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覺得云清翰實在是沒救了。

    但云樂逸不那么認(rèn)為。

    他偶爾會從醫(yī)院偷偷跑出來，到云清翰的工作室，看著電腦上很多看不懂的東西，好奇地問：“爸爸，這是什么？”

    云清翰轉(zhuǎn)過頭，

    沉默了片刻，

    說：“這是……奇跡�！�

    什么是奇跡？

    云樂逸不懂。但半年以后，

    他被云清翰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不屬于藍(lán)星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是一片戰(zhàn)亂的荒蕪之地，到處都是連綿的火光，戰(zhàn)士的廝殺之聲，金戈鐵馬，漫天轟鳴。

    他在那里看到了一個男人。

    云清翰帶著懵懂的云樂逸走到男人面前，云樂逸好奇地打量著他。

    男人長相英俊，身著銀色的貼身盔甲，坐在王座上不語，頗為陰鷙，卻有著駭人的壓迫感。

    “云清翰……”

    男人緩緩開口，“想通了嗎？”

    云清翰抓著云樂逸的手掌握緊，似乎在掙扎，片刻后，他長長的出了口氣。

    “我想好了，沈非黎�！�

    云清翰盯著男人的眼睛，輕聲道：“你說得對，我沒有選擇……我同意你的交易。”

    ……

    云樂逸也是在長大以后，才明白他們那段對話究竟意味著什么。

    云清翰親手設(shè)計的游戲復(fù)蘇了，身為游戲人物的沈非黎擁有了自我意識，他并不滿足于作為一個游戲人物而存在，也不愿意受到游戲規(guī)則的制約。

    于是他和云清翰提出了交易，代價就是云樂逸的病。這在藍(lán)星位面或許是束手無策的絕癥，但在永靈世界卻并非難事。沈非黎可以幫云樂逸治好他的病，交換條件是……他要云清翰的星河印。

    星河印，便是云清翰手上持有的游戲管理員的權(quán)限。

    云清翰別無選擇，他同意了。但他只給了沈非黎半塊星河印，并且承諾待云樂逸安全無事，便將另外半塊星河印交給他。

    如約定的那樣，沈非黎治好的云樂逸的病。

    但云清翰并沒有遵守約定。

    “樂逸，你記住……”

    那一晚，云清翰站在云樂逸面前，說，“永靈世界的人……不能相信�！�

    作為游戲的設(shè)計者，云清翰很清楚，他所構(gòu)筑出來的人物是什么樣的性格特質(zhì)。作為武神的沈非黎，野心勃勃，渴望戰(zhàn)爭與征服，將星河印交由這樣的一個人，不論對永靈世界還是對藍(lán)星位面，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zāi)難。

    可沈非黎已經(jīng)覺醒，游戲已經(jīng)在向現(xiàn)實轉(zhuǎn)換，即便他是游戲的創(chuàng)造者，也同樣無能為力。

    他只能拖延一些時間。

    ……

    “后來呢？”

    方景震撼地聽完了這段往事，在云樂逸的敘述里，很多他以往想不通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他追問：“云清翰最后還是沒有把那半塊星河印交給沈非黎，對嗎？”

    “嗯�！�

    云樂逸點點頭，“但是……永靈是父親的心血，他和我說過，雖然沈非黎是野心家，但錯并不在他，這個世界，是父親親手設(shè)計出來的，屬于游戲人物中的每一個命運(yùn)的枷鎖，也是他親手套上的�！�

    每個游戲人物的命運(yùn)軌跡，殘酷的過去，對創(chuàng)造者而言，只是為了“沖突”與“趣味性”，可一旦這些化作現(xiàn)實，對創(chuàng)作者而言，他們似乎就成了擺弄命運(yùn)的無情之手，親手鑄就了一切悲劇。

    “他想彌補(bǔ)這一切，也想給他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永靈世界一個……機(jī)會�！�

    云樂逸抿了抿唇，說道。

    “所以他創(chuàng)造了顧承意？”方景意識到了什么。

    云樂逸點頭，“準(zhǔn)確的說，是武神顧離……他也是父親留在永靈這款游戲中的鑰匙，一個可能性。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添加任何設(shè)定的特殊角色，是父親企圖在一個虛構(gòu)的游戲世界中，留下的‘真實的靈魂’。并且，父親手里的另外半塊星河印，也只有他能夠獲得�！�

    “所以，沈非黎才會制造顧家村慘案，把他收為徒弟，培養(yǎng)他成為下一代武神�！�

    方景明白了，“為的是讓承意登上天外天，取走那半塊星河��？”

    “是的�！�

    “那，云清翰人呢？”

    方景問：“他還活著嗎？”

    云樂逸搖了搖頭。

    “因為沈非黎手中有半塊星河印，他喚醒了陰濁龍，整個永靈世界陷入了混亂的戰(zhàn)爭之中，生靈涂炭，尸橫遍野�！�

    云樂逸抿了抿唇，“父親說，永靈是因為他而誕生，因他而起，也該由他結(jié)束……所以，在我十歲那年，父親離開了，他去了永靈世界，想要阻止這一切�！�

    結(jié)局很明顯，云清翰失敗了。

    但也沒有完全失敗。他在沈非黎身上植入了病毒，拖延了他征服世界的腳步，這才使得當(dāng)年那場戰(zhàn)爭勝利，陰濁龍隕落，沈非黎也因此受傷而躲藏起來，永靈世界度過了一段漫長的和平時期。

    “六年前，我在中海市見到了武神顧離……不對，是顧承意�！�

    云樂逸說，“他真的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實中，如父親所希望的那樣，他脫離了游戲的世界，成為了一個真正擁有靈魂的人。而且……”

    云樂逸看著方景，笑了笑：“還和你結(jié)婚了，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

    云清翰創(chuàng)造了顧承意，創(chuàng)造了一個可能性，他沒有給顧承意設(shè)定，在永靈這樣一個混亂的世界中，顧承意可以成為任何人，或善，或惡，像一個真實的人，在時間長河內(nèi)漂流，被塑造成任何樣子。

    夏正陽所看到的那個“前世”，便是真正繼承了武神之名的顧離。

    而這個世界，顧離也同樣成為了武神，不一樣的是，顧離邁出了踏出永靈塔的那一步，并且在永靈塔之外，遇到了方景。

    無數(shù)個可能性里，他在茫茫人海中選擇了方景。

    云樂逸一直在觀察著顧承意。

    他記得云清翰對他所說的那句，永靈世界的人無法信任，于是他對顧承意充滿戒備，他不確定，作為武神降臨的顧承意，究竟是何目的。

    云樂逸想過很多種可能，顧承意或許會和沈非黎一樣，有著勃勃野心，或許會如九殿十劫一樣，將人類視為螻蟻……

    他唯獨沒有想過，顧承意會選擇當(dāng)一個……

    嬌妻？

    不對，是宅男……

    打游戲，吃零食，追劇，談戀愛……就像藍(lán)星上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笨拙又努力地融入這個陌生而平凡的世界，明明有著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卻愿意收斂鋒芒。

    在永靈這片充滿殺戮與戰(zhàn)爭的泥濘之地，真的能開出這樣的花嗎？

    “其實應(yīng)該感謝你的，方景。”云樂逸說。

    方景詫異：“感謝……我？”

    “對�！�

    云樂逸笑了笑，“你是第一個教會了武神什么是愛的人，因為遇到的是你，顧離才在溫柔的愛中成長，成為現(xiàn)在的樣子�！�

    頓了頓，云樂逸又道：“我這次來找你……除了說這些，其實還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

    方景意識到了什么，“是碎蒼么？”

    碎蒼是顧承意從天外天帶來的器靈，和云清翰之間應(yīng)該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是，也不是。”

    云樂逸說：“我很小的時候，養(yǎng)過一只貓，后來病死了……長得和碎蒼一樣。它是我父親在游戲里留給我的禮物，同時也是一把鑰匙�！�

    “鑰匙？”

    “星河印是永靈世界的最高管理權(quán)限，完整的星河印需要秘鑰才能開啟。而秘鑰，就在碎蒼的身上�！�

    管理權(quán)限是屬于游戲開發(fā)者的權(quán)利，但在永靈世界和藍(lán)星位面已經(jīng)融合的當(dāng)下，這個權(quán)限就意味著改寫世界的權(quán)利。

    “正如我所說，我父親對他開發(fā)的這款游戲，既熱愛，又忌憚。”

    云樂逸嘆了口氣，道：“他不信任永靈世界，又無法阻止游戲降臨，于是他做了最后一道保險，這一點連最初覺醒的沈非黎都不知道。他在星河印中加了一段代碼�！�

    頓了頓，他道：“星河印一旦完整，它的權(quán)限的確可以修改世界的規(guī)則，但父親留下了后門，使用星河印，是有代價的�！�

    “……什么代價�！�

    “死亡�！�

    云樂逸說：“修改規(guī)則的人，必會付出死亡的代價�！�

    方景的心猛地一顫。

    第0083章

    76

    083

    ◎“我想要的世界。”◎

    目送云樂逸離開，

    方景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死亡的代價……

    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

    刺啦——

    虛空傳來一聲輕響，而后裂隙出現(xiàn)，

    顧承意輕輕一躍，

    從裂隙中跳出，穩(wěn)穩(wěn)踩在地面上，

    姿態(tài)輕松寫意，

    像是出去旅游了一圈回來。

    他的身后，陸陸續(xù)續(xù)有玩家從裂隙中出現(xiàn)，

    和顧承意一比，

    這些玩家看起來就狼狽多了，腳步虛浮，面色疲憊，差點連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穩(wěn)。

    即便是有顧承意這條“人脈”在，裂隙中的怪物乖巧地像小雞仔一樣，排著隊給玩家們宰，但畢竟等級差距太大，

    血條一個個厚得離譜，站著給玩家砍，

    都要殺上好一會兒。

    特別是他們最后進(jìn)的那個撼山鬼的殿中，撼山鬼不知道跟顧承意說了什么，然后往玩家面前一站，亮出血條：“來，打吧。”

    看著厚如城墻的血條，

    玩家們直接傻眼。

    連續(xù)打了半天，

    玩家輸出的傷害還不如撼山鬼自動回復(fù)得多，

    最后實在沒辦法了，

    玩家們只能暫時作罷，待把等級提升上來，再去找撼山鬼打木樁。

    “別氣餒，你們現(xiàn)在攻擊太低了，破不了防很正常�！�

    顧承意難得安慰了兩句，“打不了撼山鬼，可以先刷一點其他低等級的副本嘛，飯要一步一步吃……”

    誒？

    說到一半，顧承意突然頓了一下。

    因為在走出界縫，回到藍(lán)星位面的瞬間，顧承意突然感覺到身體似乎出現(xiàn)了一點變化。

    他打開自己的玩家面板。

    “！”

    屬于他的玩家面板上，屬性暴漲了一大截，都是由“呼朋喚友”這個天賦技能提供的。

    他帶進(jìn)去的玩家不過兩個隊伍，就算這次回來等級提升了，也不可能提供這么多的屬性。那么就是說……是因為藍(lán)星位面的人對他的好感度提升了？

    估計是閻尚英那邊的宣傳計劃也開始發(fā)力了……

    顧承意沉吟片刻，“你們先自由活動吧�！�

    說罷，他閃身消失，去找方景他們了。

    見顧承意徑直離開，一臉虛弱的玩家們面面相覷。

    “其實……”

    原本還對景意城城主夫人意見頗大的天水城玩家憋了半天，才道了一句：“武神……人還挺好的�！�

    和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九殿十劫在永靈世界留下了諸多傳說，在玩家的認(rèn)知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視人類如螻蟻的存在。

    但顧承意卻不同，甚至可以說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rèn)知。

    平易近人，沒有架子，還會拉著他們說些八卦，當(dāng)他們聊起幾個城主之間的恩怨情仇時，顧承意還會托著腮在旁邊認(rèn)真聽，時不時點評上幾句。

    在知道顧承意是武神后，最初還有些畏懼和忌憚，但一番相處下來，反倒是親近了不少，這也讓不少玩家們感嘆果然傳聞不可信。

    最重要的是……武神長得好看�。�

    當(dāng)擁有這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盯著自己，好奇地問：“然后呢然后呢？”的時候，任誰能狠下心來討厭？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都說出來，哄他開心才好。

    “唉，方城主真是好福氣�！�

    一個天水城玩家看著顧承意離開的方向，莫名有些惆悵：“武神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說什么呢！”

    景意城玩家不樂意了：“我們方城主哪里不好了？一表人才，跟武神大人自然是天造地設(shè)，情投意合的一對！”

    “我之前聽說了很多傳言。”

    另一個玩家道：“都是說武神野心勃勃，不懷好意，現(xiàn)在想來，都是外界的誤解�！�

    “對啊，我們這次獲得了這么多好處，每個人都提升了至少二十級，全都靠武神大人的面子……”

    “投桃報李，我們也得幫武神宣傳一下，免得外界對武神有諸多偏見……”

    “同意同意。”

    玩家們商量了一下，紛紛點頭。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們親自和武神接觸過，知道武神不是傳聞中那樣的人，便決定好好宣傳一下，扭轉(zhuǎn)外界對于武神的印象。

    “咦，那里怎么這么多人？”

    玩家們還未行動，剛剛靠近城內(nèi)，就看到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批人，聲勢森*晚*整*理浩大，手里拿著橫幅，看不清寫的什么，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狂熱或興奮的表情。

    走近一看，人群中的橫幅和海報竟然都是同一個人，再定睛一看……

    那不是顧承意的海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