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還要考試……”施長懸不知他還有一份顧慮,有些擔(dān)憂,“我已經(jīng)打聽過,道協(xié)和省政府有扶持名額,可以申請�!�
他還以為謝靈涯是為賺錢拼了——提供線索都有獎金,抓到本人當(dāng)然更有。
謝靈涯愣了,隨即笑出聲來,“沒事沒事,我都復(fù)習(xí)好了!”
施長懸看了看他的題目,謝靈涯趕緊拿起來給他看,“看看我做題這個正確率。”
施長懸這才相信,但仍是道:“你考完試再去吧�!�
“我怕又跟丟了��!咱倆一起去怎么了!”謝靈涯哪里肯再等,現(xiàn)在裴小山融會都功印,實力又有進步,要往外省去。要是摻和進別省的陰神,舅舅面子多掛不住。他不跟著去,也沒法安心復(fù)習(xí)了。
施長懸聽到他后半句一起去,沉默了幾秒,“好吧。”
謝靈涯趕緊去告訴張道霆等人,他要收拾東西緊急出門了。
“師兄又去賺錢啦……”張道霆依依不舍地道,“保重啊,別又受傷了�!�
“我盡量吧�!敝x靈涯說道。
這時天空傳來一聲悶雷。
張道霆在謝靈涯指導(dǎo)下也看了點書,聽了雷聲悵然道:“驚蟄前聞雷,這是兇年之兆啊。”
“少他媽亂給我立fg,”謝靈涯看他一眼,“驚蟄前聞雷是農(nóng)夫不好種地,才成兇年,我去打裴小山,你說點好話不成嗎?”
張道霆:“……”
“我搞錯了,我搞錯了,”張道霆告饒道,“這一定是謝總旗開得勝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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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長懸買了火車票,前頭部隊說他們追著裴小山到省城附近的小縣城里去了,高鐵站都沒有,只能買火車票,說不定還得轉(zhuǎn)車。
兩人上了火車,謝靈涯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面坐著兩個大嬸,看他們倆身上都掛著一個木娃娃,還指指點點,說不知道這是什么流行風(fēng)氣。
謝靈涯埋頭擺弄幾根棍子,擺卦象看,不過他也是剛接觸,只是聊解心煩罷了。
后半程已經(jīng)是夜晚了,謝靈涯靠著窗打瞌睡,忽然聽到對面的大嬸喊了一嗓子,他一下驚醒了,“怎么?”
大嬸指著窗戶說:“剛剛窗戶被敲響了啊,從外頭!”
原本驚嚇的乘客們都一臉無聊,“碰到樹枝了吧�!�
大嬸一臉狐疑,“不對,好像是……”她用手叩了兩下,然后確認道,“沒錯,是這樣的聲音,樹枝怎么碰得出來?是不是有山猴子扒在車上了?”
“疑神疑鬼。”有人嘀咕了一聲。
“不對,真的不對�!贝髬鸢殉藙�(wù)員都叫來了,非讓他們查看一下,車廂里的窗子都是沒法打開的,乘務(wù)員無語地去其他地方開窗探頭看了一下,回來又用手電照了一下外面。
“真的什么也沒有,咱們正在荒郊野外,離下一個站還有二十分鐘�!背藙�(wù)員保持禮貌回答。
大嬸這才訕訕坐下來。
謝靈涯和施長懸沒有作聲,只了然地對視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大嬸也半睡半醒,窗戶又“篤篤”響了兩聲,謝靈涯正好沒睡,盯著外頭看。只見窗外有張紅色的、周圍長滿毛發(fā)的臉。
他和這玩意兒對視了一眼,冷靜地并指隔著車窗憑空畫了一道靈官符,順便加送一根中指。
這家伙發(fā)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尖叫,一下摔下去了。
大嬸猛然醒來,這回不止是她,她同伴,還有旁邊幾個乘客,都聽到那聲尖叫了,甚至剛才敲玻璃的聲音也有人聽到了。
“我就說吧——”大嬸驚恐地站起來,“剛剛那是什么?”
大晚上的,真的怪滲人。
恐怖片的情節(jié)都涌上心頭了,有的人就算不信,也被大嬸的表情搞得毛毛的。
這時候謝靈涯也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剛剛是我,我朋友踩我腳了�!�
眾人:“……”
大嬸:“……”
“真的對不起,肯定不會再出現(xiàn)了。”謝靈涯抱歉地道。
而接下來,也的確沒有再出現(xiàn)什么敲玻璃的聲音,那只是一只不成氣候的山魅而已,雖然不知道這個年頭了,在省城周遭,即便是野外,不知道哪來的山魅,又不是深山老林。
謝靈涯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聽耳邊的柳靈童說道:“陰兵伏首,萬鬼隨行。見水依槐,遇廟躲災(zāi)。”
這什么意思?
謝靈涯一愣,小聲念給施長懸聽,施長懸也不大明白地想了一會兒。
耳報神不會無緣無故預(yù)報,只是這話說得謝靈涯實在有些不懂。后面像是預(yù)警,陰兵,萬鬼,這些是指裴小山還是他自己?
謝靈涯不禁道:“寶貝兒,會說白話嗎?”
柳靈童:“……”
謝靈涯:“裴小山那王八蛋是不是又招鬼了?”
柳靈童大哭,“我、我只知道這么多了,我不會了……我算不出……”
當(dāng)初商陸神更慘,遇到裴小山,一句話都說不全,這是變數(shù)太多了。而現(xiàn)在柳靈童所預(yù)測的未來也十分模糊,它又憂心又急,也快要說不出話了。
“沒事沒事,你別哭啊,不是什么大事,我們見招拆招�!敝x靈涯安慰柳靈童。
商陸神在施長懸耳邊酸溜溜地哼了一聲,這些它也能報出來啊,它和柳靈童就差在它不是掛謝靈涯肩膀上。
謝靈涯下車時柳靈童還在抽抽噎噎,他們上了出租車,根據(jù)同行提示,應(yīng)該在郊區(qū)的山里。這也不奇怪,山屬陰,裴小山要干點什么,都老往山里鉆。
柳靈童好不容易不哭了,但還是喪喪的自責(zé),自己沒測出來什么重要信息。
“真的不用自責(zé)了�!敝x靈涯忍不住說出聲來。
出租車司機:“��?”
柳靈童突然間非常振奮,大聲說:“他想繞路!”
這時商陸神也喊出了聲:“下個路口左轉(zhuǎn)!”
司機正打算右轉(zhuǎn),謝靈涯和施長懸一個說“你別繞路啊”另一個說“前面別右轉(zhuǎn),左轉(zhuǎn)”,把司機嚇一跳。
這倆不是外地人嗎?
而且他這才剛剛有了念頭,手還沒真轉(zhuǎn)下方向盤,就被喝止,太驚嚇了。
司機趕緊訕訕一笑,“哪能,我沒打算繞路�!�
司機被戳穿了一次,老老實實開到了目的地。
柳靈童因為幫主人省了車費而重新恢復(fù)了斗志,商陸神也因為幫別人省了車費精神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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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的山陰氣濃重,不知道是一直如此,還是裴小山來了才這樣。
謝靈涯心念一轉(zhuǎn),調(diào)來本地陰兵,只見兩個冥差很快就出現(xiàn)在面前,一抱拳,狼狽地道:“法師見諒,只有我們兩個,其他兄弟都在到處索拿厲鬼。”
“什么?”謝靈涯不解。到處索拿厲鬼?
冥差道:“本縣突然鬼怪四起,令我等疲于奔命�!�
謝靈涯想到在火車上好好的,忽然有山魅,“是裴小山那王八蛋吧�!�
裴小山手里有都功印,只要他想,這里戳一下,那里蓋一下,什么山魅厲鬼不都被他喚起來了。他還把這些鬼怪都放出來,好干擾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反正本縣的冥差只借得到兩個,過界叫其他城市的冥差不太合適。
好在謝靈涯還有方法,他才學(xué)了閭山法,壓根沒想怎么去調(diào)節(jié),雖然他有提舉城隍司印,能和城隍商量一下,但是急著干活呢,當(dāng)即把令旗擺出來,口念咒語。
閭山派的法師職位是代代相傳,兵馬也可以代代相傳,朱老爺子和他的兵馬有過契約,他雖然去世了那些兵馬也沒散去,這就便宜了謝靈涯。
雖然他和那些兵馬沒有“合同”,但有閭山派世代相傳的法訣,還有朱老爺子的面子在,不一會兒,便有兩萬兵馬趕到。
他們原本在柳沄沄身邊巡邏,感應(yīng)到朱老爺子的弟子征召,留下一部分保護柳沄沄,其他的都來了。
這些兵馬全都在朱老爺子管束下練習(xí)過排兵布陣,十分有紀(jì)律性,排成陣列站在謝靈涯面前。
謝靈涯也沒下過令,又不想露怯,拿著小令旗,猶豫一下道:“全體都有,向右轉(zhuǎn),齊步走——”
施長懸:“……”
可別說,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兵馬還聽懂了,向右轉(zhuǎn)往山里走。
“進山后分為小隊,搜尋裴小山的蹤跡。”謝靈涯把裴小山的樣子形容給他們,然后這些閭山兵馬立刻分為十人一小隊,向各個方向出發(fā)。
兩名冥差則隨行在謝靈涯身邊護持。
……
此前追著裴小山的那些人已經(jīng)沒信了,不知道是找到人了,還是手機沒信號了。
柳靈童緊張地感應(yīng)著山林之內(nèi)的事,試圖指出裴小山的方位,但只能大概說出一個東南方向。
這樣也差不多了,謝靈涯傳令讓那些兵馬也都往東南方去,自己和施長懸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山。
嘩啦啦的水聲傳來,謝靈涯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小河,他想到柳靈童的預(yù)言,正想說些什么,那兩個原本飄起來的冥差忽然猛然落下來,瑟瑟道:“有個鬼、鬼王……”
他們也是鬼,只是去了城隍廟當(dāng)差,而鬼王這個級別,他們實在惹不起。鬼王顧名思義,是鬼里頭非常牛逼的,只差一步就要成鬼仙了。如果不是都功印,裴小山可能真使喚不動他們。
裴小山召了四方鬼王,鬼王在這里,裴小山距離應(yīng)該也不遠,謝靈涯振奮了一下,開始撈袖子。
施長懸卻拉住他,“四方鬼王各分東西,但如果有人能聚齊,他們會互為依仗,實力加倍增長。不能硬敵,否則到不了裴小山所在�!�
謝靈涯本來還在迷糊鬼王的實力具體是什么等級,這時謝靈涯忽然感覺到有一千兵馬突然失去感應(yīng)了。
他心里猛然一沉,這不會是被那勞什子鬼王吞噬了吧,他趕緊下令讓其他兵馬避開。
冥差也召集地道:“來了,來了�!�
“見水依槐!”施長懸從懷里摸出一張藍紙,剪了兩個小藍人,貼在謝靈涯和自己身上,然后一推他,“別說話!”
水邊長著一片槐樹,謝靈涯經(jīng)過施長懸提醒,一把抱住槐樹。
剛剛做完,就見樹木掩映間,一個兩人多高的鬼影飄來,除了格外高大,身上各處都像正常人,只是眼珠子一片血紅,沒有瞳仁。應(yīng)該就是鬼王之一。
鬼王見到冥差,飄了過來,那兩個冥差也知道該怎么做,當(dāng)即哇哇怪叫往后跑,引走鬼王。
鬼王一出現(xiàn),謝靈涯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壓迫感,陰寒的感覺席卷全身,幸好剛才沒想硬剛,他估摸了一下,搞不好就算能打過鬼王,也和上次一樣脫力了。
好在有施長懸這個代形法術(shù),小藍紙便如小鬼,貼在身上再往槐樹上一依靠,鬼就會產(chǎn)生錯覺,看不到他們,以為這只是槐樹陰氣過重,頂多覺得槐樹下也要生山鬼了。至于柳靈童和商陸神,它們本來就是木靈,更好依附了。
謝靈涯剛松了口氣,忽然身邊猛然又一冷,那鬼王不去追冥差,反而飄回來了。
“……”謝靈涯一下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也不敢動,山里的風(fēng)輕輕吹,他怕把小藍紙吹掉了,只用眼睛去看施長懸。
施長懸依著另一株槐樹,也一動不動,用眼神示意謝靈涯鎮(zhèn)定一點。
鬼王似乎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原地繞了幾圈,紅色的眼珠子盯著謝靈涯這邊,竟是忽然飄了過來,眼睛四處巡視。
謝靈涯覺得他的眼睛中像是有一汪血海,看得人眼睛都疼,心底生起寒意,要換個膽子小一點的人,估計能當(dāng)場尿出來。
謝靈涯不知道他發(fā)現(xiàn)了多少不對,僵硬著任由他打量。
鬼王的脖子忽然伸長了,長到人類不可能達到的程度,腦袋這么平移著貼到了謝靈涯面前,語氣中有淡淡的狐疑,“唔?是什么?”
畢竟是鬼王,施長懸匆忙間使出來的代形術(shù)雖然沒有明顯破綻,他也直覺不對勁,不肯離去,一個勁打量。
謝靈涯汗都快滴下來了,他不怕正面剛,但這樣子也太嚇人了,那倆眼珠子都要貼著他了。
鬼王瞇了瞇眼睛——
這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是,是我啦。大王你好�!�
第45章
四方鬼王
謝靈涯都吃了一驚,關(guān)鍵時刻,柳靈童自己顯露行跡。
鬼王伸手把柳靈童拿了下來,謝靈涯只覺肩上一陣冰涼的觸感拂過,他很想把柳靈童拿回來,但還是忍住了沖動,屏息凝視接下來的發(fā)展——如果鬼王要把這么可愛的耳報神也吞了,他可真不能忍了。
“我就說此處怎么怪怪的,原來是個小柳人�!惫硗蹙谷恍α藥茁�,聲音也冰徹入骨。
柳靈童瑟縮地道:“大、大王饒命,我不敢直視大王的威風(fēng),所以躲起來,但還是被大王發(fā)現(xiàn)了……”
鬼王問道:“你是什么來歷,好像不是天生的木靈�!�
柳靈童小聲道:“我原是幽魂聚集在河邊之柳化形,曾被人撿去做耳報神,后來因為報的全是瑣碎之事,被丟棄荒野,現(xiàn)下獨自修煉。”
一些本事不大的耳報神就是這樣,只能報點廚房鹽吃光了,主人你老婆腿毛該刮了之類的事,腦子還轉(zhuǎn)不過彎來,結(jié)果就是被主人惱羞成怒地賣了或者丟棄。
但商陸神和柳靈童,一個是先天木靈,一個被高人祭煉,都不在此列。
鬼王并無懷疑,他都不覺得這個小柳人有膽子騙自己,想到自己把它給嚇出來了,便很是得意,把柳靈童栓在了耳朵上。
他體型高大魁梧,小小的柳靈童掛在耳朵上,腿都落不到肩膀上,看起來更加袖珍了。
鬼王摸摸耳報神,還挺滿意。
謝靈涯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這鬼王難道準(zhǔn)備養(yǎng)耳報神?不是……都鬼王了還用得著柳人預(yù)報術(shù)?還是說看我們柳靈童萌?
柳靈童倒是沒有危險了,但謝靈涯心態(tài)有點崩。
謝靈涯恍惚之際,鬼王已揚長而去了。
鬼王走后謝靈涯也沒撕了小藍人,“這鬼王養(yǎng)耳報神是什么訴求啊�!�
施長懸也有些無奈,他方才同樣緊張觀視發(fā)展,沒料到是這樣,“先跟上去吧�!�
只能這樣了。趁著鬼王行跡還沒消失,兩人悄悄跟在后頭。
……
鬼王向深山中飄去,本來速度都很均勻,忽而一道飛符自南方疾射而來,落在鬼王胸口,這是飛符征兵,鬼王立刻隨著一陣風(fēng)而去,很快不見了。
這應(yīng)該是裴小山在召喚鬼王,也不知是需要鬼王做什么?
糟糕的是這樣就跟不上了,誰知道他具體去何處。謝靈涯正想加快速度往那邊趕,試試能不能追上,忽然聽到一聲大叫。
他和施長懸一起循著聲音找過去,只見一塊巖石后面靠著一名穿著道袍的青年,他兩眼上翻,眼白都露了出來,緊咬牙關(guān),兩頰緊繃,身上不斷抽搐。
“不好,鬼上身?”謝靈涯拿出一張靈祖護身符,貼在青年腦門上。
青年只頓了一下,抽搐的幅度更大了。
謝靈涯大驚,“這么厲害?”
施長懸看了一會兒,皺眉道:“可能是癲癇發(fā)作�!�
謝靈涯:“……”
謝靈涯:“羊癲瘋��?要不要這么拼,這樣也來抓人。”
看這個打扮是道門中人,出現(xiàn)在這里肯定是要來抓裴小山的。
通常情況下,癲癇發(fā)作完就會自然恢復(fù),兩人給他把衣領(lǐng)松開,扶著側(cè)躺下。為了確認這人的身份,施長懸在他身上找出來一本本命法箓。
這是正一弟子入門時師長所授,箓分很多種,這一本能庇護弟子一次,驅(qū)邪避難,而且各個門派的箓書不一樣,內(nèi)行人一看就知道他的來歷。
施長懸掃了一眼,“這是清微派的師弟。”
這清微派的道士過了十分鐘,才緩緩蘇醒。
“你終于醒了啊,”謝靈涯松了口氣,“這里沒信號,沒法打急救電話。”
“你們是什么人……”他問道。
聽口音就知道不是鵲山人,不過道門內(nèi)自有聯(lián)系,施長懸表明了身份。
“多謝兩位師兄,”這人剛剛發(fā)作完,身體還沒恢復(fù),吃力地道,“我?guī)煾�,我�(guī)煾副还硗踝プ吡�,還有其他前輩……”
裴小山招了四方鬼王,他們遇到了一個,還有三個呢。
清微派道士自我介紹叫蕭柏青,鬼王來的時候,因為刺激過大,他一下發(fā)病了,然后他師父和鬼王斗法,被抓走了。也不知怎么,鬼王就忽略他沒管了,可能以為他自己就要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