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79章
廢妃
甄真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開了。
她轉(zhuǎn)身進(jìn)了宮殿，剛合上門，就聽到背后有人道：“你真是愛多管閑事�！�
甄真朝那人福了福：“娘娘起來了�！�
眼前之人穿著淡黃色宮裝，長裙曳地，已經(jīng)是三十多的年紀(jì)，然而眉眼唇鼻，無一不是精心描摹，她正是這冷宮的廢妃之一——蘇萍兒。
“扶本宮去榻上坐�！碧K萍兒道。
“是�！闭缯娣鲋プ隆�
蘇萍兒看著她道：“你生得這樣美，卻在這冷宮里伺候，也是給人嫉妒所害？”
甄真搖頭：“奴婢覺得……冷宮也挺好的�！�
蘇萍兒冷笑：“胡說八道，鬼才信�！�
“娘娘方才說也是，莫非您是……”
蘇萍兒掃了她一眼，她便不說話了。
“我倒不是，”蘇萍兒慢悠悠道，“這冷宮里頭，有的是腦袋蠢冒犯了皇上或是皇后的，也有的是給人嫉妒害的，獨(dú)獨(dú)本宮，哪一種都不是�！�
甄真聽到這里，不禁抬眸望向她。
蘇萍兒的眼里流露出一絲癡色，卻不再往下說了，反倒話鋒一轉(zhuǎn)道：“現(xiàn)在玉華宮內(nèi)的池子里，應(yīng)該都是荷花了吧。”
甄真沒有吭聲，因?yàn)樗抢鋵m的奴才，當(dāng)然去不得玉華宮。
“給我彈首曲子聽聽吧�！碧K萍兒忽然道。
甄真一愣：“奴婢……”
蘇萍兒睨著她道：“我知道你會，看手就能看出來，怎么，主子的話你都不聽了？”
甄真無法，轉(zhuǎn)身去取了殿后的琴盒來。
這琴，正是蘇萍兒的琴。
“娘娘想聽什么？”
“隨你的便�！碧K萍兒閉上眼，歪頭靠在那兒。
甄真解開盒扣，盒子應(yīng)聲打開了一隙，自盒內(nèi)，飄蕩出一縷奇異的香味。這股香味，旁人或許不清楚，于甄真而言，卻再熟悉不過。
是琴香。
她摸了摸琴弦，輕輕伸手搭了上去。
金色錦帳的步攆從宮墻外經(jīng)過，帳后坐著的人突然道：“停�！�
旁邊服侍的宮人連忙傳話：“停——”
步攆立馬停了下來。
皇帝眼睛里有幾分古怪的情緒：“誰在那兒彈琴？”
“回皇上，聽這琴聲，仿佛……是從冷宮傳來的。”大總管畢慶躬身道。
冷宮時不時會有這樣的聲音，平素也未見皇帝在意。
畢慶見皇帝不說話，不由道：“皇上若是覺得煩，奴才這就去讓人通傳，叫那彈琴之人停下�！�
皇帝：“多嘴�！�
畢慶連忙低頭，不敢再作聲。
皇帝掀起簾子，遙遙望過去，臉色有幾分奇異。
“當(dāng)初，朕在君悅樓，聽過這曲子�！�
畢慶神色一動，卻未敢言語。當(dāng)年皇帝對葉凝玉傾心，正是因隔帳聽到了一曲《碧落辭》。當(dāng)時在那雅間隔壁有兩位貴客，一位是葉凝玉，另一位，則是甄家大公子。
甄家大公子自然不可能在酒樓撫琴，皇帝等人，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是葉凝玉所奏。
“朕一直以為，是葉凝玉若作，沒想到，事實(shí)竟是如此……”
畢慶心中一跳：“皇上認(rèn)得這彈琴之人？”
皇帝道：“從前不認(rèn)得，如今……終于是認(rèn)得了�！�
畢慶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到皇帝雙眸炯炯有神，光彩異常，不由心中咯噔。
步攆重新抬起，一行人又往前去。
畢慶退開幾步，招呼旁邊的小太監(jiān)道：“去查清楚是什么人在冷宮彈琴�！�
“是�！�
刑部，審訊室。
此間是刑部上刑的審訊室，小召眼睛一掃，看過墻壁上掛著的刑具，最終將目光落到了對面的男子身上。
她略微有些失神，沒想到當(dāng)今首輔張大人會是如此清俊雋雅之人，觀其風(fēng)采，竟比魏勉更勝幾分，怪不得她會……
她垂首見禮，聲音嬌柔：“婢妾小召，見過張大人。”
小召自是美的，瓜子臉，水杏眼，溫柔又不失嫵媚，又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tài)。
張學(xué)林：“你和她說了什么？”
小召驚慌抬頭，一臉不知所措：“大人，婢妾不懂大人說的什么……”
張學(xué)林卻不再看她，突然對旁邊的官差道：“上虎鉗�！�
小召一時失語。
直到虎鉗被人抬上來，她才回過神，不可置信道：“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么？”
弱質(zhì)纖纖的女子，一臉倔強(qiáng)，淚盈于睫。但凡是男人，沒有一個不會動惻隱之心。
官差略帶遲疑地看向張學(xué)林，張學(xué)林只道：“行刑，她不說實(shí)話，就繼續(xù)——”
小召臉色一白，一雙清凌凌的妙目望向那官差。
官差雖心有不忍，卻也知道孰輕孰重。他一狠心，不由分說擒住她右手按在地上，別過眼不去看她，咬牙按下了把手。
一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屋內(nèi)，她疼得當(dāng)場昏死過去。
張學(xué)林：“潑醒，繼續(xù)�！�
官差不忍：“大人，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樣做為免……”
他話說一半，對上張學(xué)林眼神，猛地一滯。
審訊室內(nèi)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張學(xué)林坐在上首，小召正給官差架著，鬢發(fā)盡數(shù)濕了，粘連在臉上，容色慘白。
林若輔看一眼地上的三根斷指，握拳咳嗽：“這女子倒有幾分骨氣，斷了三根還沒招？”
張學(xué)林搖頭：“你來得不巧，剛剛已經(jīng)招了�！�
林若輔遲疑著道：“大人，此女雖說是魏勉手下的人，可皇上還未下令處置他麾下，只是削了汾陽侯府，您這么做會不會……”
張學(xué)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上——不會知道�！�
林若輔了然，頓了頓道：“那她到底和葉姑娘說了什么？”
張學(xué)林拿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緩緩道：“與我所料不差。”
林若輔看向他。
“她告訴她，甄洛尚在人世，只有魏勉知道甄洛的下落，還告訴她，此事我不可能不知情�！�
林若輔聞言一驚：“大人怎么可能知道此事，這個女人果真是……”
張學(xué)林卻打斷了他的話：“當(dāng)日，魏勉的確是這么說的。”
林若輔一怔：“那大人為何還要……”
張學(xué)林垂眸：“甄洛不可能還在世。”
林若輔不解：“大人為何如此篤定？”
張學(xué)林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因?yàn)楫?dāng)年，他是我親自監(jiān)斬�！�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80章
伺候
一曲畢了，甄真收回手，看向蘇萍兒：“娘娘……”
“你彈得不錯，”蘇萍兒的神色與先前有些不同，“是誰教的你？”
“是奴婢的娘�！�
蘇萍兒望著她道：“皇上喜歡聽琴，不愛歌舞，你在這冷宮之中，實(shí)在是可惜了�！�
甄真不語。
蘇萍兒道：“從前……本宮也愛奏琴，如今卻荒廢了，皇上最愛聽本宮的琴音，他說我彈琴的時候，如月宮中的嫦娥仙子……”
“我和冷宮里那些女人都不一樣，我沒有被打入冷宮，我只是在等皇上來接我……我只是在等……”蘇萍兒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未登大寶前，與我相愛，當(dāng)時正處奪嫡危局，他為了我的安危，把我安置在這里以作掩護(hù)，后來，我終于等來了他登基的好消息，再后來……”
她微微皺眉，神色有些痛楚：“他為什么不來？我知道，他立蕭氏為后是迫于形勢，被逼無奈，他一定是怕我生氣，怕我鬧脾氣，才不敢來的，可是我真的已經(jīng)不惱他了……真的……”
甄真在一旁聽著她的絮語，心里也澀澀的十分難受。
皇帝怎么可能會是不敢來呢？也許他最初只是覺得麻煩，后來身邊多了那么多如花美眷，自然就忘了……
可嘆——這蘇萍兒還在這宮中癡癡地等他來接自己。
甄真不由得想起了張學(xué)林。
與看似多情、實(shí)則薄情的皇帝比起來，張學(xué)林自然是不同的，可若她被鎖在這深宮冷院之中一輩子都沒法出去，他又……會不會變呢？
人心易變，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而且于他而言，國家社稷才永遠(yuǎn)是在第一位，這一點(diǎn)，她從來……沒有過懷疑。
凝思間，宮門突然被人打開，三彤進(jìn)到殿內(nèi)，看了一眼蘇萍兒，對甄真道：“御前宣召，皇上要你過去�！�
甄真一呆：“怎么會……”
一旁的蘇萍兒卻半點(diǎn)也不驚訝，反倒握住她手柔聲道：“去吧，記得替我轉(zhuǎn)告皇上，我一點(diǎn)也不惱他的，一定記得……”
甄真悚然一驚，定定地看向她：“娘娘，方才您是有意……”
蘇萍兒摸了摸她的臉，神色縹緲：“你會感激我的。”
甄真無法言語，抿唇起身，跟著三彤往外走。
二人走到院內(nèi)，三彤看向她道：“是她設(shè)計了你？”
甄真點(diǎn)頭：“多半如此。”
蘇萍兒知道皇帝何時會經(jīng)過此地，也知道皇上的喜好，所以才設(shè)計了此事。
“我知道她是想讓人傳話給皇上，可我不明白……”甄真一頓。
三彤接著她的話道：“你是不明白，她怎么看得出你琴藝不俗。”
甄真點(diǎn)頭。
三彤：“能在這宮中活得長久之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你想想，只說這冷宮，瘋的瘋，死的死，獨(dú)她活了這么久�！�
甄真不可置否。
來領(lǐng)她過去的人，竟然是大總管畢慶。
“見過畢公公。”
畢慶打量她上下，笑得溫和親切：“走吧。”
玉華宮是皇帝的寢殿，偌大的宮殿里飄蕩著淡淡的龍涎香。
甄真不自覺屏息。
皇帝在玉華宮召見她，當(dāng)中意味，昭然若揭。
畢慶領(lǐng)著她走到外殿，便不再往內(nèi)，只替她掀起了帷幔：“進(jìn)去吧�！�
甄真猶豫片刻，低頭步入內(nèi)殿。
她一路低眉順眼，不曾亂看一眼。
“來了�！被实鄣穆曇魪纳戏絺鱽�。
甄真正要行禮，卻聽他道：“不必行禮，你過來——”
她慢慢地走上前，始終垂著頭。
“你在冷宮待了多久了？”
“回皇上的話，半個月有余了�！�
“可習(xí)慣？”
“習(xí)慣。”
話音一落，下巴被人輕輕挑起。
對上那雙黑幽幽的桃花眼，甄真險些往后退開。
“也是，你好歹在張府當(dāng)了一年多的奴才，想必在宮中也不會如何�！被实塾朴频�。
甄真不語。
“朕問你一件事，你如實(shí)回答，若有不實(shí)之處……”皇帝哼了一聲，沒有再往下說。
甄真：“奴婢不敢欺瞞�！�
“十多年前，在城東的君悅樓，你是不是撫過一曲《碧落辭》？”他問。
甄真一愣，叫他神色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心下一緊。
“回皇上的話，奴婢不記得了�！�
皇帝眉心一皺，捏住了她的下巴：“再想一想�！�
“奴婢……確實(shí)不記得了�！�
皇帝臉上笑意盡失，突然伸手拽住她，把人扯進(jìn)了懷中。
甄真驚駭，抬手抵在他胸口，手掌觸碰到龍袍上冰冷的絲線，心底一涼：“皇上!”
皇帝眼里掠過一絲晦暗之色，卻轉(zhuǎn)瞬即逝：“伺候朕沐浴�！�
甄真睜大了眼，看著他無法出聲。
一刻鐘后，玉華宮內(nèi)。
甄真望著眼前飄蕩的帷帽，沒由來地覺得渾身發(fā)寒。
“磨蹭什么？”冷冽的聲音傳來。
甄真咬了咬牙，走了進(jìn)去。
皇帝靠坐在浴池邊上，兩條手臂架著，肌理淌著水光，雙眸炯炯地盯著她：“過來給我擦背�！�
甄真猛然抬頭，有些不可置信。
皇帝看她不動，慢慢地瞇起了眼。