不理。

    這一點,陪他外出伺候的田泰估計比其他人要感受深一些。這位爺本就不近人情,盡管他從不亂打亂罰、大聲呵斥,可田泰莫名就能覺察出青年極端的輕視,好似萬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這幾天崔凈空脾性更為莫測,田泰那日不經(jīng)意往正房瞥了兩眼,扭過頭就見崔凈空瞧著他,目光冷冷刺著,惹得田泰險些以為自己就因為這一眼交代了,日子真跟踩鋼絲似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一日夜深,馮玉貞認真順著紙面上的紋路勾了一遍,閉上眼回憶出大致模樣,遂才把書合上。這是最后一副了,她整本書記得七七八八,大差不差,借的時候不短了,下次該給那位官小姐還回去。

    她看完后便爬上床,拿被子把自己纏了一圈,像一只紅紅胖胖的蠶,雖然瞧著可笑,但對崔凈空卻意外有效,他總不能大半夜把她從被子里扒出來罷?

    然而今天,大抵是裹得太嚴實,馮玉貞睡得早,她略感到燥熱,不知不覺間半身從被子里掙了出來。

    崔凈空回府,進屋更衣那時候,馮玉貞半夢半醒、迷迷糊糊,見他站在床前,一時間忘卻這段時間二人的首尾,只歪頭軟聲喚道:“你回來了?”

    這熟悉的、溫情的喚聲,一下叫崔凈空尋到可乘之機,他不欲打草驚蛇,嘴里應聲,衣服還沒脫下,放著不管。

    轉(zhuǎn)身慢慢俯下,手臂撐在床上的女人臉側(cè)。馮玉貞鎖骨扯出半邊,露出一側(cè)小坑,暈黃的燭光照在瑩潤的皮膚上,她半闔著眼,眸底似有水光盈盈蕩漾。

    崔凈空幾日未曾這樣接近她,他正是十七八血氣方剛的年紀,食髓知味、不知饜足。

    豐盈熟透的沃土,急驟酣暢的甘霖,他貪戀至極,夜夜狂歡,現(xiàn)下馮玉貞忽然不叫他碰,崔凈空乍一下就和守著獵物卻不能下手,只能在外圍打轉(zhuǎn)的餓狼沒什么區(qū)別。

    這下被他嗅聞到了氣味,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湊上前,呼吸灼熱,青年先是含上女人的下唇,勾纏片刻,繼而才堵上她的兩片唇瓣。

    憑空冒出一身汗意,待熱源挪走后滋生出片片涼意,馮玉貞漸漸意識回籠,她一瞧,霎時間心重重一跳,她賴以防守的薄被不知何時被推到一旁。

    “你,你……”

    馮玉貞臉頰沁著細汗,張開嘴沒兩個字,又緊緊合上了,咬著唇生怕自己發(fā)出什么奇怪的聲音。

    一時間顧不上維持冷面,抬腿胡亂蹬到他腰腹之間。她這點可憐的力道跟撓癢癢似的,崔凈空不僅沒被擊退,反倒攥住她送上門來的一只,另一只也扣住后腳跟握住。

    崔凈空端的是衣冠楚楚,腳下驀地傳來鮮明的觸感,宛若棉花壓著烙鐵,馮玉貞瞪大眼睛,她使勁往回收,羞惱道:“你做什么呢!”

    無論貧困與否,她都是愛干凈的女人,衣服洗滌地發(fā)白,手和腳的趾甲也定時修剪、挫磨地圓潤喜人,這下倒方便了他。

    耳尖紅地滴血,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想讓指甲瞬間變長變尖,最好把他狠狠刺一下。

    馮玉貞眼里的冰冷搖搖欲墜,崔凈空沉淪在潮海中,氣息不穩(wěn)道:“嫂嫂,你這樣瞪我也沒用�!�

    女人眼睫顫顫,羞憤欲死,腳底現(xiàn)下被磨紅一片,頭一回被氣地罵人。

    她哪里會罵人呢?往日與人和善都來不及,遑論鄉(xiāng)土間一些精妙的罵語,更何況她連聲音都可憐地發(fā)抖呢。

    這時候幾聲綿軟的“王八蛋”“癩皮狗”之類的詞沒起到什么作用不說,她越罵,口不擇言道“畜牲”,崔凈空氣息反而愈發(fā)急促。

    他唇角上揚,臉上的邪性不加掩飾,只低頭,鼻尖快接住她的臉,低聲笑道:“我該挨罵,嫂嫂罵得好聽極了,再教訓我兩聲罷?”

    好了,不僅沒讓他不舒坦,這人還上癮了,馮玉貞扭過頭,后悔的腸子都青了,這回真是被這人的行徑震住,一句話也不再說。

    她一手不自覺揪著枕側(cè),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只覺得都有些麻木了,這才鳴金收兵。

    皮膚泛紅不說,還又滑又膩又黏,崔凈空快意至極,他拿著衣角給她細細擦拭過受累的兩足,胸口仍然飽漲而滿足。

    情潮平息,另一種渴望卻油然而生,但看見馮玉貞一張沒什么神情,嘴唇僵硬抿著的臉,她不想看他。

    分明這幾天里見得不少,可在此刻,崔凈空還是感到一陣挫敗,好似他注定要在這場對峙中被殺得片甲不留。

    他嘆息一樣親了親她嘴角的那粒紅痣,苦桔的香氣忽濃忽淡,馮玉貞只聽見他道:“好了嫂嫂,我認輸,我們明日回磚房去�!�

    他承諾的是“明日”,馮玉貞旋即第二日便收拾包裹,只有兩個,清清爽爽隨時都能出發(fā)。

    可顯而易見,崔凈空所說的回去和馮玉貞想像中的大不一樣,他說要用馬車送她,不僅是人坐車,還得馱著被褥、衣衫、各式各樣的繁復用具。

    他磨磨蹭蹭好幾日,馮玉貞怕他反悔,抵賴不認,遂每日催促,如此過了四五天,才勉強算拾掇清,不僅如此,崔凈空還要親自去送。

    馮玉貞打起車簾,這才看見里面的青年面容清冷,脊背挺立,手里捧著一卷書,很有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誰能想到生有高山冰雪般相貌的人,能捧著她的腳做出那種荒唐事……

    她于是站定不動,蹙眉道:“我說要獨自住�!�

    崔凈空鎮(zhèn)定自若,出手接她,自有一番說辭:“只是順路,恰好來送送嫂嫂。”

    馮玉貞將信將疑,反正坐車半日就到了,懶得再同他理論,搭著他的手上車。

    等窗外的景色漸漸擺脫了繁華的街道與行色匆匆的人群,愈行愈安靜,道路粗獷,綠意蓬勃。

    熟悉的柵欄露出尖尖一角,馬車行近,馮玉貞走了一個多月,覺出這里的親切熟悉來,然而甫一下車,她的繡鞋便陷進松軟的泥土里。

    院子里雜草瘋長,四五個凹陷處積起的水泊——磚房應該是被淹了。

    興許是她運氣不好,誰會知道這樣碰巧呢?可能是這幾日秋雨連綿,又或許磚房地勢低洼,總是要有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馮玉貞瞧著地面的水洼,若有所感回頭,坐在車廂里的青年氣定神閑,垂眸凝視書卷,抬眼瞥她。

    分明一句話也沒說,馮玉貞卻知曉他的意思:這里住不得,還是隨我回去罷。

    住不得?崔凈空眼睜睜看著她利落地轉(zhuǎn)過身,一腳不偏不倚踩進水洼中,濺起四射的水珠。鞋底勾起泥水,淅淅瀝瀝跳射到她干凈的褲管上。

    崔凈空的算盤打空,馮玉貞并不在意衣袍臟不臟,只想著趕忙打開門,看看屋里有沒有什么低矮的東西被泡軟泡爛了。

    她先打開門通氣,從房后拿了一把高粱穗捆成的掃帚,從積水最嚴重的廚房處開始,先把水流向外掃一遍,除此之外,她還把一些椅子也搬去外面晾一晾。

    大概是地干得太慢,屋里濕冷,馮玉貞好容易沒有丫鬟前后跟著搶活干,雖然干活自然累的慌,可她愿意,又不缺乏時間,因而將一塊干麻布揉成團,彎下腰擦干地面。

    崔凈空坐在馬車里,手里的書也只捏著,他不看書,而是遠遠望向屋子里忙忙碌碌、已經(jīng)有些狼狽的女人。

    他在馬車上顯得十足運籌帷幄。太好了,就要如此,只有讓馮玉貞嘗到一點脫離他的苦頭,才會明晰到他的必要,轉(zhuǎn)而重新回到他身邊。

    他如何想的,馮玉貞全然不在乎。并不去招呼崔凈空和駕車的田泰來幫忙。

    鞋子和褲腿濕了大半,早上尚且干凈的衣服上也全是灰塵和泥水,可她干著累活,身體疲累,心情卻很舒暢,只覺得比封在那間宅邸當個清閑人要舒服不少。

    她自己尚且樂在其中,有人卻替她忍不下去了。馮玉貞彎腰時間長了,腰間酸澀,再直起身就要兩手叉腰,緩緩起來。

    本來想先休息一會兒,一只手卻徑直奪過了她手里的麻布。

    左等右等,始終等不到嫂嫂跑來求助的崔凈空自行下車。

    這位舉人老爺面沉如水,他嫻熟地將麻布翻到干凈的一面,接著半跪在地上,替馮玉貞三兩下就擦完了剩下的潮濕地面。

    第54章

    半夜擁睡

    田泰站在院子外,扒著柵欄目瞪口呆,老爺面色不佳地下車,本還憂心是不是要發(fā)怒,他有心跟上去,崔凈空卻朝他豎起手制止,他只得頓足遠遠望著。

    ——結果就看見這位大人干脆利落地撩起衣袍,干起尋常百姓人家的活計。

    崔凈空不準田泰跟來插手。他反正已經(jīng)沾手了,索性送佛送到西,田泰便只能遠遠望見他和馮玉貞兩個人將磚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他將車上的東西卸到屋里,馮玉貞最后鋪好床,將枕頭上的褶皺撫平后,正要坐下歇一會,回身卻看見崔凈空還站在她身后。

    這人先前嘴里那句冠冕堂皇的“順路送你”現(xiàn)在看起來很有些水分,青年好似沒別的事急著要干,背手站在狹窄的廂房里。

    分明前幾個月前他吃飯睡覺都在這里,那時尚還不覺得,此時他長身玉立站在門前,卻顯出屋室狹窄破舊,分外格格不入了。

    崔凈空腿彎和胸口處的布料也臟濕了一大片,他很會揣測寡嫂的心思,以為寡嫂會準自己留下,清理完這些臟衣再回。

    然而馮玉貞看到卻刻意扭頭不去管。青年兀自站了半晌,等著心軟的寡嫂挽留,可她只坐在凳子上,兀自抻直腿舒展,好像沒看到似的。

    于是崔凈空只得自己開口,他問:“嫂嫂真要一個人��?不怕嗎?”

    馮玉貞點點頭道:“嗯,我一個人�!�

    那方收拾好的床上僅有一只枕頭和一卷薄被,另一個與她夜夜作伴的人痕跡就這樣被完全抹除了似的。

    崔凈空神情陰郁,或許是他沒了下文,馮玉貞抬頭瞧他,見小叔子面色如常,露出淺淡笑意,眼睛卻不錯開地盯著她道:“好,那我三天后來接嫂嫂�!�

    出發(fā)之前那幾日他自然先行確認“住幾天,何時回來”這個關鍵要點,馮玉貞并不想輕輕放過,只先搪塞過去,這回他估摸著三四天、五六天,如今在崔凈空嘴里一錘子釘成了三天。

    不等馮玉貞如何反應,他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田泰趕起馬車,悠悠走到青山綠水之外。

    關于崔凈空得寸進尺的秉性,馮玉貞很是清楚,可她人都回來了,除非崔凈空把她綁回去,要呆多久還不是自己決定,也不同他一時爭辯。

    雖然馮玉貞嘴上說是不怕,可到了晚上躺在廂房,總有一股不寧頂開她的眼皮,那個醉漢給她留下的陰影不小,時不時要睜眼,心里發(fā)毛地盯著窗外。

    或許也有天氣變冷的緣故。

    崔凈空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又喜愛抱著她睡,好幾回大清早她是熱醒的,兩個人肢體交纏,不分你我。

    這時候還不能吱聲,把他吵醒,雖然青年不發(fā)火,卻沉沉覆上來,壓著她后頸白日荒唐,再歡好一次,

    馮玉貞在冰涼的床上翻來覆去,挨了許久,半晚才睡著。崔凈空便是這時候駕輕就熟從窗戶翻進來的。他身手敏捷地跳進屋里,落地并無一絲聲響,反手將窗戶不留一個縫隙地蓋上。

    走到床邊,馮玉貞攢著眉,看來睡得很不安穩(wěn),她的手擺放在枕頭左右,崔凈空一摸索,顯然感受到枕頭下的一柄硬物。

    寧愿在枕頭下面藏刀,也不遠和他在宅邸里衣食無憂。

    崔凈空自然不可能真把她扔下這兒,那豈不是相當于等著別人趁虛而入嗎?只是礙于手下堪用的人太少,他再隔應也只能讓田泰白日盯著,晚上則自己跑回來找她。

    他解開外袍,隨手搭在桌上,徑直爬上床,把神情不安的寡嫂輕柔摟緊懷里,軟和的身子依附在自己胸膛之上,像是一塊涼颼颼灌風的缺口被填滿。

    待到清晨,他才不動聲色在女人額頭上落下一吻,披上外袍,原路返回。

    馮玉貞早上醒來,發(fā)覺意外睡得不錯。她推開窗,開闊的土地一路蔓延開來,屋前高大的樹影垂著稀稀拉拉的幾片葉子,好像說一句話,聲音能由山風捎去十幾里之外。

    來的時候帶著一些衤?A米面柴油,她照常去山上采摘果子和野菜,不過秋季萬物衰落,山林所剩不多。

    好在她一個人獨自生活燒飯,也吃不了多少,雖然沒有兩個丫鬟直接把做好的飯吃端上桌來的清閑,可馮玉貞在意這些,在意裊裊的青煙和煙火氣。

    不過在飯桌上,她一個人端起碗,身邊空無一人,還是感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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